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內的公主——

吃過午飯，下午一點，比賽正常開始。

個人賽結束時，是下午三點，副隊長向蕤看了一眼分數板，和她預料的一樣，三比一，她要給對手制造一種錯覺，他們的隊員很努力，但是還差著火候，逐步增加對方的心理優勢，讓對面生出輕敵之心。

而事實上，名單一下來，有些比賽就已經有了結果，對方的個人賽出場人員分別是孔纓、韓逸宸、謝清彧和安蓮。

副隊長出賽，這與她的預料有差，但她並不知道絳千明被禁賽的事情。

這也無礙，對比賽結果沒有影響，這一場比賽他們會輸，這是境界的差別，謝清彧那一場亦是如此。

至於另一場比賽，他們有必勝的把握，那便是孔纓那一場，意識類的能力需要使用者保持高度的註意力，而他們的隊員正好能吸收空氣中的氧氣。

正式比賽時，如她所預料，他們是新隊伍，對方對他們的能力一知半解，疏於防範，雖然中途掙紮了一下，還是抵不過意識的剝離。

唯一剩下的一個不確定因素便是安蓮，關於安蓮的比賽資料很少，反倒是一些無關的信息特別多。

聽說她熱衷於投資，明明是大家千金，卻很摳門，前段時間還信仰成賄之主，現在又改信了財神。

曾經談過一次戀愛，兩人約會時，路上突然遇到智力挑戰節目，獎金不菲，安蓮想也不想，報名參加，因太過沈迷於比賽，把目瞪口呆的男朋友給忘了，事後遂分手。

這些信息看似沒什麽用，卻能窺見對手的性格。

這是一個專註起來，六親不認的家夥，她唯一能給隊員的話，便是，“別想著勝負，好好發揮，把這當做提高實力的機會。”

這位隊友當真聽了，他發揮了堅韌不拔的精神，讓身為對手的安蓮都感到了厭煩，這場比賽持續的時間最久，三刻鐘。

好幾次，觀眾真的相信這個不停站起來的家夥能獲勝，甚至有人被他感動，給他加起了油。

“還差一點點，你的對手也不行了……”有人幹脆站了起來，向著觀眾臺大喊。

但參賽選手是聽不見的，他們中間隔著能量屏障，屏障不僅能將能量阻隔，連聲音也傳不進去。

他還是感覺到了，擡頭看了一眼觀眾臺，他忽然覺得勇氣倍生，或許他真的能贏。

他露出了一抹笑容，眼前是安蓮認輸，觀眾歡呼，所有隊友圍上來的場景，然後他笑得更幸福，在這幸福中，他倒了下去。

向蕤大喊道，“快，氧氣，他缺氧了。”

一陣慌亂後，他被擡了下去，主持人宣布第四場比賽的結果，安蓮轉身回到休息室。

“恭喜你，贏了……”宮綾希見她回來，便道。

安蓮聽後，點頭應了，又回到位置上坐下。

誰知剛坐下，臉色蒼白的孔纓卻湊了過來，她還沒從剛才的比賽中緩過來，但這不妨礙她給安蓮添堵。

“你手下留情，不會是為了讓他因為缺氧倒下？”

“我沒手下留情。”

“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報仇，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安蓮轉過頭，看著她，仔仔細細地看，看得孔纓臉上的笑也開始繃不住，“你看什麽？”

“我看你的臉皮有多厚。”

休息時間過去，最後一場團隊賽開始，副隊長拍拍隊長過於緊張的後背，“放松點，我們的比賽開始了。”

“現在讓我們來歡迎團隊賽選手上臺……”主持人道，“紫微帝國這邊上場的選手是鄭皓軒、趙傳、花間、齊昭、宮綾希。”

燈光打下，選手依次上臺，接著是魯納的選手登場。

“比賽前，有什麽要對對手說的嗎？”

主持人先是將話筒遞給了鄭皓軒，看上去他是團隊賽的領頭。

“我們一定會贏。”

這是一句場面話，並無太大的火藥味。

主持人覺得還不夠，又將話筒遞給另一支隊伍的隊長，但他看上去很不好，好像是拉肚子沒拉幹凈，此刻正糾結呢。

“我，我們會，盡力，的……”杜蒙蒙結結巴巴道。

臺下爆發一陣哄笑聲，杜蒙蒙的臉紅了一大片。

主持人收回話筒，退出比賽臺，宣布比賽正式開始。

地圖緩緩展開，是一座小鎮，小鎮的房屋由土墻堆砌，看上去很厚實，但並不太牢固，小鎮按照方形布局，中間是一條主街道，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面包店、鐵匠鋪一應俱全。

街道中央是一座高塔，高塔被用來囚禁犯人，而這次的任務就是解救其中的一個犯人，被囚禁的鄰國公主。

公主美名遠播，求婚者不計其數，這樣的名聲引來了一位領主的覬覦，他趁夜綁架公主，並將她囚禁於高塔之上，直到她答應嫁給他為止。

杜蒙蒙的隊伍需要做的就是解救出公主，將她帶到港口。

而鄭皓軒的隊伍則相反，他們擔任的角色是被領主收買的雇傭兵，要保護公主不被劫走，時限是四十五分鐘，只要四十五分鐘內，公主沒有到達港口，他們的任務就算成功。

四十五分鐘後，無論任務情況，比賽結束。

以前也有不限制比賽時間的比賽，但一場持續一天的比賽讓比賽方重新思考，制定了團隊賽時限，個人賽則不限制，一方輸了為準。

“我們像助紂為虐的惡棍……”齊昭看上去有些沮喪。

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善惡分明，保護弱者是理所當然，現在他卻要轉變立場，去為一個邪惡的領主幹活，心理上無法接受。

“這只是比賽設定，並不是真的……”宮綾希道。

“我知道，只是沒辦法適應。”

場外，助教能看到自己隊員的狀況，頗為擔憂道，“讓齊昭去是不是不太合適，安蓮更適合這個任務。”

“適應不了，才讓他去適應……”伍林挖了挖鼻孔，毫不在意道。

好吧，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助教又把註意力放回比賽，杜蒙蒙已經帶著隊員靠近高塔，高塔頂端，向蕤停在不近不遠的距離，身後的翅膀還在煽動著，保持懸停狀態。

——賽前分析——

“他們的隊員中有飛行能力，一定會采取兩路進攻，一路從空中，一路從正面進入……”鄭皓軒指著立體投影的高塔道。

“飛行能力能不能帶人？”趙傳問道。

“帶一個人完全沒問題，兩個有些吃力。”

“那我們必須要考慮他們會帶誰，在高塔內戰鬥，首先就要排除大體積、大範圍的武器，這個金蜓用的是短刃，很適合小空間內戰鬥和偷襲。”

空中，向蕤目光鎖定在一個窗口，窗子沒有安裝窗戶，看上去空蕩蕩的。

“準備好了麽？”她低聲問。

“好了。”被她提在手裏的人回答。

“人質在頂樓中間的房間，門口在東面，有兩人防守……”向蕤簡單地描述了一下狀況，然後一個身影被拋入西面窗口。

金蜓在即將落地時翻身滾動，減弱下降帶來的聲音，但這還是驚動了警覺的齊昭。

“你先在這裏守好，我去看看。”

只有一個人前往，這也和她的預期一樣，向蕤停在了死角處，但這並不妨礙她觀察房間內的情景。

齊昭與金蜓相遇，戰鬥開始。

那麽守在門口的就是宮綾希，這個團隊實力最低的選手，向蕤不會因為境界差，就隨便輕視一個人，關於宮綾希的資料不多，從那些資料片段來看，宮綾希無疑很擅長取巧，避開對手的鋒芒之處。

調虎離山行不通，先不說此刻只剩下一人看守，宮綾希是個聾子，根本不會去管那些細微的聲音。

那麽只能由她來制造機會，向蕤指尖燃起一團火，火焰跳動，以飛快地速度向著內部奔去。

火焰不大，並不足以對建築造成威脅，但足以騷擾齊昭。

齊昭見到火焰，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發消息道。

【向蕤。】

【撐住，我過會就來。】

【你別來。】

齊昭本來還想仔細分析一番，可戰鬥中呢，哪有這麽多時間，然而他已經能聽到走廊中的腳步聲。

除此之外，下方也傳來戰鬥的聲音，遠比金鐵交擊的聲音更加暴烈。

趙傳屬於近身力量型，鄭皓軒也差不多，但他們總不會沒事砸墻壁，這聲音更像是敵人來襲弄出來的騷動。

這地方原本就是關人的牢獄，歷史上關過罪大惡極的惡人，也關過一些政治鬥爭失敗的貴族，血液還殘留在墻壁上，鬼魂尚未安息。

除了塔頂采光不錯，其它地方都陰森森的，點了火把之後，就像中世紀的恐怖片。

每踏下一步，就離黑暗更近一步。

忽的，一陣風吹了過來，塔的窗口是開放式的，有風也很正常，趙傳並沒有在意，繼續往下走。

前方的鄭皓軒突然伸出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敵人？”

鄭皓軒目視前方，墻壁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仿若鬼影，接著又是一道。

趙傳立刻進入戰鬥狀態，全身肌肉能量充盈。

墻壁上冒出的影子越來越多，趙傳心下狐疑，這是敵人想出的策略？利用這些影子擾亂他們的思維。

賽前，討論完了空中戰的部分，幾人又遇到了一個難題。

趙傳皺眉道，“杜蒙蒙的能力未知，不好安排啊。”

“杜蒙蒙是隊長，不會輕易撇下隊友……”鄭皓軒指了指底樓，“他一定會為隊友制造機會，趁機拖延我們。”

“不對，去年溟涬學院就用了這個策略，由隊長單獨執行任務，耍了托特學院一回。”

“這有一個前提……”鄭皓軒盯著地圖，一邊思考，邊道，“他的隊友擁有足夠的實力，魯納的隊員實力並不出彩，想要執行這個任務，只有隊長和副隊長，但副隊長擁有飛行能力，需要用來解救和搬運人質。”

看著自己的朋友和團隊討論地熱烈，坐在角落喝咖啡的韓逸宸道，“你其實已經猜到了杜蒙蒙的能力。”

“沒有。”

“方老是研究精神具象的權威，作為他的弟子，你居然跟我說沒有。”

“只是有了模糊的定位，這些韓學長也能做到，不是嗎？”

“教官大概早就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不準我們參與討論……”韓逸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感嘆道，“他一定很愛看別人苦惱的樣子。”

說完，韓逸宸往下滑了一點，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

“其實挺有趣的。”

不知何時，有人道，韓逸宸驚訝地轉過頭，從對方那張臉上看到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不止是黑影，通道裏還有聲音傳來，起初是風呼呼吹過塔內空間，混雜著一些類人聲的聲音，但那些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就充斥了整個空間。

絕望不是一種瘟疫，卻比瘟疫更可怕，它像蝕骨的毒藥，浸染全身，直擊著人心最脆弱的部分。

往事一幕幕閃現。

“你所做的事情毫無意義。”

“你是腦子有病吧，這個年代，還講什麽同伴，當然是弱肉強食。”

“哈哈，他又失敗了……”一群人在他身邊唱著，跳著，他們尚不明白什麽是惡，他們的惡意純粹而不帶一絲雜質。

這就是趙傳的童年，他並沒有被這些壓力壓垮，他變得越發堅強，比那些嘲笑過他的人更加堅強，但這並不代表他能遺忘。

他並不恨，絕望比恨更深入骨髓。

「撲通」，趙傳龐大的身影跪倒在地。

“清醒一點，別中了敵人的招數……”鄭皓軒厲聲喊道。

“你贏不了的。”

不，他會贏。

“和他說這麽多幹什麽，我們的對手是托特學院。”

不，你們的下一個對手是我。

“十公主學院也有點麻煩。”

現在還是初賽啊，你們的對手不是他們。

那些身影轉身離去，逐漸融入遠處的景物，但他們的話在他心中留下一道疤，一道至今無法痊愈的疤，反覆翻出底下的血肉。

慘敗！

“皓軒。”

似乎有人在叫他，但他什麽也聽不見。

看到好友的臉色，韓逸宸忍不住擔憂，他和鄭皓軒認識了十多年，自然猜到了是什麽在困擾著鄭皓軒。

別看他平時很強悍，性子張狂，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當他在意的事情被觸動，卻又難以忘懷。

“這能力正好克制他們啊……”旁邊觀戰的謝清彧道。

“只要是有生之物，就會產生情緒……”汪苓道，他是藥劑師，對情緒的方面感觸更深，“誰不會被克制呢。”

不然也不會流傳出這樣一句話，能夠利用別人情緒的能力都是在作弊。

人是情感的動物，只要把握了人類的情緒，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但他倆都太重感情了……”謝清彧嘆道，“越是這樣，越難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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