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又有了，小提琴，真難聽……”東門曜豎起耳朵聽了聽，很快就想捂住耳朵。

“把琴賣給這種人真是暴殄天物……”經紀人表示同意。

店員內心瘋狂點頭，面上卻裝作沒聽到，對兩人道，“這臺鋼琴是今年的新款，特意仿照古代鋼琴的款式，制作出烤漆的質感，內部采用最新技術，是古代和現代技術的完美結合。”

東門曜走到鋼琴前，同樣試著彈奏，流暢的音符從他手中傾瀉而出，和裏面那拉鋸般的琴聲形成鮮明對比。

宮綾希不好意思地放下小提琴，他也不想這樣，可他對小提琴沒什麽研究，之前也一直在忙考試的事情，沒什麽時間熟悉。

“我試試吧……”宴青繇接過小提琴，同一把琴，卻是截然不同的聲音，這是只有小提琴才會顯示出的傲嬌性格。

悠揚的樂聲中，一人彈奏鋼琴，一人拉動琴弓，不知是不是有意，竟然是同一首曲子。

鋼琴聲戛然而止，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幾秒後，東門曜越過拐角，四目相對，東門曜立刻認出了對方，是今年教授鋼琴史的老師。

在清一色上了年紀的教師中，這位教師的存在格外亮眼，年輕、有才華，尤其是對方身上那貴族般的氣質，是無數音樂系學生憧憬的對象。

宴青繇放下小提琴，對宮綾希道，“挺適合葉絨的。”

宮綾希點頭，他是拉得不好，但不代表他不會聽。

東門曜被無視，心中有點不爽，便也開口道，“宴老師也在這買樂器嗎？這位是？”

其實不用宴青繇介紹，東門曜也有了猜測，音樂系早就傳開了，宴青繇在教授鋼琴史的同時，還有幾個武器系的學生。

“你是音樂系的學生？”宴青繇不好意思道，“我只上過一次大課，還記不清你們的名字。”

“東門曜。”

宮綾希和宴青繇沒什麽反應，倒是楊況先炸開了，“東門曜？”

楊況和東門曜同在音樂系，但屬於不同專業，很少有見面的機會，而且每次見到，都是對方被圍得水洩不通，此時近距離一看，乖乖，果然是個小白臉。

“很有名？”宮綾希小聲問楊況。

楊況以看異類的眼神看著他，“你走到外面喊一聲，就會知道了。”

見宮綾希往外走，楊況心一驚，“你要幹什麽？”

“我去喊一聲。”

“我這是打比方，不是讓你真這麽幹。”

兩人竊竊私語間，東門曜已走了上來，“宴老師對鋼琴的研究真是令學生欽佩，聽了老師的一堂課，許多以前不明白的東西都想通了，沒想到老師連小提琴也拉得這麽好。”

“你太謙虛了，在你這個年紀，能有現在的成績很不容易……”

宴青繇倒不似宮綾希這般不聞世事，他也聽說過東門曜，只是從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他對明星之類的不感興趣。

“我的這點成績恐怕還不入老師的眼……”東門曜依舊笑著，“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個榮幸得到老師的指點。”

“改天吧，我已經答應了別人。”

“就是他嗎？”東門曜再次看向宮綾希，卻不是之前的匆匆一瞥，而是從上到下的審視。

宮綾希無辜躺槍，他只是靜靜地和楊況交流八卦，不想成為八卦的主角。

他越想遠離旋渦中心，東門曜越是輕視他，“你也學鋼琴？”

宮綾希點頭，心中想著怎麽快點結束這段談話。

“一個人練習多無聊，不如我們切磋切磋。”

這回宮綾希感覺出不對了，這東門曜是在找茬吧，絕對是了，可他們無冤無仇，東門曜為啥要找他的茬？再看看宴青繇，宮綾希陷入了沈思。

東門曜卻以為宮綾希不敢，心中冷笑。

宴青繇打斷了這種氣氛，“今日就算了，你們以後總會在比賽中遇到的，有的是機會。”

東門曜眉毛一挑，心中明了，“你也參加鋼琴比賽？”

宮綾希想得太認真，沒有聽見，楊況給了他一肘子，“下戰帖呢，接不接？”

楊況純粹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而且他剛才聽過宮綾希演奏，雖然不是難度很高的曲子，但和他的小提琴水平絕對是兩個極端。

“接……”話出口後，宮綾希開始後悔了。

“那就期待著比賽時再見。”

和人出門買東西都能被比賽，宮綾希有苦不能言，同時幽怨地看了宴青繇一眼，你的桃花運關我什麽事。

同時，宮綾希覺得自己很悲催，最近總是像塊夾心餅幹一樣夾在別人中間。

葉絨和耿煌的事情宮綾希早就察覺，想想尚六最初的打算，還好尚六沒有實施。

還有尚六和常若嵐的事，本來是沒他什麽事的。可幾天前，宮綾希碰見了常若嵐。

地點很不妙，渺無人煙的實驗室的犄角旮旯，而且那塊牛皮糖花間不在，他懷疑常若嵐是故意的。

和葉絨不同，常若嵐身材火辣，充滿著成熟的魅力，至少在大多數男性看來是如此，所以當她以勾魂攝魄的雙眼看著別人，沒有人能擋得住。

這是一種誇張的說法，總有一些人例外，比如宮綾希。

“跑這麽快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常若嵐笑了笑，笑意中的戲謔顯露無疑，“還是說我的魅力不夠，或者你，不喜歡女人？”

“你這話真奇怪。”

“哪句話？”這下常若嵐是真的糊塗了，“轉移話題也沒用。”

“如果沒事，我還要去上課，再見。”

“等等……”常若嵐叫住了即將轉身的宮綾希。

宮綾希回過頭，等著看她還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幫我帶句話給他……”常若嵐的笑容難得的消失，猶豫再三，道，“抱歉。”

“為什麽不親自告訴他？”

“他是一個讓人無法說出殘忍話語的人。”

尚六知道這句話後，沒有沮喪，也沒看出什麽不同，但他知道並不是這樣，很多東西都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化。

尚六為了追上常若嵐，所以拼命練習，宮綾希看在眼裏，雖然擔憂，卻沒有好的辦法。

聽到常若嵐的拒絕，宮綾希想，或許該結束了，尚六也許會難過，畢竟這是宮綾希第一次見尚六如此在乎一個人，但終歸會過去，他會找到更適合的人。

收回漫無邊際的心思，宮綾希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樂器，他不會吹長笛，所以挑選的人換成了宴青繇。

不過選完之後，宴青繇笑道，“我看他沒有這個耐心學。”

社團活動每周都會舉行，古樂社總共五人，實際上真正參加活動的只有三人，尚六、花間和宮綾希。

“沒關系，人到了就好。”

“湊人數的話，音樂系的學生不是更好？”

宴青繇遞過長笛，楊況命人裝好，耳朵卻悄悄豎起。

“老師是想介紹幾個人給古樂社嗎？”

“東門曜？”

宮綾希面色一僵，剛才他也從楊況那知道了大概，“廟太小，容不下這尊大佛。”

東門曜算大佛，難道耿煌就不是？出身於微末，條件比宮綾希還差，卻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得到上官符的賞識，不可謂不強勁，這樣的人得到適當的磨煉和提點，前途一片寬廣，遠勝於靠著歌聲俘獲粉絲的東門曜，鮮花容易雕零，猛獸尚在成長。

只是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並非偶然，而是另有目的。

戰鬥之時，他在火焰之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是尚六暴躁之時會溢出的能量，不過尚六顯然是被這股力量控制，而耿煌卻能壓制這股力量。

楊況回頭吩咐店員，面上卻閃過異色，只是一閃即逝，店員並沒有發現。

這對話乍聽之下十分普通，可楊況是幹什麽的？

他接觸過不少人，自身也是音樂系的學生，雖然不追星，但也知道東門曜的鋼琴在什麽水平，在音樂系，除了那幾個怪才，恐怕沒有人能在鋼琴上超過東門曜。

而宮綾希的話語看似謙虛，實際上並沒有將東門曜放在眼裏，不知道是太狂，還是小看了對方。

還有這位年輕的老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很想讓東門曜對上宮綾希。

不不不，一定是他想多了，兩人對上根本沒什麽好處，除了讓八卦黨看熱鬧。

甩掉腦中想法，楊況繼續介紹。

古琴是宮綾希以個人名義購買，並不屬於社團。

選好古琴，楊況讓人將樂器送往學校。

“你好像答應過我一件事……”回去的路上，宴青繇嘴角勾起，笑容比往常更深。

“他們都會去的。”宮綾希以為對方想問社團活動的事，於是一口保證道。

“這是你該擔憂的事。”

“那老師問的是什麽？”

“你都已經忘了，虧我還記到了現在。”

眉頭蹙起，不同於硬漢的強硬和暴怒，宴青繇做這個表情的時候，反而顯出憂郁，讓宮綾希心生愧疚。

可這個罪魁禍首想了很久，都沒想起來那件事是什麽。

這段時間為了社團的事情忙前忙後，他也記不太清找過宴青繇幾回，答應過的事情也有好幾件，宴青繇不說，他還真想不起來。

但宴青繇的說話方式又有點奇怪，好像這件事情發生在很久以前，這個很久以前只可能是三年前。

三年前啊，他好像真的答應過一件事。

“這件事……恐怕要讓老師失望了。”

宮綾希不是天鳳的真正主人，幾年來，他也試過幾十、上百次，可天鳳固執得很，除了那個人，誰也不認。

他永遠記得那一幕，在別人手中是壞琴的天鳳，卻能奏出不輸於九霄的音色。

“不用著急，我聽過一句話，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宮綾希當然知道這句話，可他並不覺得靠反省能解決天鳳的事情，這又不是創作，突破瓶頸就能解決，天鳳的問題在於認主，除了那位，它誰也不服。

想要強迫一張極其固執的琴換一個主人，這就像是讓一個忠臣改投他人，除非那個人是少主，不然別想，可他又不是那位的兒子，更不是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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