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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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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氏得了李安歌的信, 心頭也知曉李安歌的意思, 這後面若說沒有成王的意思, 衛氏是決計不會相信的。這麽一想來, 衛氏心頭也不痛快,得了空便朝嚴崇禮抱怨。

“成王當真是得了勢了, 也忘記了我嚴家的恩情。也不想想,他一個孤兒, 能有今日, 不全是仰仗了嚴家在後面撐腰嗎!”

嚴崇禮道了句慎言, 但表情卻也是不以為意的。衛氏見嚴崇禮面容上並無驚怒,便知嚴崇禮其實也是一般想法。衛氏便皺眉道:“都說兒要親生, 這是不是從自家肚子裏出來的, 就是不一樣。我看啊,成王這樣驕橫下去,待到皇上親政那日……”她從鼻尖輕嗤了一聲。

嚴崇禮皺起了眉頭, 他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將來皇上親政,還得仰仗我嚴氏才行。”

衛氏聞言, 掩著嘴笑道:“何須將來, 妾身得到消息, 如今中宮空虛,嚴太後正著急呢,太後身邊的丫鬟傳出話來,說不日就要著令禮部收集未出閣的良家女子畫卷呈上去了。”

嚴崇禮這才一驚,說道:“良家女子?太後這是……”他急忙起身, 轉了一圈,又道,“這不行,中宮之位絕不能落入旁家!”他定了定神,看向衛氏,“你明日……不,不,我明日進宮一趟。妹妹簡直是瘋了!”

次日,嚴崇禮告了假,就急匆匆的入了宮。嚴蓁倒也沒讓人攔著,嚴崇禮進了殿,嚴蓁成了皇太後,但景仁宮她住慣了,便也沒有搬。嚴崇禮一進殿門,就先聞到了煙火香味,他擡起頭,見堂中供奉著一尊佛像,而嚴蓁坐在那處,手持佛珠,低眉順目。一晃眼間,嚴崇禮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已經過世的姑母。

嚴崇禮回過神,朝嚴蓁行了君臣之禮,嚴蓁揮揮手,讓自己兄長起身,問道:“兄長前來是為了何事?”

嚴崇禮急忙擺手,道:“你我兄妹,一母同胞,血脈相親,自然是來探望太後……”他話說到一半,見嚴蓁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也頗不自在的咳嗽一聲,垂首道,“老臣這次來,是聽到些消息,皇上可是要選中宮了?”

嚴蓁嘴角的笑容變淺,她讓人送來座椅,招呼嚴崇禮坐下,這才道:“昨日才提的事,兄長今日就知道了,消息當真是靈通非常。”

嚴崇禮臉色一白,剛坐下又立刻起身來,躬身道:“我這是也是擔憂皇上的終身大事,皇上雖是外姓,卻也流著我嚴家的血脈,更是去世的同音唯一的子嗣。皇上雖說是九五之尊,可也得喚我一聲舅舅,於情於理,我都比外臣更多花心思。”

“皇上的終身,自有我這個做母親的為他擔憂。兄長你只要做好本分的事,為皇上分憂就好了。”嚴蓁不緊不慢的回道。

嚴崇禮心頭惱火,卻也不得不壓下脾性,轉口說道:“我嚴家嫡系,也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正好與皇上年紀相當,正好相配……”

嚴蓁笑了笑,答道:“兄長一個堂堂內閣首輔,如今竟要做媒人的勾當麽?我倒是不知兄長竟有這樣的好口才。”

嚴崇禮被嚴蓁的話頂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身為內閣首輔,又是當今皇上的親舅,雖然先帝指了成王與長公主輔國,但哪怕是成王和長公主,見了他也得賠笑臉。嚴崇禮已經很少受氣了,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嚴蓁駁了面子,也覺得臉面大失,就連臉色都沈了下來。

嚴蓁見狀,目色暗沈,她端起茶,慢慢的飲了一口,說道:“此事自有司禮監與禮部共同督辦。兄長若是想要安穩長久,就莫要把手伸得太長太遠。”

嚴崇禮聞言,一張臉紅了又白,最後黑沈沈的行了一禮,硬邦邦的離開了。嚴蓁看著嚴崇禮大步離開的背影,嗤笑了一聲,又轉頭問綺羅道:“除了嚴家,還有哪幾家來探消息了?”

綺羅行了一禮,又說了幾家的名號,嚴蓁點點頭,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倒都是些有能耐的。”綺羅垂首沒有言語,她隨同嚴蓁多年,就是知道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

大殿之中悄然無聲,過了一會兒,嚴蓁輕聲念誦佛經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綺羅靜靜地點燃了檀香。只見青煙裊裊,布滿大殿之中,嚴蓁坐在其中,手握著菩提珠串,雙眼似垂未垂,模樣真是像極了殿上供奉的神佛。綺羅遙遙的看了眼嚴蓁,又悄然一聲嘆息,悄悄的退出大殿。

不日,皇上頒了一條旨意,其中言曰:“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為之,進者弗受,妃、後多采之民間。”這話一出,便引發了軒然大波,朝中爭議不休,大臣們聯名反對,道民間女子讀書識字皆有不足,禮儀儀態更是難以入目,如何能當得起國母之位。

蕭涅坐在龍椅看,看著下面大臣們爭得面紅耳赤,引經據典的互相責罵。這還是蕭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也還是第一次知道帝王原來還能被大臣們這樣反對。蕭涅心中有些懼怕,臉色都蒼白起來,只是他牢記著兄長的叮囑,努力的挺直背脊,沒有露出驚惶的神色。

大臣們從白天爭到傍晚也沒有爭出個所以然來。蕭涅悄悄的看了眼自己的兄長,蕭鸞站在那處,雙手環繞在胸前,似笑非笑,目光卻一直盯著說話的那些人。蕭涅熟悉兄長,知道她一定是心中有些生氣了。蕭涅同情地看了幾眼那幾個口沫橫飛的大臣,又悄悄地看向自己的長姐。蕭韶雙手矜持的放在身前,眼眸垂下,若不是她站得筆直,蕭涅幾乎要以為蕭韶都要睡著了。

蕭涅偷偷的笑,他看到蕭鸞陡然朝自己望過來,橫了自己一眼。蕭涅輕咳一聲,叫了聲打住,又道了聲明日再議,這才消停。只是這一出,蕭涅就覺得自己渾身酸痛,他揉著頭,覺得頭也有些痛,服了一碗安神藥,這才沈沈的睡去。

蕭涅睡得沈,但其他人可沒有他這樣的好運氣。當天夜裏,嚴崇禮就徑直到蕭鸞的府上來。

對於這個名義上的侄子,嚴崇禮其實並不願正面與她對上。嚴崇禮既看不起蕭鸞,卻又在心頭警惕著這個孩子。蕭鸞伸手,笑了一聲:“舅父請坐。”

嚴崇禮輕咳一聲,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家常,蕭鸞也笑瞇瞇的與他打著太極。待到氣氛熱絡了,嚴崇禮才道:“六郎可知為何聖上要下詔?”

蕭鸞眼一瞇,知道嚴崇禮這句話問的是背後到底是誰授意。她笑了笑,回道:“我也不知,既然著禮部下旨,恐怕也是有理可循的吧。”她微微一頓,眼見著嚴崇禮顯而易見的焦慮,又道,“舅父身為首輔,又是聖上的親舅,侄兒的婚事,是一件大喜事,舅父要為聖上開心才是。”

嚴崇禮飲了一口茶,皺著眉頭不語。他還在思索這裏面到底有什麽樣的深意。

這時候,蕭鸞將手往上一舉,說道:“這些日子裏,我時常想起父皇。父皇文韜武略,年輕時候,也多靠了舅家才有此後的種種。如今聖上母舅是嚴家,想必嚴家尊榮能一直持續下去。舅父不必太過擔憂。”

嚴崇禮得了這番不明不白的話頭,回去的路上也在思索。為何蕭鸞要提起先帝,先帝幼年登基,初在位時,嚴家不過是世家中一個小小的家族而已,說不得什麽尊榮。有而今的風光,也是在先帝真正把控朝政之後。真正……把控朝政……

嚴崇禮陡然一驚,他想起此前權臣當道,逼迫當時弱小的先帝娶了出身良家的王皇後。而今的情況和當初又是何等的相似,同樣的權臣當道,那麽如今想讓聖上娶良家女的,究竟是蕭鸞,還是那位長公主,蕭韶呢?又或是……兩者沆瀣一氣,合力而為?嚴崇禮鎖緊眉頭,心頭心思浮動,難以抉擇。

且不說嚴崇禮的胡思亂想,蕭鸞送走了嚴崇禮,便坐回來慢悠悠的喝茶。最近幾日裏,李安歌不在,王府也似乎和往常沒有什麽區別。蕭鸞沒有開口,旁人自也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下仆來報,說長公主來訪。

蕭鸞笑了一聲,道:“今日的訪客倒是不少。”

蕭鸞請了蕭韶入內,她見陳瑾還跟在蕭韶身後,忍不住笑道:“陳大人與阿姐感情真是好,這樣晚了,還在一處。”

蕭韶擡袖掩嘴輕笑道:“我與陳大人的交情,朝中誰人不知呢?阿弟是羨慕了嗎?”

蕭鸞默了一瞬,她心頭確實是羨慕的,若她也是女兒身,那必然是要纏著齊霽真日日夜夜不會分離。只可惜她現在是男兒的身份,哪怕不住在一處,外面的人也傳出不少難聽的話來,自然不可能像蕭韶這樣出入都在一處了。

蕭鸞暗自唾棄自個兒哪壺不開提哪壺,默默的轉過了話題,請了蕭韶上座,待到茶水果盤到齊,這才說道:“不知阿姐前來,有何要事?”

“倒也沒什麽要事,就是想問一句,聖上的婚事可有章程了?”蕭韶回道,聲音裏都透著一股懶散的意味。

“此事自有禮部與司禮監負責,後宮大事麽……想來太後也會放在心,盡力督促的。”蕭鸞笑瞇瞇的回道。

“如此……”蕭韶微一垂眸,她看了眼一直垂眸不語的陳瑾,這才笑道,“聖上大婚,是國之大事,還有的拖。但春闈在即,卻是最近的重中之重。”

蕭鸞眼簾微微一擡,道:“春闈雖說是大事,卻也有例可循。禮部照章辦事即可,這雖是大事,卻也是小事。”她心頭提起了警惕,面容卻是不改。禮部一直把在蕭鸞的手中,如今六部雖說被壓在內閣下,凡事都繞不開內閣,但蕭鸞卻在不動聲色的架空內閣,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蕭韶的手筆,兩人互相知道,卻都不道破。

而今蕭韶一提,蕭鸞先想的就是蕭韶是否要染指禮部。要知道,科舉一事和官員選拔息息相關,吏部之中人事和各方勢力摻雜,可說是最為覆雜的地方。但陳瑾還是牢牢的坐穩了她的右侍郎之位。而科舉在許久以前也不是沒有讓吏部操辦過的先例,若是蕭韶要染指,那必然會先提出兩部合作。

“我今次來,是想要提一下蒙卷之事。”蕭韶說道,她先是長嘆一聲,道,“科舉初幾年糊名謄錄,只是後來就懶散起來,便也有許多人鉆了空子。既然聖上有心思,那廣開科舉,迎天下有才之士,自然要越嚴越好了。”

蕭鸞這才明白此前為何蕭韶先問婚姻,她恐怕是早就看透了聖上以及蕭鸞不願再為世家所制,這才在此前言語試探,再說正題。

這是蕭鸞卻有些想不明白,此事對蕭韶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為何蕭韶要這樣專程來說。蕭鸞想不透,便沈吟著沒有開口。而蕭韶則站起了身,懶懶的說道:“今日也太晚了,我這便走了。”

蕭鸞勉強一笑,起身相送。蕭韶與蕭鸞並肩而行,走出幾步後,蕭韶轉頭對蕭鸞道:“六郎你心思太重,無論如何,阿姐只是想讓大夏國運昌盛,為此有所為有所不為。”

“阿姐心憂國事,弟弟欽佩。”蕭鸞回道。

兩人自此再無言語,至於是與不是,那只有自己才知。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居然寫了這麽多字!隔日更果然精神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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