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傀儡——

就在此時，那顆金屬大樹忽然動了，長長的枝條伸展，向著每一個有人的地方撲去，最先中招的是杜蒙蒙，他實力最弱，這裏又沒有可供他發展的糧食，還沒逃出幾步，就被枝條卷住，掛到了樹上。

接著是柯舍、夜鶯、畢鹹……

“總有一天，我會贏你……”冉偃剛來，就聽到了這句話，接著是棋子落回棋盒的聲音。

姬望最喜與人對弈，無論是誰，棋藝高低，而最常作為對手的就是荀誕和他，荀誕很有天賦，饒是冉偃不精通棋藝，也看得出來。

相較之下，他只能算作三腳貓。

幸而他也不許依靠棋藝為生，只是聊作打發，不過有著國手的指導，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就是了。

然而最近，他覺得很不對勁，他的棋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的，與他落子的地方，不太一樣。

下了一盤棋後，荀誕將他擠到了一邊，“你下的都是什麽玩意。”

荀誕整理完棋盤，期待地看著姬望，姬望道，“家規抄完了嗎？”

“抄完了……”荀誕答得一點都不心虛。

“去取來。”

荀誕賴著不走，僵持一陣，瞧見姬望的眼神，無奈起身，出了棋室，室內只剩姬望和冉偃。

冉偃道，“我去盯著他，他又偷懶呢。”

“等等。”

“道長還有事？”

“這裏已經留不住你了，你走吧。”

“大人不要我了？要趕我走？”

“有人更需要你。”

“可這樣，我們就永遠也見不到了。”

昏暗的棋室中，一陣風吹過，吹起紗簾，陽光透過簾子照了進來，冉偃回頭，看見姬望露出淺笑，只一瞬，冰雪消融。

“若是有緣，終會再見。”

“是什麽時候？”

“不是現在。”

枝條不斷伸展，一條勾住慕夕的腳，一條繞上了裘忘憂的手臂，鈞煊想要救出畢鹹，然而他錯估了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距，他不僅沒救出畢鹹，反而引火燒身。

旁裏又伸出一條枝條，纏住左錫游的手臂，他舉劍去砍，卻砍不斷，這種枝條由元金屬組成，又受宴青繇操控。

連入了第八界的鈞煊都不是宴青繇的對手，他的實力之深，令人駭然。

長刀揮下，元金屬與元金屬碰撞，竟被切斷，只是眨眼間，又接了回去，速度之快，宮綾希的眼睛根本追不上。

看到宮綾希醒來，宴青繇露出詫異之色，轉而又化作了溫柔的笑容，“你醒了，那就跟我走吧。”

“若我不肯呢？”

“你沒得選擇。”

“也不盡然。”

“看來你是不願聽話了……”宴青繇責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轉為愛憐，“不過你是我的子民，我會為你完成最後的心願。”

“放了他們。”

“你只能選擇一個。”

“那鈞煊。”

“你放了他，就不怕他執意要殺你？”

“那是我的事。”

“那好吧，就如你所願……”宴青繇沒有動，只是一個眼神，一根枝條垂了下來，放出了鈞煊。

鈞煊看著兩人，他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一向果決。可此刻，他的內心陷入了掙紮。

他現在是第八界，若是和宮綾希聯手，實力能達到第九界，或許有和宴青繇一戰的能力，而且據他估計，面前的宴青繇也未必是實力鼎盛狀態。

若他真的是超越人類的神，此刻也因為與另一位神的戰鬥而受了傷。

那些白光並不是源帝國的秘密武器，也不是任何國家進行的生化實驗，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攻擊，如同陽光射入森林，陽光總落在最上頭，所以最先遭受攻擊的也是上星域，而下星域受到的攻擊則少的多。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救出畢鹹。

但是，現在是殺了宮綾希的好時機，就在鈞煊猶豫不決的時候，宴青繇又給這件事加上了新的砝碼。

“若你願意聽從我的指示，我能幫助源帝國贏得戰爭的勝利。”

這真是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鈞煊問道，“你如何肯定你說的不是謊話？整個宇宙的人都是你的子民，你為何要幫源帝國，而不是別的國家？”

“對我來說，幫誰都沒有區別，你只有選擇信，或不信。”

鈞煊目光閃爍，作為源帝國的公民，他最清楚源系統的能量，若是失去了源系統的幫助，帝國將會陷入癱瘓。屆時，紫微帝國必將趁虛而入。

宮綾希道，“他的目的是發動戰爭，若是沒了他的幹擾，戰爭也就不存在，大家休戰不好嗎？”

這場戰爭的背後本就是源帝國在做推手，而源帝國的背後就是源系統。

“你為何要發動戰爭？”鈞煊看向宴青繇。

源帝國和瑪珊一樣，是一個龐然大物，但瑪珊一向和平。事實上，宇宙還未到盡頭，人類也沒到不得不戰鬥的地步。

可屍國就像是一頭只知道亂咬人的兇獸，而曦國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總想吞並鄰國。

“為了維持人口平衡，這是神的職責，我不得不如此。”

也就是說，現在的問題是犧牲源帝國的人，還是犧牲別國的人，鈞煊瞬間做出了抉擇，他沒辦法挑戰神的權威，也沒辦法賭上源帝國的未來，帝國需要源系統。

兩人同樣達到了第八界，但鈞煊的能力更偏向謀略方面，他擁有帥才，在戰鬥方面，反倒不及每天真刀真槍的宮綾希。

而他又不像慕夕，擁有遠程攻擊的手段，兩人近身搏鬥，鈞煊以肉身迎戰宮綾希的長刀，反而被砍了數刀，鮮血從傷口流出。

“沒想到，當年靠僥幸獲勝的你，會成長到如今的地步。”

“你有沒有預測過，我們這場戰鬥的結果？”

“你會輸……”鈞煊雖然心下猶疑，面上卻很堅定。

“我倒覺得，你的預測得反著來聽。”

“你說什麽？”鈞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當年他帶領的隊伍輸給了紫微帝國，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他一直想著來年雪恥，然而現實沒給他這個機會，他的預測也成了一個笑話。

而現在，對手正肆無忌憚地戳著他的痛處。

他全身能量鼓脹，周身氣勢陡升，爆發出如同泰山傾倒的力量，樹枝也因為這一力量出現晃動。

“你有沒有想過成為神……”對面的人忽道。

鈞煊身上的力量忽的出現凝滯，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真的曾想過，但也是那一瞬間。

“只要你殺了神，就能取代神，成為新的神。”

“你打不過我，便要挑唆我去對付宴青繇？”

“我只是告訴你一個新的選擇，一個可以將選擇權掌握在自己手裏的選擇。當然，我也希望你能殺了宴青繇，最好是兩敗俱傷，這樣我就能救出其他人。”

“我也可以選擇先殺了你，再殺他。”

“那不可能，你和他存在著實力之差，只有我的群星閃耀能彌補這一差距。”

宴青繇早就聽到了一切，但他並不在意，並毫不留情地打碎了鈞煊的希望，“你成不了神。”

“成不了……嗎？”雖是早有預料，可鈞煊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

看著鈞煊眼中的情緒變化，宮綾希知道，相比虛無縹緲的成神機會，鈞煊選擇了更現實的那條路，殺他，保源帝國。

戰鬥再次開始，周圍的地面受到了牽連，可唯獨宴青繇周圍好好的。

大量的能量碰撞產生了震天巨響，這聲音足以震破人的耳膜，鈞煊見數次攻擊失敗，又提升了攻擊速度。

戰鬥進入白熱化狀態，宮綾希身形飄忽，鈞煊數次擊打不中，雙目赤紅。

更多的能量被卷入戰鬥中，鈞煊感覺他的身體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狀態，周圍的景象也隨之一變。

宮綾希失去了蹤跡，遍尋不到，不僅如此，連金屬巨樹也消失了蹤影，只剩下他和宴青繇。

“看來你被他擺了一道。”

鈞煊不解，“發生了什麽？”

“他對你發動了群星閃耀，而第九界名為天外界，進入此界的人，能夠開辟一片亞空間。而現在，他們就進了你的亞空間。”

“那會怎麽樣？”

“你是亞空間的主宰者……”宴青繇話還未說完，眼前一閃，從這片空間裏齊齊跌出一群人，以及一棵東倒西歪的樹。

原來是宮綾希撤去了群星閃耀，亞空間消失，但巨樹也在一瞬間失去了控制。

杜蒙蒙摔得稀裏糊塗，手掌正好被一個尖銳物體戳了一下，挪開一看，是一條人魚的尾巴，而再往旁邊看，卻是一張人臉，正面色痛苦地看著他。

他低聲叫了一聲，離他最近的夜鶯道，“怎麽了？”

“這裏有張人臉，這裏也有，全都是。”

“那又怎麽了，不過是些雕塑，少見多怪。”

然而他的話卻提醒了宮綾希，他問宴青繇，“這裏是哪裏？”

“明燈星。”

宮綾希記得，戚寒僖將人魚埋在了明燈星，不僅如此，明燈星曾經發生過大戰，大戰結束後，屍體也埋在了那裏。

按理說，那裏應該水草豐美，植物遍地，可怎麽會是如今的景象。

宴青繇道，“所有的生命死後，都會化作雪冠石。”

夜鶯大驚，感覺整個人的世界觀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那我豈不是拿死人屍體當餐具。”

“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慕夕忍不住提醒好友，同時警惕地看著宴青繇和鈞煊，他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剛剛外面發生的事情也有所耳聞。

鈞煊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該他們做出選擇，與神為敵，還是選擇成為犧牲品。

這麽看來，神留給他們的選擇真的少得可憐。

最先動手的是鈞煊，他沒能殺成宮綾希，此刻目標也只有一個，目光交錯，宮綾希閃身躲過。

一直旁觀的宴青繇忽的抽出長劍，長劍帶著柔和的光芒，如同金色陽光，並不灼眼。

“你該乖一點的……”宴青繇笑了。

“那你放我們回去如何？”

“我愛你，但並不代表我會縱容你，而且很快，你就會和他們一起，化作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不，我還有一個選擇。”

“你想弒神？”宴青繇一怔，旋即笑道，“沒有神的世界，會面臨崩塌，沒一個人能幸免。”

“所以人類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犧牲少部分人的生命，讓這個世界得以延續？”

“這有什麽不好？有些人想要做英雄，我便成全他們，讓他們死後留名。”

宮綾希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宴青繇退後了幾步，目光在地面的管道上逡巡，又移到那顆金屬樹上。

金屬樹枝張開，再次伸出枝條，又收了回去，如此掙紮反覆，終是再次肆虐。

“別動這些小動作，在神的面前，一切都是徒勞。”

宴青繇回身，提著長劍走來，長劍名為不知寒，是一柄審判之劍，審天下王侯的罪孽，一旦王侯有失，便會被判有罪，全身冰凍而死。

他提劍，就要刺向宮綾希，正在這時，宮綾希消失在眼前。

大地開始熾熱，黑暗的夜空升起一輪太陽，四周是密不透風的軍火。

裘忘憂變幻出一把紙鈔，這是她的能力，利用手中的金錢，可以換得任何等價的武器，但她換不來不知寒，無論用多少錢都換不來。

那一刻，她知道宴青繇遠在他們之上，“大家退後。”

武器轟鳴，太陽炸裂，爆炸和熔巖包裹著宴青繇，火光褪去，宴青繇從硝煙處緩緩走出，不帶一絲煙火氣。

一種絕望彌漫在眾人心間，他們是人間的天之驕子，可是他們的對手是神。

金屬管道扭曲，管風琴開始演奏。

“你們都將化作這個世界的基石，我會讓歷史永遠銘記你們。”

琴聲響徹每個人的大腦，意識從他們身體裏逐漸退出。

“不可以，還沒有結束……”杜蒙蒙突然站了起來，“別人絕望的時候，就是我戰鬥的時候。”

絕望如海浪般湧來，奔流至最高處，卻在宴青繇面前定格。

“你的絕望根本不值一提……”宴青繇道，“但你會在死亡中明白，什麽是真正的絕望。”

杜蒙蒙知道他和宴青繇的差距，他仍不服輸地看著他，“死亡並不是絕望，失去了對抗的勇氣才會讓人絕望。”

“那你就在對抗中死亡，我會讓人在你的墓碑上刻字，一位至死不會放棄戰鬥的勇士。”

杜蒙蒙露齒一笑，當真正面對死亡之時，確實沒什麽好怕的。

宴青繇提劍，卻沒有刺向杜蒙蒙，而是橫劍一擋，擋住斜刺來的長劍，那是柄細長的銀劍，左錫游的劍。

他挑開長劍，空中刮過一道旋風，風刃刮過他的皮膚，那是夜鶯的能力。

他們兩人曾是比賽中的對手，如今配合起來，也絲毫不落下風。

空氣中的琴聲戛然而止，又重新開始，與先前的恢弘不太一樣，這回帶了一點神秘，猶如撥動了星空的琴弦。

一絲絲，一點點，天空開始出現星辰，它們閃爍著。

這是群星閃耀，女武神的能力，可如今卻依托著一架管風琴，這便是精神本源的力量，無視精神具象的限制，只要有合適的媒介，便能發動能力。

“就算你們全都提升到第八界又如何？我是神，戰無不勝的神。”

“你不是神……”一個人往前走了一步，那人是慕夕，“你只是神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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