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註定是一個誰都睡不好的夜晚。

劉田說過的那些話如同十字架一般橫在了眾人的心中。

趙鎮鶴頗為緊張地拉好窗簾, 從桌上拿了個燭臺放在門口，這樣就算有人來, 也應該會有些動靜。

唐止卻和沒事人一般, 該幹什麽幹什麽，甚至還有閑情到別墅書房裏拿了本書回來, 慢條斯理地翻看。

那本書是紅色的硬皮, 燙金的文字，趙鎮鶴看了一眼——是德文, 唐止看得津津有味, 到了有趣的地方會發出輕輕的一聲笑。

‘唐糖’笑起來會有兩個很可愛的酒窩, 剛剛洗完稍帶著濕、漉漉的頭發垂下來, 皮膚白皙, 在暖暖的燈光下顯得清新溫柔, 可惜——動作卻是一點都不優雅, 兩個腿岔開, 一笑起來就開始不停的抖動。

跟個二流子一樣。

趙鎮鶴搖了搖頭，清醒地認識到這是一個男人。

“睡覺吧。”唐止打了一個哈欠，把書‘啪’的一聲合上, 陷入柔軟的被窩中, “怎麽才十點？我今天好困，我先睡了…”

他嘴上這麽說, 卻轉過頭來朝趙鎮鶴一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晚上害怕, 左邊的胳膊借給你…不過你要敢把我當成女的…”唐止瞇起眼睛，“等回去了，我就把你操、成女的。”

趙鎮鶴：“……”這小孩兒說話怎麽這麽粗魯呢。

趙鎮鶴幫著唐止把被子理好，而後起身去衛生間把舌根下含著安神的中藥給吐了，刷完牙，熄燈，最後再鉆回被窩。

唐止還沒睡，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趙鎮鶴接收到唐止炙熱的視線，頓了頓，“你剛剛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吧？”

“什麽話？”

“就是...要把我那個什麽成女的...”

唐止：“你開心就好…”

趙鎮鶴：“……”

唐止本來很困來著，結果一關燈反而精神起來，拉著身旁的趙鎮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唐止：“趙鎮鶴，我就問問你，在第1個世界的時，你是怎麽能夠做到那麽狠心，直接走了...別跟我說是系統的硬性要求，你是有機會留下來的，我可是在那裏足足待了一輩子，什麽都不知情…”

唐止記得了奧運會結束那一天，唐紙怎麽也找不到趙黃昏，在臥室裏哭的跟條狗一樣，接下來的人生也是抱憾而過，那是一個慘，過得跟個癡情大俠似的。

“第1個世界也就算了，第2個世界你怎麽了拋棄剛剛沒了全家的唐枝呢，那時候是他情感最薄弱的時候，你離開他，你不怕他自殺…”

唐止嘴裏碎碎念著，語氣裏其實沒有太多的責怪，只不過稍有一些忿忿不平，說著說著，他又開始困起來。

“對不起…”，趙鎮鶴咽了咽口水，心臟跳動的地方有一些陌生的情緒湧現出來，“他們說…他們說我天生少一些東西…”

在趙鎮鶴的童年，沒有情感和朋友這些概念，有一次聽到班上的同學在背後議論他。

“趙鎮鶴這個人，好像天生沒有情感一樣。”

“再聰明又怎麽樣？還不是沒有朋友…”

小時候，有個人問了趙鎮鶴一個問題。

“有一個司機在開車，他面前的道路上有5個正在路中央玩兒的小孩子，而他們旁邊的人行道上有一個規規矩矩走路的小孩子，司機來不及剎車了，如果是你，你會選擇轉動方向把車撞向那1個孩子來防止5個孩子死亡的悲劇，還是不轉動方向盤？”

當時的趙鎮鶴沒有半點猶豫，“當然是不轉動，5個孩子在路上玩耍就是錯誤的，而那1個孩子完全無辜。”

那個問問題的大人聽完後，用一種看著異物般的眼神看著小趙鎮鶴，“你這孩子，好像有點兒...少些什麽...”

“我好像天生少一點情感…”趙鎮鶴嘆了口氣。

作為這樣的人，他很抱歉。

聽到這句話，系統探出了腦袋。

【其實你已經進步很多了，人情味已經有12了...欸，等等...】

系統彈出人物屬性板，人情度什麽時候變成20了？

系統驚訝地看向了趙鎮鶴一旁昏昏欲睡的唐止。

【難道跟唐止在一起可以提高趙鎮鶴的人情度？】

唐止漸漸到了那種半睡半醒的狀態，但是聽到趙鎮鶴的話，他還是輕輕地、如同說夢話般回應道，“你管他們幹什麽…做好自己就行了…總會有人，總會有人一直等著你的…”

說完這句話，唐止似乎已然陷入夢鄉，呼吸變得更加的平靜安穩。

系統抱著趙鎮鶴的人物屬性板發呆，而趙鎮鶴則因為唐止剛剛那句話完全楞住了。

因為黑夜而降臨的情緒逐漸平息，趙鎮鶴所有的註意力都轉移到了唐止身上，驀然間，他想起了前兩個世界的種種。

譬如說，無論是唐紙還是唐枝，其實都能看出來強烈的唐止性格，都是那般心思單純而善良的少年，為了自己欣賞和喜歡的人可以完全不顧自己的身份。

他們的身上都唐止最本真的性格，驕傲、倔強但心軟，好強是長情。

就...非常非常...好。

那種陌生的感覺又重新湧上了趙鎮鶴的心，猛得一個跳動。

他想起了那一天，那座山，那個人，那個煙花燦爛的夜晚。

那時，就在唐止唇間‘一’字剛剛落下的那一瞬間，半空忽而“轟隆”一聲響動，黑色的夜空炸裂起一朵盛大的煙花，絢爛得迸濺五顏六色的精彩。

緊接著，緊密的煙花一朵一朵再次盛開，如同鮮亮的顏料潑向天空，印在了趙鎮鶴黑白分明的眸子裏。

趙鎮鶴回憶起天空煙花片片，也回憶起唐枝卻看著他的炙熱眼神。

就在最後一朵煙花在空中撕扯開轉瞬即逝的華麗之時，唐枝稍稍撐起身子，把勾起的嘴唇輕輕地落在了趙鎮鶴冰涼的嘴唇上。

就那麽輕輕的、輕輕的一下，比煙花還要短暫。

短到讓趙鎮鶴自己做了一個以煙花為始又以煙花為末的夢。

趙鎮鶴轉過頭，不知道為什麽臉上是滾燙，他的視線卻在同質飽滿的嘴唇。

這種陌生的情感到底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推動著他想不斷地親近這個少年，想擁抱這個少年，甚至有親吻這個少年的感覺。

比起慚愧，比起感激，卻是這種情感占據了主導的位置，讓趙鎮鶴感覺到陌生、新奇而害怕。

因為這種情感過於震蕩，讓他分不清，這是一種幻覺，還是人類天生就有的情緒。

【——滴滴滴，人物屬性發生變化，滴滴滴——】

系統睜大眼睛看著趙鎮鶴人物系統板上的人情度不斷地增加，20，30，40，50——基本上，已經到了正常人在那個階段。

【不會吧，難道他們的天選之人，真的動心了？】

寂靜的黑夜中，本應該充斥著恐懼和害怕，趙鎮鶴伸出手摁住了自己左邊的心房，感受到那裏越來越猛烈、越來越猛烈的跳動——

這到底是什麽？

趙鎮鶴在這樣的疑惑中陷入了昏昏沈沈的夢境。

雖然這是個帶著煙花味的浪漫夜晚，但顯然噩夢世界並沒有放過他們所有人，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別墅裏再次響起刺耳的叫聲。

走廊中，響起尖銳的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我操，你不要過來——”一個男人的吼叫把所有人都驚醒，而後一聲劇烈的踹門聲後，似乎是那個男人在往外跑，他大聲地喘息著。

趙鎮鶴也被驚醒，他坐直身體，小心地聽著。

那個男人語氣雖然害怕，但並不聲嘶力竭，過了幾分鐘後，那個男人的叫聲再次響起，“你冷靜冷靜，你就是個女人，我還能打不過你嗎？”

“去-死-吧——”

這三個字拉長，如同冰水一般滲透入空氣中，似乎是一個女人幽幽地低吟。

這到底是人是鬼，還是什麽東西？

顯然，沒有一個人敢打開門看。

接著，好似是一陣博鬥聲，男人的怒吼聲不斷，喧鬧的聲音從走廊的最右邊傳到最左邊，最後以“咚咚咚”的聲音停止。

“咚咚咚——砰”

好像有什麽硬物從二樓的樓梯掉下去，而後沒了聲息。

趙鎮鶴大氣不敢喘，他屏住呼吸，抓住身旁正在熟睡的唐止。

“刺啦”“刺啦”這一次，是如同有人拉著重物往樓梯上爬的聲音，那人拖著重物一步一步走在走廊裏，緩慢地經過趙鎮鶴的房門前。

不知道是不是趙鎮鶴的錯覺，那人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滯，在趙鎮鶴的房門前停留了很久，而後，那人繼續走動，把地上的重物拖向遠處。

最終，“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隨後，“砰”，門再關上。

夜晚再次陷入一陣平靜，但被驚醒的眾人卻再也睡不著，這一次不同於以往——

他們真的，見證了一場謀殺。

只不過，謀殺的那個東西，到底是她，還是‘它’？

那個東西，會不會再出現？

夜晚，似乎陷入了一個僵局，別墅裏重新歸入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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