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樂聲傳入眾人耳中，是星海奇緣的序曲《星空》。

星海奇緣是一個冒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漁民的女兒，她離開家鄉，來到茫茫星海，經歷種種冒險，一路上，奇怪生物不斷出現，危機也逐步上升，在解決這些危機的同時，主角結識了許多夥伴。

而序曲《星空》所講述的是在港口的部分，漁民的女兒不甘願繼承父業，對著大海抒發自己的情感，而她身邊，是和她一同長大的小夥伴，受她感染，也想一同前往星空深處。

《星空》以這位小夥伴的角度講述他看到的一切，港口生活的單調乏味，女主對星空的向往，還有他想要實現女主心願的真誠。

這個故事流傳了上萬年，也演出了上萬年，雖然期間湧現過很多精彩的故事，卻無法將它淘汰。

因為這個故事的可塑性太大，為了與時俱進，內部的冒險故事也會根據現狀改編，如今看到的星海奇緣早已不是當年的星海奇緣。

如今的《星空》也早已不是當年的《星空》。

所以觀眾即使聽到這首曲子，這首他們本該很熟悉的曲子，也沒有想起來這是哪裏的音樂，加上篳篥那古樸的音色，更是為這首曲子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他們只覺得音樂好聽，原本上湧的氣血也開始平靜，身心像是洗練一空。

而隔著屏障，觀眾感受不到其中潛藏的危機。

忽的，音樂轉變，所有觀眾被一陣驚雷驚醒，圍繞在他們耳邊的不再是寧靜神秘，而是渾厚尖銳，那聲音像是魔鬼步步逼近，鋪天蓋地的黑色氣勢傾軋而來，不給別人半分機會。

要麽面對它，然後被它吞噬；要麽逃避，依舊會被它吞噬。

比賽臺上，一個黑色怪物逼近花間，黑色怪物比花間還大了一圈，身上穿著黑袍，一張三角臉，頭上長角，與花間相比，猶如山岳傾倒，這不是翼恒，而是翼恒的精神具象，死神謠。

花間沒有退後一步，而是任由怪物在他耳邊歌唱，黑色的霧氣彌漫在他周身，吞噬著他身上的能量。

生命能量的流失會讓生物衰老、枯萎，換做人類，就是水分流失，皮膚褶皺，內臟運轉變慢，從少年變成青年，又從青年變成壯年，最後成為垂垂老矣的老人。

只需幾秒鐘的時間，一個沒有精神具象的普通人就會完成上述這一過程，即使換做是入界的高手，也只能堅持一分鐘不到，若是第三界，兩三分鐘已是極限。

但花間不同，這一過程在他身上更加緩慢，一分鐘過去，甚至看不到他出現衰老的表征。

“有趣，有趣……”翼恒那死人一般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笑容，但又陰鷙得很，聲音也不好聽，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的老巫師。

兩分鐘過去，花間額頭早就沁出汗水，生命能量的流逝能夠得到補充，但若細看，他的額頭和眼角開始出現細紋，身上的肌肉也開始失去彈性。

三分鐘過去，嘴角的肌肉下拉，臉部的肌肉也往下墜，眼角、額頭皺紋越發地多，連法令紋也開始出現。

再接著，眼窩凹陷，脊背佝僂，吊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兩頰顯出顴骨的形狀，吹出的音樂變得有氣無力。

不到五分鐘，花間已經變成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風一吹，他就會倒。

這種時候，是該認輸的，因為再下去，他就會徹底失去生命能量，而這只是競技，不是生死相搏。

主持人也是受過訓練的，瞅準時機，就找人通知了參賽負責人。

負責人直接連通參賽隊伍，問他們是否要比下去。

不到半分鐘，負責人搖頭，主持人看到這個結果，面色猶疑，他身兼裁判之職，本身有裁決比賽的權力，可要是人家原來能贏，卻被他打斷，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要是人家本來就要輸了，他卻什麽都不做，也要受到批評。

他將目光轉回臺上，就見原本一身黑的怪物腳底出現一團白色，而且這白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攀爬。

這種能量令黑色怪物感到討厭，它是死亡，是死神的使者，最討厭的就是生命，要吞噬一切生命才好。

生命是一股向上的能量，能讓一切有生之物感到欣喜，卻令它心中灼燒。

“啊，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即使是說著惡毒的話語，它依舊是用歌唱的方式，待它唱完，整個身體又大了一圈，身形遮蔽了花間眼前的光線，那些燃燒的白色火焰被黑色壓過。

如山岳般的身體進一步逼近，唱出的聲音比之前更加駭人可怖。

花間那本就揉成一團的頭發逐漸失去光澤，變成一根根白發，又一根根脫落。

主持人再次連通負責人，片刻後，依舊是否定的回答。

如果說上次主持人還在期待著什麽，這回可就真的著急了，你們不把隊員的危機放在眼裏，他可不能這麽幹。

但這跟體育比賽不同，體育比賽誰得分、誰犯規，看得清清楚楚，而這能不能進行下去，全在參賽隊員自己的衡量上，偏偏有些參賽人員就喜歡逞強。

“餵，這還不結束嗎？”有觀眾忍不住問道。

“是啊，都這樣了，已經分出勝負了吧。”

親眼看到一個年輕人一步步走向衰老，並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害怕衰老的人而言，盡管現在的手術能夠讓一個人永葆年輕，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這樣的手術，觀眾中，不少人還要遵循這個過程。

“看啊，有團火，白色的……”一個觀眾首先發現了異狀。

更多的人看向這團火，在無盡的黑色火焰中，這團小小的火點亮在比賽臺的某個角落，並不靠近花間和怪物，反而是在離翼恒更近的地方。

翼恒本該是最先發現的，可這團火太小，他的註意力又全在花間身上，竟然就放任這團火燃燒著，然後更多的火苗竄出，將他包圍。

“比賽還沒有結束……”有觀眾道。

“是啊，比賽沒結束，還有希望。”

“咯咯……”翼恒喉頭動了一下，將頭後仰，身體彎曲成了一個艱難的弧度，從他的視角，正好可以看見一團火焰在視野上方，火焰離他越來越近，再看其它地方，黑色火焰還是占據了大部分地區，只有他的腳邊，被白色火焰包圍。

“代表著死亡的是我的精神具象……”翼恒就這麽說了一句，自有解說為他發揮。

死神謠本身害怕生命，但並不代表翼恒也害怕生命，因為他本身也是有生之物，花間的能力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只會幫助他。

火焰觸身，翼恒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不是代表生命的能量，而是在掠奪他的生命。

一時入神，他竟然忘了賽前的分析，真是不該，不過這麽點火焰，也撐不了多久。

但剎那間，黑色火焰褪色，白色的火焰占據了滿場。

“啊，啊，這是罪孽的火焰……”

黑色怪物飽受著火焰的煎熬，嘴中吟唱仍不停歇，“生命本身就是罪孽，只有死亡才是解脫，來吧，來到死亡的懷抱……”

然而這無濟於事，局面已經徹底落入花間的控制。

“向死而生，死和生本就如影隨形……”花間呢喃著，又將篳篥靠近嘴唇，空中飄蕩起古樸而充滿神秘的音樂，依舊是《星空》。

——準備室內——

宮綾希站在左錫游身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初代喜歡牡蠣嗎？”

“據典籍記載，初代雖出生於漁村，卻討厭海鮮，所以也不可能喜歡牡蠣……”左錫游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

“我覺得花間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人，而這種誤會的前提是，花間也不只是花間，他是另一個人的轉世，只是轉世時，和宮綾希一樣，沒洗去前世的記憶。

“那你是嗎？”

“不是。”

或許他們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現在的比分是3：1，溟涬學院占據了優勢，情況對紫微稍顯不利……”解說委婉了一些，哪是稍顯，相差兩個人頭分，溟涬又不是白癡，會為了形式上的公平，站著不動，讓別人多得兩個人頭。

“現在比賽還沒有開始，還是讓我們先看看比賽的地圖，地圖名為幻世景，是今年新增的地圖，地圖的設定和以往有些不同，相當宏大，涵蓋了整片大陸。”

“觀眾們可能不清楚遠古一片大陸有多大，比現在的農場小一點，但對於沒有交通工具的人而言，要跑完整片地圖，一天都未必能出來，我突然有個擔憂，要是地圖太大，雙方遇不著怎麽辦？”

“這不用怕，每個城都有傳送陣，可以隨機傳送到任意一座城，而且比賽時間竟然有三個小時，這也是創了紀錄。”

“再讓我們來一觀地圖內部，地圖上竟然有怪物，這不是人類的城市嗎？”

“設定上說，這片大陸人、神、魔共居，人類在那邊可能相當於食物的級別。”

“那還真是可怕，難怪任務內容是活下去。”

“是啊，不過要是傳送到魔窟，這個任務可就成了地獄難度。”

“但與此相對的，要是傳到神山，就能獲得庇佑。”

從準備室通往賽場的走道內，大片柔和的白色灑在四周的墻面之上，墻壁內是厚重的金屬和被金屬保護著的血肉、筋脈，墻面是溟涬星各處的風光圖景，電子控制，可以不斷變換。

準備室的門打開，左錫游走了出來，又回頭對裏面的人道，“走吧。”

每個人臉上都格外嚴肅，尤其是老隊員，對於他們來說，這一步太漫長，也許他們都已經做好了絕不會再遇上溟涬學院的準備。

而這一步踏出，等待著他們的也許就是失敗。

但就是這樣，能有一個機會，能夠重新對上溟涬學院，而且還是在半決賽的舞臺上，這就已經足夠。

這真的足夠嗎？

鄭皓軒不斷反覆的問自己，這恐怕還不夠，他要贏，不論贏得多麽艱難，他要贏，他一定要贏，只有這樣，他才不會用那些軟弱的話安慰自己。

通道的另一邊傳來敲擊聲，是突然提起，又突然掉落的聲音。

謝清彧看清那人，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感動，“你不是在醫院嗎？怎麽跑出來了。”

趙傳道，“我不想在醫院看比賽，屏幕太小，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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