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兇手——

左錫游揮劍，將那幾個黑色的繭子劈開，裏面的人大多昏昏沈沈，不過因為繭子的保護，倒是和昨晚睡著的時候一樣。

魯烈驚訝地看著這些恢覆自由的人，那些人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他們很快就能明白，而到那時，倒黴的就是自己。

思緒翻轉間，魯烈想到了跑。

桃林深處，大家看不見的角落，一個條形物蹦蹦跳跳，企圖逃跑，跑了幾十步，他想起一件令他淚流滿面的事，他身上還捆著東西，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宮綾希正在跟別人說話，似乎沒註意到他逃跑的事情。

精神具象有控制範圍，只要出了這個範圍，就不管用了。

魯烈懷揣著一絲希望，繼續往外蹦，跑到門口，卻被一堵無形的墻擋住，怎麽也出不去了。

他又回頭，正看見對方臉色陰沈地站在他的身後。

“尚六呢？”

“什麽尚六，人不都在這裏？”

“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宮綾希一手抓起綁在魯烈身上的帶子，往回拖了數步，腳邊有東西攔住了他，宮綾希一看，是魯烈的同伴。

魯烈看見他這樣子，瞬間明白了他要幹什麽，“你個狗東西，怎麽沒被淹死。”

宮綾希看了魯烈一眼，解開了另一人嘴上的封條，那人飛快道，“那個小白臉在前殿掛著。”

宮綾希來到前殿，前殿只有一個旗桿，高大的鐵桿之上，一條粗粗的繩子掛在半空，而原本應該在那裏的人失去了蹤影。

“他就在那裏，我們親手把他掛上去的，不信你問他。”

魯烈把臉扭過去，拒絕回答問題。

“我怎麽會蠢到告訴你那個小白臉跑了，他在表達這個意思……”花間道。

魯烈瞪了花間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你很不安，因為這個小白臉事關你的生命，如果他還掛在那裏，你就可以以此為要挾，達到你的目的……”花間面無表情地敘述。

魯烈被噎住，隨即想到了什麽，面色又恢覆了神采。

“你笑什麽？”宮綾希皺眉。

“他在笑我們傻，因為小白臉不是自己跑的，而是被人劫走。”

“花間，你怎麽回事？”宮綾希盯著他。

雖然還保持著別扭的姿勢，魯烈的眼睛不住往花間身上瞟，因為花間剛剛全說中了。

“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還是先找到人……”左錫游道。

一行人將整個道觀翻遍，沒有找到尚六的痕跡，這讓好不容易出來的人群又陷入恐懼中。

“他已經死了，和之前的人一樣。”

“兇手都在這裏，是你想多了……”那人一邊說著，一邊踹了魯烈一腳。

魯烈怒而冷笑，“誰說這些人都是我殺的，我只是把他們擺成神像的樣子。”

“你就別騙人了，不是你還能有誰？”

“你們這裏有殺人犯，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哈……”魯烈笑得很愉快，尤其是這些人互相懷疑的時候。

“別理他，他在挑撥離間。”

“真是這樣？有好幾樁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可不在現場。”

“那是你同伴做的。”

“就他？能殺得了幾個人。”

眾人都見過另一人卑躬屈膝的樣子，這樣的人著實沒有骨氣，也怕死，恐怕真做不出這些事，他們平時想的又多，這時被魯烈一說，面上不顯，心裏卻已經起了疑。

魯烈見狀，又道，“就說這位左公子，如果他想殺掉哪個人，你們真能防得住，還有這個黃毛，一路把自己假裝成，唔，唔唔唔……”

這時翻譯適時響起，“他說你有本事別堵住他的嘴。”

魯烈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郁悶。

“有氣味……”葉絨起身，鼻子嗅了嗅，“是血腥味。”

“你別弄錯了……”有人不安。

葉絨不答，只是不斷往前走。不多時，身後跟了一串人。

腳步從大殿往後延伸，一直來到一處偏殿，偏殿像是居所之類，有書架和案幾，還掛著幾張竹簾子，竹簾之後，是床榻。

“在這裏……”葉絨停下，眼珠往下，地上有一滴幹涸的血液。

“說不定是誰受傷留下的。”

“是啊，就這麽一滴血能證明什麽？”

“很濃，很濃的血液味道，在下面……”葉絨挪開了腳，露出一塊青石地磚。

青石地磚下方是一條階梯，走過階梯，又是窄道。

幾人舉著昏黃的油燈，燈芯處躍動著黃色火焰。

「滴答」

十分有規律的聲音，就在這條窄道的盡頭。

那裏有一張木椅，色澤暗紅，木椅上坐著一人，那人低著頭，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手指蒼白異常，指尖慢慢凝出一個血珠。

「滴答」

血珠落在一個木盆裏，木盆內是更多的血。

一陣風吹過，油燈盡數熄滅，黑暗的空間裏，有人發出驚叫。

“是誰？誰在那裏？”

“一定是那個吸血鬼覆活了。”

黑暗帶來的恐懼傳染給了每一個人。

空中傳來金鐵交擊之聲，還有刀刃入肉的聲音。

“啊——”那人慘叫一聲，“你敢對我下手。”

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你想殺我才是真的。”

這像是一聲暗示，點燃了殺意，不止是他們的，還有更多人。

僅僅只是幾秒，整個屋子的血腥味弄得化不開。

他們的神經繃得太緊，又被困在黑暗之中。

那個大漢說的不錯，他們當中有殺人兇手，所以他們理所當然會懷疑別人，懷疑周圍人都是殺人兇手。

在這黑暗中，他們誰也看不清誰，誰也不知道自己割到了什麽，又奪去了誰的性命。

等所有人被控制住，再次恢覆明亮，滿地鮮血。

這些人下手極重，又是殺招，能活下來的沒幾個，他們將人擡出，埋葬死者，清點活著的人數，只剩了十六個。

回到大殿，大殿內也傳出了血腥味。

一人無頭，一人身上貼了一張符文。

“他們也死了。”

活著的人眼中毫無光彩，說出口的話也像是在陳述一件小事。

“到目前為止死了多少人？”宮綾希道。

左錫游，“除去我們這裏的十六人，和已經逃走的王龍，死者55名。”

“王龍來不及做這些事情，至少還有一個人。”

房間內傳來書本合上的聲音，宮綾希回頭，在身後掃了一圈，尤其是某個方向。

“怎麽了？”左錫游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放下用來計數的木炭，回過頭看著他，那雙眼睛漆黑，仿若夜空。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沒有。”

“可能是太累了，我都開始幻聽了……”宮綾希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繼續吧。”

“我們已經確定死亡的有51名，還剩四名無法辨認屍身，只能通過身高、物品、衣物來確認身份，而這幾個人身高相近，體型相近，事情不可能這麽巧合。”

木炭在那四個人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又在旁邊畫了一個人形符號，左錫游繼續道，“但要說事先安排，他就要去準備一具跟自己相近的屍體，不過人數會對不上。”

木炭筆在地上寫了一串數字，51+4+1+1+16=73；

“人數對不上很正常，他需要保證有72個人死亡，而他活著……”

宮綾希道，又回頭問還活著的幾人，“誰知道那四個人的屍體在哪裏？”

良久的沈默，一人走了出來，“我埋過其中一個，在後山。”

“他們死狀淒慘，都埋在了一塊。”

聽說要去挖墳，不少人流露出退縮之色。

“我們還是在一起比較好，萬一他真的出來，我們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他一個人？”

花間道，“他說得有道理，即使我們找到那個人，對他的能力也不清楚，不如以守代攻。”

“不，我一個人去，你們待在這裏……”宮綾希擡腳要走，胳膊被拉住，一左一右，花間和左錫游。

花間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

左錫游道，“你留下，我去。”

“你幫我照顧尚六，他的生命體征還沒完全恢覆……”宮綾希看著花間，目光轉到另一人身上時，出現了遲疑，“以後少做以身試險的事情。”

“你身上這莫名其妙的保護欲是怎麽回事？”

左錫游的語氣帶上了不滿，“我比你強，面對偷襲也能更好應對。”

“這是你的真心話？”

“試一試就知道了。”

“不就是挖個墳，還要你儂我儂……”少女特有的嬌蠻聲音傳來，“接下去是不是要來個長亭送別，還是十八相送？”

剛剛凝聚起來的嚴肅氣氛被打破，宮綾希尷尬咳嗽一聲，“那什麽，我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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