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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焉然是一點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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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的大臣是在蕭錦帆到達後的第二日晚上才到的。

既然說是微服私訪, 那就不能只待在府城,幾人在驛站歇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去往府城附近的縣城。

薛榮因著惦記兒子, 所以這次也是求了皇上許久才跟來的,如今到了地方,心下是越發急躁。

蕭錦帆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這第一站,便是白虎縣的靠山屯。

這白虎縣和和安縣原是雲陽府最窮的兩個縣城, 早年間窮的連賦稅都交不起, 可如今,這兩個縣城不但重新開始繳稅,甚至還把往年拖欠的一並還上了。

要知道, 前兩年, 顧琬琰作為巡撫, 可是免了這兩個縣城的賦稅的。

眾人皆疑惑他們是如何在兩年之間有此變化, 所以紛紛都巴望著。

現下路好走了,路上倒也不顯得顛簸,約莫一個半時辰後,車子到了靠山屯。

如今正是晌午,地上都是做活的人, 看見顧琬琰領著一群人,還以為又是來收購麥子或者菜籽, 稻米的。

有些自家的賣完了, 便給顧琬琰推銷別家的,說那家一直捂著,想著過段時日賣個好價錢,讓他過去看看。

跟著同來的人都是天子近臣, 或多或少都聽說了顧琬琰在雲陽府這邊的情況,所以對村民對他的稱呼或者態度並沒有太過驚訝,反倒是他們言語中透露出來的富足,讓他們很是上心。

且不說這靠山屯土地本就貧瘠,就是在上京城那種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的地方,畝產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好。

他們一路過來倒是聽聞說雲陽府新出的麥子產量高,病蟲少,但也只當是誇大其實,可如今……

他們剛來這邊,對這邊也不了解,若是顧琬琰為了政績,故意……

一群人驚得失了智,一時忘了以顧琬琰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他們所謂的政績。

顧琬琰閱人無數,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麽。輕笑了聲,他對蕭錦帆道:“蕭公子,我先帶薛老爺去找人,等會兒過來。”

他們來時都說好了,不得暴露身份,所以幾人皆是商人或者名士的穿著,所以也難怪村裏人會以為他們是二道販子。

薛榮急著見薛長青,自然是求之不得。蕭錦帆也許久沒見薛長青了,反正有什麽問題這些大臣都會向他匯報,索性跟著顧琬琰一塊兒過去。

“這邊有蘇老爺他們就行,我跟你們一道過去。”他這話,無異就是向這些大臣下命令。

三人到學堂的時候,薛長青正在上課。

窗明幾凈的教室裏,薛長青長身玉立,手持教鞭,指著黑色板子上的文字,教學生們識字。

而在他下面,一群八九歲的蘿蔔頭坐在課桌前,有男有女,稚嫩的眼神隨著他的教鞭而動,裏面是滿滿的求知欲。

薛榮和蕭錦帆生在上京,長在上京,但卻從沒見過這樣的課堂。在他們的認知中,課堂當是學生跪坐於下首,夫子端坐於高臺。就算是貴為皇室的蕭錦帆,教導他的夫子也是和他平起平坐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學生坐著,夫子站著。

但兩人到底是見多識廣,眼界開闊,很快他便接受了這個教法,甚至覺得很是有趣。

比起一個勁兒地讓學生誦讀背誦,如此先識字再識記的方法似乎更適合這些小蘿蔔頭。

“他還沒下課,皇上和薛大人不妨去側室稍等。”顧琬琰說。

馬上到上午了,這外頭的太陽,著實毒辣。

見兒子沒少頭發沒受傷,薛榮一時也放下心來,深深看了眼裏頭認真負責的人,跟著顧琬琰去了側室。

這臭小子,大半年不見,似乎是長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也是,都是做夫子的人了。

薛長青自方才就知道有人再看他,但他並未在意,因為這樣的目光,他一天要經歷不下五次。

有些外村的大人不放心自家的孩子,隔一段時間總會過來瞧瞧,舐犢情深,他也不好阻攔。

只是今日奇怪的是,並沒有學生因此而躁動。

他心中疑惑,側首去看,瞧見的,只有朗朗晴空,驕陽似火。

難道說,方才的目光只是他的錯覺。

薛長青笑了笑,並未深究。

在側室的幾人喝完一壺茶後,薛長青才總算是下課了。

得了夫子的允許,學生們飛也似的跑出了課堂,一部分回家,一部分去飯堂。等著他們都走完了,薛長青才拿著書慢慢悠悠地晃進了側室。

側室的門大開著,薛長青首先就看見了坐在主位的蕭錦帆。

先是一楞,隨即他走進房間行禮,“參加皇上,吾皇……”

“免了。”蕭錦帆先他一步打斷他,“不可聲張。”

“是。”薛長青應聲起身,問道,“公子何時來的雲陽府,竟沒人通知我。”

這幾日顧琬琰忙著調節沈楠和蕭錦帆之間的關系,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

“兩三日而已。”蕭錦帆說完,向他投去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薛長青一臉懵逼,看向顧琬琰,結果對方也是一臉愛莫能助。

而且,他們的目光,都齊齊投向自己的身後……

似是想到了什麽,薛長青僵硬地轉過身去,就看見自家老爹站在門後。

“爹,”薛長青瞬間紅了眼眶,但在看見自家老爹手裏拿著的笤帚疙瘩的時候,噢一聲就往外跑。

“臭小子你還敢跑。”薛老爹追出去,“出息了啊,說你兩句還敢離家出走了!”

薛老爹依舊是老樣子,雷聲大雨點小,看著氣勢洶洶,其實那笤帚打身上是一點都不疼,“幾個月才寫一份信,你那墨寶是有多珍貴啊,藏著掖著的舍不得……”

薛長青被薛老爹揪著袖子,跑是跑不脫了。這會兒學生從飯堂打了飯路過,看見他這樣,居然直接站在哪兒邊吃邊看。

這種情況,實在讓他面子上摸不過去。

“爹,這裏是學堂,我好歹是夫子,你在學生面前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留什麽面子,我這是教導他們,不聽大人的話,會有什麽後果。”薛老爹雖這麽說,但手底下到底是停了。

如今氣也消了,該給兒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他將笤帚疙瘩扔回墻角,冷哼一聲回了側室。

學生們還在竊竊私語,薛長青整了整自己淩亂的衣服,端著夫子的架子厚臉皮道:“都快回學堂去吃,外面太陽大,仔細受了暑氣。”

縱然看了夫子出糗,但學生們對他尊敬異常,端著飯碗行了禮,一個個都乖乖回了學堂。

回了側室,看見某兩個悠然自在品茶看戲的人,薛長青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旁人也就罷了,顧琬琰居然也不提醒他,害得他一點準備都沒有,被自家老爹揪著挨打。

顧琬琰才懶得理你,見顧老爹氣消了,起身道:“內子已經在家中備了飯食,還請二位移步。”

蕭錦帆聽到他對沈楠的稱呼,不由得再次轉頭看他。

明明兩人沒有成婚,可顧琬琰卻似乎十分喜歡以這種來稱呼沈楠。他也分不清這是他的喜好,還是顧琬琰在提醒他,沈楠對他的重要性。

雖然他更傾向於後者。

顧母和顧大嫂今日去了縣城,所以家裏只有沈楠一人。

四個孩子知道今日夫子要來吃飯,匆匆吃了點東西便回了學堂,那種避之不及的恐懼,沈楠深有體會。

幾個人都認識,去了君臣之儀後,氣氛很是融洽,而反觀另一邊,幾位被留下來考察的大人,際遇可以說是讓人苦笑不得。

蘇光作為被皇上予以重任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完成任務的。

所以,你便能看到一向在上京城以儒雅穩重著稱的蘇大人,此時頗沒有形象的坐在樹下陰涼的田埂石頭上,和兩個老農一起抽旱煙聊天。

而且他們人多,比較引人註目,有些人活幹累了,也過來歇腳嘮嗑。

一群衣冠楚楚都是官員,夾在一群穿著汗褂子的農人裏頭,屁股底下墊著鐵鍬或者是鋤頭的把,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焉然是一點官員的架子都沒有。

“哎,也就這些個年好起來了,以前,那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就怕那天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和蘇光同聊的老農說,渾濁的眼睛提起過完,還是止不住的淚目。

若是這好日子早些來,他的大孫子也不至於活活餓死。

“可不是,”有人跟著搭話,“早年些,家裏人衣服那都是補丁落補丁的,差一點的,一家子就一套衣服,誰出門誰穿。”

這些官員有些也是寒門子弟,但是能供得起念書的,家境一般都還可以,對於老農們形容的生活,他們著實沒法兒感同身受。

倒是蘇光不動聲色地問,“那後來呢,我看如今這日子,倒是越過越好了。”

“可不是。”老農臉上帶了笑,那是對往後日子滿滿的向往,“也是我們靠山屯走運。

就跟你們一起來的那個顧大人,其實啊,人家根本不是我們靠山屯的人。他戰場上被我們顧家兒郎救了,所以才來了我顧家村,這兩年多裏,他和他媳婦沒少幹好事兒。”

“你看,這產量高的麥子,稻米,還有菜籽,玉米,土豆,那可都是人兩口子弄來的。而且,你看那邊,”他往山下指了指那四通八達的竹渠,“這筒車,也是他媳婦兒讓建的。這可就便利壞了我們這些地都在半山坡的人。以前靠天吃飯的地,如今也成了收成地,家裏有了進賬,可不就日子好了。”

“何止啊,”這些人都念著沈楠二人的好,如今話到了這頭上,那就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倒,“你看,山那邊的油坊,罐頭作坊,那都是老三媳婦提議的,解決了村裏多少小年輕的活計。而且以前她還和她家小姑子,組織村裏的婆娘們一起做珠花呢。你是不知道,那段日子,那家那娘們兒尾巴翹的,我在家裏挨了多少白眼。”

雖是抱怨的話,可個人臉上盡是笑容。那段時間,是他們好日子的開端,那是他們第一次覺得,生活有了盼頭。

如今回想起來,依舊還記得拿著那為數不多的銀子時,心裏那種漲到發疼的喜悅。

幾人喋喋不休,幾個官員則是面面相覷,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原本以為,那沈楠也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才幸得戰王殿下青睞,不顧她的身份,要娶她做王妃,卻不想,她竟然這麽厲害嗎?

農家人思想固化,比起讀書階層,他們更不願意承認女人的付出,更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女人。

沈楠身為女子能讓這些人讚不絕口,那就說明這些事確實是她做的,而且這功績,他們在座的沒有那個能比得上。

想起他們之前在皇上面前說的那些話,眾人一時臉燒得慌,心裏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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