唐止趕到現場的時候, 發現趙鎮鶴滿身是血地癱坐在地上，心跳都停了——

趙鎮鶴感受著汩汩的血從自己的身上滑落, 表情愈發麻木, 剛剛林驚蟄發了瘋一般對著撲向他的高雯麗打了16槍，高雯麗整個人如同註水氣球一般被打得裂開, 血液全都濺到趙鎮鶴的身上, 半空中彌漫著一股濃稠的血腥味。

林驚蟄的嘴角掛著饜足的笑意，“我就說你還是全身是血的時候最可愛...啊...”他伸出手要扶起趙鎮鶴, “剛剛我知道你一定會躲開她, 可那樣多沒意思啊, 我開了槍之後...你變得如此、如此得動人...”

這一次, 是趙鎮鶴把林驚蟄的手打落了, 被打落手的林驚蟄變得異常興奮, 眼中亮了好幾個度, “你竟然在反駁我嗎？終於長大了...”

林驚蟄的看向趙鎮鶴的眼神就好像看著一個玩偶, 對於高雯麗的死，他連一眼都沒有分給她。

趙鎮鶴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他的腳在剛剛的戰鬥中受傷了, 只能一顛一簸地往前走, 直到走到唐止的身旁——他緊緊地抓住唐止的手，往外走。

林驚蟄的眼神開始不那麽溫柔, 他皺著眉頭向唐止看去，唐止回過頭迎接他的對視，桃花眼裏盡是冰涼, 林驚蟄最終還是先移開了視線。

唐止也收回自己的視線，林驚蟄到底在懼怕什麽...

趙鎮鶴就好像剛從血缸裏泡了一遍而後撈出來，全身都是血，而且這血不斷地往下流淌，他們走了多遠，那血就滴了多長...一滴一滴，形成了蜿蜒的線路，刺眼至極...

他們最終回到了房間，唐止默不作聲地拿起毛巾給趙鎮鶴擦拭臉上的、脖子上的血，那些血已經凝結成了一塊一塊，要先把僵硬的血塊給抹開，再用濕毛巾把抹平的血跡不斷擦拭，最後才能擦拭那粘稠的觸覺...

趙鎮鶴整個人面無表情，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他陷入了一種虛無，過了三分鐘後，他才緩慢而艱難地開口，喉嚨已經有些啞了，“林驚蟄...他有病。”

“是...是他有病，不是你的錯。”唐止溫和地附和著，他最害怕的就是趙鎮鶴把所有的錯都推在自己的身上。“開槍的是他，不是你...”

“高雯麗...”趙鎮鶴的聲音很輕，一股有氣無力的樣子，他現在一閉眼，就會想起高雯麗在他咫尺之近的地方被16聲槍聲射成篩子的場景，可以說，這個實驗工廠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把超能力者當成一個人...林驚蟄，怎麽能殘酷到這個地步...明明不久之前，他還讓高雯麗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副寵溺的樣子。

唐止一邊給趙鎮鶴擦著血，一邊眼神冷寂得如同冰窟。

林驚蟄...

“嘶——”趙鎮鶴發出一聲悶哼，“疼。”

唐止剛剛摁著他的傷口在那兒擦，也不知道是不是失了神，唐止反應過來後拿走了濕潤的毛巾，小心翼翼地重新給他處理傷口。

“還疼嗎？”唐止沒有給趙鎮鶴回答的機會，“還疼就自己動。”

趙鎮鶴：“......”氣氛突然不對勁...

唐止把趙鎮鶴全身都擦幹凈後，整個氣氛就不對勁兒了，沈悶的空間裏開始冒泡泡，唐止這腦袋裏回旋的都是現實世界裏趙鎮鶴沒穿衣服的樣子...雖然他沒有真正看見過，但能想象得到...

“咚咚咚...”

這纏綿的想像最終在敲門聲響後戛然而止，白大褂們推著鐵架子進來，西紅柿炒雞蛋、青椒炒肉絲還有硬邦邦的白米飯...

日覆一日的枯燥菜色。

不過，唐止動作快速地從鐵架子的支腳處拿出一張微不可見的小紙條，順其自然地塞到趙鎮鶴背後的手上。

那幾個白大褂放下最後一個盤子，尊敬地朝唐止鞠了個躬而後走開，‘滴滴’兩聲，厚重的電子門再次關上。

他們兩個面面相覷後，最終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紙條，打開之後，那張紙條如同有了自我意識般緩慢飛騰到半空，而後燃燒，一下子化為了灰燼，與此同時——

天空中出現了透明而浮動的字體，密密麻麻的，唐止和趙鎮鶴兩個人都凝神聚氣，認真地察看著上面的內容。

綜合來看，大體就是超能力者對於整個實驗工廠的線路匯報，很多地方都是死角，唯一的重大發現就是西門的水循環處有一個通道，是直接可以通往外面世界的，但是...但是哪裏是不斷循環水的地方，裏面的漩渦發動速度高達12圈每秒，是個人都穿不過去...即使是超能力者，也是拿生命去賭博的自殺式行為。

最後一行上，是圓圓留下的，專門寫給唐止的話。

【關於你之前的問題：林驚蟄之所以這麽忌憚你，是因為你身上的芯片。】

芯片？他的身上有芯片？

半空中浮動的字體最終消失，趙鎮鶴還沒來得及看最後一行字，他轉向唐止，“你剛剛看了最後一行嗎，上面寫著什麽？”

“...上面說，他們已經盡力了，大家都很想出去。”唐止睜眼說瞎話，他暫時...不想讓趙鎮鶴知道。

“哦...”趙鎮鶴皺起眉頭開始思考那個高速運轉的水循環出口，“除了那個出口，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其實有，”唐止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青椒肉絲，“我在北面的實驗室角落裏找到了一個出口，但是那裏面的房間是高感應防禦的，最裏面的密碼鎖很容易破開，但是如果我們不是林驚蟄，我們就沒辦法進去。”

所謂高感應防禦，換一句話說就是，如果是除了林驚蟄的人進去，可能腳剛踏入其中，就會被地板上的紅外線給穿透削成肉泥——地板有對林驚蟄體重、身高以及血液的實時記錄，除他以外的人踏上那個地板，就只有死路一條。

唐止：“這下是前虎後狼，雖然找到兩個出去的辦法，但總都是死...”

趙鎮鶴點了點頭，“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麽...要不我來試試看吧...”

唐止直接打斷了趙鎮鶴的話，“試什麽試，怎麽什麽你都來試，你上輩子是試管嗎？”

趙鎮鶴：“......”

趙鎮鶴知道唐止是擔心他又跟之前幾個世界一樣出意外，他嘴皮子哆了幾下，終究沒有把話往後說，只是摸了摸自己皮膚表面的粘稠，“我得去洗個澡了，渾身都是血味。”

“去吧，我已經把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用完，就不陪你去了。”唐止站起身，幫趙鎮鶴敲了幾下門，“我就在這空間裏休息一會兒。”

門外的白大褂：“怎麽了？”

唐止：“洗澡。”

白大褂：“晚上有統一的洗澡時間，可以等到晚上...”

唐止：“一天洗兩次澡怎麽了，你們有意見嗎？”

白大褂：“......”

趙鎮鶴：“......”

也只有唐止敢這麽跟白大褂說話。

最終，白大褂還是答應放趙鎮鶴出去，他在唐止恐怖的註視下手指顫抖地給趙鎮鶴拷上腳銬，連麻醉劑都沒敢打，直接放了出去。

“滴滴”兩聲，厚重的電子門再次關上，寂靜的空間裏獨留下唐止一個人，他的神情在趙鎮鶴離開後便沈穩起來，他想起了圓圓在紙條最後留下的那幾句話——

【關於你之前的問題：林驚蟄之所以這麽忌憚你，是因為你身上的芯片。】

芯片？

唐止開啟了自己剛剛覆制而來的透視功能，對著自己的身體一陣掃描，最後發現在自己左胳膊的上面，有一個不斷閃爍微弱紅燈的小芯片，芯片上有一個按鈕，不過這個按鈕是轉朝底下的...也就是緊連著他的血肉，如果想要按動那個按鈕，就必須把皮肉剖開，轉動那個按鈕——

唐止的眼神暗了暗，他捏緊自己的拳頭，再次松開的時候，他的手心上出現了一把小刀...

唐止就像沒有痛覺一般，用那把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那皮肉如同肉類加工廠裏切割的場面一樣被整齊地劃開，露出裏面的組織，鮮血立馬從傷口處滑落出來，汩汩得往外流淌...唐止伸出手指探入傷口，在裏面摸到了那個芯片。

傷口處傳來陣陣疼痛，血肉翻攪連接著太陽穴一樣劇烈地震動，他摸到了芯片的背面，那裏有一個疙瘩大小的按鈕，唐止摁動了下去——

‘滴滴滴——’

‘唐知博士超能力芯片，啟動開關——’

鮮血不斷地從唐止的口子裏滲透出來，唐止再次拿出針線，手上加快速度縫合著，血珠‘滴答’‘滴答’流淌到潔白的床單上，如同一朵盛開的、靡艷的花朵。

這山與朵花，永不敗落。

“咯噔”“咯噔”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唐止擡起頭，敏感地察覺到是趙鎮鶴，桃花眼中這才閃過了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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