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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一百 幸州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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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顏逃了。

直至天色已暗, 徐燦帶著師妹去敲塗顏的房門,幾番沒有回應,再推門一看, 幹凈的床鋪上沒有半個人影, 塗顏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潞州境內。

寧玉審問幾日, 不曾真的找到靈州仙派中的誰人有問題, 卻在塗顏出逃後,找到了摧毀移形陣的真兇, 那被破壞的陣角裏,依稀可見靈州仙派的法術。

塗飛曄得知此事,一瞬蒼老,連椅子都坐不住, 跌在了地上。

寧玉見塗飛曄蒼白著臉也沒有好臉色,於他心底,洛銀是尊者, 也是師父, 纏著對方的幾個月於他這九十多年的一生而言雖短暫,可她送給紅櫻的道行, 和教給他覆刻天光之境的辦法, 永遠是他無可還報的恩情。

只是沒想到,如今害她喪命的,卻是她本門仙派。

“好一個靈州仙派。”寧玉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冷漠、駭人:“傳令下去, 以烈州仙派為首,各門各派尋遍九州也要找到塗顏!一個小小的塗顏,還不至於想出破陣角,引它陣的辦法, 必要找出幕後黑手!”

塗飛曄呼吸不順,在寧玉離開堂內,他捂著心口噴出一口血來,唐風連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脈搏,那裏紊亂的鼓動讓他心驚。

“師兄!穩下心神,你的傷才剛好,切莫亂了方寸!”

說是如此,要真的穩下心神又談何容易,害了靈州仙派祖師奶奶者,竟是他的親生女兒。

“孽障!孽障啊!!!”

本就落為九州仙派末路的靈州,如今更是因為塗顏的一人之過,從此以後再難於修道界擡頭,他愧對祖師,愧對靈州。

唐風出言安慰:“師兄莫要多想,說不定……說不定小顏她只是出去散散心……”

這話說了,便是唐風自己也不信,前幾個月於九州設立移形陣時,塗顏的行蹤的確惹人懷疑,後來他派了一個十幾人的小隊跟了過去,卻在小滿前兩日被人發現,他派去的一行人都被殺死於潞州某城的深巷裏,他們跟著的塗顏卻安安全全地回來了。

若她心裏沒鬼,在此關鍵之時便不會想要離開。

其餘門派面露愁容,看向塗飛曄的眼神也變得厭惡或輕視,是他沒教好女兒,讓塗顏誤入歧途,若是當初他們在發現塗顏行蹤鬼祟時能聯想到移形陣的陣角,或許後面的悲劇也不會發生了。

眾多掌門長老紛紛揮袖嘆息離開,唐風也就不再說話,唯有塗飛曄坐地抹淚,嘴裏含含糊糊帶著哭腔說他愧對先師,本就不該坐在這掌門之位。

他拉著唐風的手道,待塗顏找回,若此事真與她相關,他塗飛曄便辭去掌門之位,退位給唐風,日後也無臉再以靈州弟子的身份見人了。

唐風與塗飛曄這邊,寧玉沒再管他們,只是吩咐了烈州仙派的弟子嚴家看守住靈州所有弟子的行動,一旦有風吹草動,必要向他匯報。

不單是烈州弟子,便是其他幾派的如今看著靈州,也像是防著妖邪,生怕他們中間出了內鬼,害得人界再有損傷。

九州弟子畢竟人數不少,加之塗顏離開時什麽也沒帶,身上穿的還是那身靈州仙派女弟子的白裙,一些江湖游俠不知緣由,碰見她也就只遠遠看一眼,後來聽說寧玉在捉人,便指了方向。

塗顏在往妖界走。

幸州先是被妖占領,後來又被誅仙陣的雷霆掃過,便是重明仙派的掌門與弟子已經從萬窟洞天出來了,也暫時不敢去重明山谷,重建門派。

山谷中的大殿仙宮悉數被毀,入目所及一片焦黑,狼藉遍地,毫無生機。

靠近重明山谷的,也只有一座倚靠著敖山的霍城中亭臺樓閣保存得還算完整,經過幾個月的時間,陸陸續續有些尋常百姓歸家,或是膽子大的修道士過來,想看能否撿到一些妖族撤退後遺留的寶物。

當初霍城中的百姓撤離霍城時匆忙,值錢的物件都沒帶走,再後來霍城被妖族占領,也不知那些被留下來的錢財是否還在。

修道界為了安撫人心,妖族退回妖界後,他們便派著重兵把守在赫山上,而膽敢在此時跑回霍城的百姓,大多是心存僥幸,認為自己在妖族攻入人界時都能大難不死,此時妖族退兵,他們更不會那般倒黴,恰好遇上危險。

據守在幸州邊界的修道士說,從其他州地回到幸州的人都有統計,去霍城的大約百餘人,算著時間那些人也當都回到了霍城。

寧玉派的人知曉塗顏也是一路往妖界而去,她想盡快趕往妖界,必要經過幸州,也要越過霍城,他便親自前往幸州,打算找到塗顏。

卻沒想到剛到幸州聽到了另一則叫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那百餘個想要回到霍城的百姓,都死在和霍城外的竹林裏。那些人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若非天氣還算炎熱,禦劍飛過霍城的修道士聞見林間的臭味,還不能發現那些死屍。

他們死狀慘烈,百餘人分布在七個不同的地方,但相距不遠,看樣子像是先殺了一批男子,再將女子捕殺。

看著其中一些年輕女子的屍身,有些還未完全腐爛的身軀可以明顯看見她們身上落下的咬痕,還有破碎的衣裙和被侵犯過的痕跡。

後來野獸經過,掏出了他們的肺腑,又在他們身上落下了大小不一的傷,缺胳膊斷腿的屍體大有,但被吃得最幹凈的還是孩童的屍體。

腐臭的氣味充斥著整片竹林,才引得巡邏的修道士想要去空蕩蕩的霍城查探。

他們此番要報告給寧玉聽的,不單是霍城外竹林裏百姓的屍體,還有二十三具被掛在霍城的城門下,幾乎風幹成人幹的修道士。

寧玉聽到這消息時,人還沒走到珞城,距離霍城仍有一些距離。

前來稟告情況的是古河仙派的一名弟子,在妖界攻入人界,占據幸州之後,他便一直在幸州附近巡邏救人,對幸州各地的情況也都熟悉。

他們每日都會在各城上空飛過,查探百姓歸家的情況,還有是否有殘餘妖族現身傷人,這次的確是他們大意了。

城外竹林內的人死去的時間與城墻上掛著的修道士幾乎是同時的,只是那些修道士掛得高,除了一些烏鴉食肉,身體保存得還算完整,只是死後被人脫去衣服高掛,極盡侮辱之意,實在是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行徑。

“從他們死狀,可能推斷是因何而亡的?”寧玉握著白玉杯,溫熱的水杯貼著他的手心,叫他手心裏冒了一些薄汗。

來者回話道:“弟子幾個也用回光鏡想看看能否從那幾位俠士的身上查出點兒什麽,可惜時間過去太久,什麽也看不到。那幾位俠士是被野獸的爪子直接穿過脖子,捏斷了脊骨而亡的,從爪痕推斷,似乎是……狼。”

“狼,還是狼妖?”寧玉問。

“不見妖氣。”來者說完,他身旁坐輪椅的一名男子道:“但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落下一劍,劍傷上有靈州仙派的劍氣。”

“你是說,這些都是靈州弟子所為?”寧玉第一時間想到了塗顏。

“劍法是靈州仙派最低級的入門劍法,但死掉的俠士中,修為最高的可到歸月境後期,以如今靈州仙派的弟子來看,能一招將他們斃命的,不超過十人。”那男子說完,寧玉又皺眉了。

那便不可能是塗顏所為。

“而且還有一點,林中百姓的身上,並未找到含有靈州劍氣的傷口,他們應當不是死於同一人之手。”男子說完,寧玉看向他:“你倒是觀察細微。”

古河仙派的弟子道:“這是我古河仙派二師兄司馬南,師兄他對這些事向來仔細,若非烈州仙派的趙正……”

古河仙派的弟子想為司馬南的一雙腿打抱不平,卻被司馬南阻止了。

一招斃命的,是掐斷那些游俠修道士脖子上的狼爪,可又有人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靈州仙派的劍氣,這算是怎麽一回事?

寧玉正欲離開,司馬南又道:“寧前輩,還有一點,我看那二十三人的身體上,每一道劍氣的方向都不一樣,仔細去看,傷口的形狀像是字的筆畫,只是他們從城門上放下來時順序被打亂,想要拼出那人留下的是何字,還要花些時間。”

寧玉這回才回頭仔細看了司馬南一眼,眼神落在他的腿上,有些惋惜:“此事便交由你處理。”

“是。”

寧玉走後,古河仙派的弟子才道:“師兄你為何不讓我告訴寧前輩,是他們烈州門派的趙正當初設計,才害得你這雙腿……”

“如今人界人人自危,九州本該擰成一股繩,這種小事又何必記掛在心。”司馬南說完,便讓眾人將屍體擺放好,他連夜拼字。

又過兩日,寧玉沒找到塗顏的下落,司馬南也沒將那幾個字拼完,幸州的某個小鎮中,又發現了十幾具修道士的屍體,他們同樣被人脫光衣衫掛在高處,死狀與先前霍城城門下掛著的一樣,身上也有劍傷。

等那十幾具屍體搬到司馬南面前時,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為何幾日也不曾將字拼出,是因為那個人想寫的字,並未寫完。

這些不會是最後一批被他殺的人。

此事告知寧玉,寧玉聞言也覺得背後發麻,偏偏他在幸州上方尋了一遍,未找到塗顏不說,就是那殺人者,他也毫無察覺。

何人修為能在他之上?

竟在他的眼皮底下悄無聲息地殺人。

半個月過去,幸州死去的修道士,包括游俠和百姓在內,已過五百,卻偏偏,唯有一些修道士和游俠被脫去衣物高掛,身上被劍刻了筆畫,那人殺人的速度,遠比寧玉救人要快。

時間一長,便有人在九州傳此消息,說是幸州出現一鬼魅,不知男女年歲,不見身形,來無影去無蹤,專找修道士下手,那人在死者的身上落下詭異字符,屍身掛高掛低,全憑喜怒。

此鬼魅,比年初闖入人界的妖還要可怕,一時間,修道士紛紛遠離靈州仙派的弟子,看向他們的眼神也變得冰冷警惕。

畢竟鬼魅在那些屍身上,留有靈州劍氣,便不是靈州弟子殺人,也必與靈州脫不開關系。

白露暑氣未消,屍身難以保存。

司馬南讓師弟將那些屍體上的筆畫一張張寫在了紙上,他對燈研究,那些打亂了順序的字,七零八落地鋪了一地。

他今夜難安,心跳得也很快,小院中臨時架起的書房,窗戶半開。

遠處街道上忽而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司馬南拿著紙張的手一抖,客棧燈滅,師兄弟們輕功飛去查探情況,不過眨眼此處便靜了下來,唯有風聲呼嘯,猶如鬼泣。

他好似在黑夜中,看見了一雙發亮的眼,眼尾斜揚,猩紅浴血。

就在此時一陣風順著窗戶吹進來,將他滿地的紙張吹亂,司馬南拼了多日的字再度打散,他連忙去抓紙張,卻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他顫巍巍擡頭去看,心驚,駭然。

只見那淩亂的紙張層層疊疊,被燭火一燃,火光避開了墨跡,顯出一句話來。

“吾乃墨安,仙身神志,萬物主宰,凡人螻蟻,以血為吾鑄天劍,爾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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