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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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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霽真精神不濟, 蕭鸞自然不會讓她勞神, 她讓人上了杯安神的湯茶, 讓齊霽真喝下去。蕭鸞不能待太久, 只是看了會齊霽真昏睡的樣子,這才戀戀不舍地下了車。

“沒事吧?”看到蕭鸞下了車, 沈引玉牽著馬過來,讓蕭鸞上了馬, 又悄聲道。這是正式出行, 沈引玉也穿得十分規整, 作為儀衛,服飾自然是怎麽威武怎麽來的。沈引玉這麽初初一打眼, 簡直就是個少年將軍的英武模樣, 引得街邊許多少女悄悄打量。

蕭鸞搖搖頭,她又側頭看了眼身邊的馬車。她有些迷茫,問起自己的小夥伴:“若有件事, 明知一往無前,只有懸崖深淵, 甚至萬劫不覆, 你會去做嗎?”

沈引玉笑笑, 回道:“那便要看是什麽樣的事情了。”

“可是會死呢?”蕭鸞皺著眉頭問,“人的命就只有一條,死了,就什麽機會也沒有了。”

沈引玉詫異地看著蕭鸞,突的大聲笑起來, 說道:“我的殿下,你也是經歷過戰場的人了,怎麽還會想這樣的事情呢?我且問你,你與三娘……”說到三娘的時候,沈引玉刻意壓低了些聲音,聽上去就像是一個含糊不清的詞語,“你與她遇到那幾個兇徒,不得不以命相搏的時候,你想過命只有一條嗎?你明明知道,保全自己的性命,棄她而走。若你真的那麽做……”

那也就不值得我們的忠誠了。沈引玉頓了頓,才接口:“若你真的那樣做,其實我們也誰都不會責怪你,因為你的命更加重要,更加寶貴。我們不會說你做錯了什麽,因為你確實沒有做錯。”

“……那不一樣。”蕭鸞沈默了一會兒,才搖搖頭,“她不一樣。那時候……也不一樣。”

“這就是了”沈引玉笑瞇瞇地回答,他年長蕭鸞三歲,此刻就像個真正的兄長那般,露出了笑容,“彼之砒霜,此之甘露。你又怎麽知道,在你看來是冒傻氣的那些行為,對另一些人而言,不是必須要去做,哪怕失去性命也要一往無前的事呢?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大勇氣。”

蕭鸞不言不語,垂下眼。沈引玉見她的模樣,知她其實是將自己話聽進去了。他少有在蕭鸞面前用言語耀武揚威,眼下裏頗有些自得,笑容更是慈祥。蕭鸞沈思片刻,擡眼看了他一眼,起了一身惡寒,道:“你離我遠一些。”

“啊?”沈引玉頓時哭了臉,但王下了命令,自然不可能不遵,他一夾馬腹,就滴溜溜地往前跑。身後突然傳來了微不可聞的聲響:“謝了。”

沈引玉笑了笑,他沒有回頭,只是瀟灑地一罷手,示意自己已經聽到了。

霍慶山一直跟在兩個少年身後,聽著他們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他有些擔憂,便轉頭對錢多爾道:“殿下沒事吧?我聽他們說什麽死啊生的,可別又要出什麽事來。”

耳聰目明的江湖人瞥了霍慶山一眼,他雙手抱劍,依然穩穩地坐在馬上,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雖然沒有手握韁繩,但馬卻聽話得很。他見霍慶山一臉擔憂,冰塊似的臉上流露出一點笑容,說道:“人總要經歷點什麽,才會知道什麽。只是有的代價大,有的代價小。”

霍慶山對此卻不予讚同,搖頭道:“一看錢兄弟就是沒有養過孩子的。孩子沒輕沒重,善惡不明,因此一犯錯就要重罰。須知這世間,有的錯可以犯,有的錯犯了就再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那你又怎麽知道,你所謂的對錯,就是對錯呢?”錢多爾問。

霍慶山頓時揚起眉,得意的笑笑:“我雖是個粗人,不懂許多的大道理,但這一點還是明白的。世人都做的便是對的,聖人所說的便是對的。那些不容於世的,與世間規矩相異的,自然就是錯的。”

錢多爾卻笑了起來,道:“世人也是人,自然會犯錯,聖人也是人,當然會說錯。霍百戶真的認為,世人堅持,聖人之語的就是全對嗎?”

霍慶山沒想到錢多爾平日裏不言不語,冰山似的人物,說起話來這麽難纏。他急忙擺擺手,說道:“這我可不與你爭。只是……”他笑了笑,“人都想要好過一些,跟著世間的道理走,自然會省心許多。”

“是啊……”錢多爾的目光投註向了蕭鸞,少年的臉上情緒覆雜難明,他低聲道,“你說的對。不動腦子,當然會省心很多。世界上最難過的,就是那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聰明人。”

霍慶山開始聽還覺得幾分自滿,聽到後面,只氣得吱哇亂叫,只是錢多爾卻怎麽也不理他了。

這一路徑直朝北,又因帶了許多女眷,行走便要緩慢許多。有一些耐不住寂寞的少年早就整裝,帶著仆從獵狗,一路上穿林過山的打獵去了。到了晚間,大家的飯食裏也就多了許多的野味。嚴雪淮老了,雖然也隨行,但主事的是嚴崇文,他確實精明能幹,這麽一大家子攜家帶口的出來,還有馬匹、獵狗、衣物用度等等事物,無疑於一支小軍隊了,卻依然井井有條,雜而不亂。

待到齊霽真睡醒後下馬車,他們已經紮起了營帳。晉陽距離礪州不遠,民風受到草原民族的影響,營帳也像是一個個小蒙古包的形制,走進去就能感覺到其中的方便與舒適。

齊霽真沒什麽心思去看這些,她被侍從帶到了蕭鸞的帳中,一進去就看到房中只有幾個仆役,仆役恭敬地朝齊霽真行了一禮,告訴她蕭鸞等人還在嚴雪淮處,尚未歸來。仆役又端來一碗肉粥,是蕭鸞吩咐特意給齊霽真熬的,鹿肉軟爛,裏面撒了幹野菜。齊霽真一日未進米食,端過來很快就吃了個幹凈。她擦幹凈嘴巴,待了一會兒,摸摸懷中麗娘寫好的紙,還是站起身,朝外走去。

其實齊霽真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裏去,她有心要去見嚴昭靈,一來是不知道她在哪裏,二來則又有些不願去,她在樹林裏苦等了一夜,只見到了兩個失約的人。仿佛一腔熱血被澆了個透心涼,她怕看到嚴昭靈,會知道更讓自己難以接受的事實。

齊霽真走在營帳之中,只覺得自己像一個孤零零的靈魂。這裏是嚴家人的地盤,大家彼此都知道對方,此刻熱鬧非凡,打招呼的,背後說閑話的,有小廝著急忙慌的跑來跑去,也有偷懶的下人躲一旁嗑瓜子聊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偶爾有馬匹的嘶鳴聲,篝火將這方天地照的明亮,猶如白晝,而更遠處,則是沈沈的夜色,光明也無法滲透分毫。

“李公子。”

齊霽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聽到了一聲呼喚。齊霽真轉過頭,看到嚴昭靈站在自己的身後。她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漸漸的遠離了繁華熱鬧,到了營帳的邊緣,沒想到嚴昭靈也在這裏。她們兩個人,站在繁華熱鬧和冷清孤寂的交界處,就似乎正是她們這樣的人,不容於世,又無法割裂世間的寫照。

“真是想不到,會在這裏看到你。”嚴昭靈攏了攏鬢邊微亂的發,她笑笑,看著齊霽真毫無表情的臉,“我原以為,我們今生都不會再見了。”

齊霽真的手按住了胸口,這才道:“你後悔了?你要嫁人?”

嚴昭靈卻沒有看齊霽真,扭頭去看遠處的黑,輕聲道:“父親已經發現了……”她頓了頓,又道,“我也沒有辦法。”

齊霽真張張口,她想要指責嚴昭靈什麽,但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能說什麽呢?她只是一個提供幫助的路人,她什麽也不是。

“這樣不好麽?”嚴昭靈輕聲說,“如果我們跑了,麗娘被抓住,會沈塘,會死。而現在這樣,我們好歹都能好好的活著。晉陽這麽大,嚴家那麽大,我們跑,又能跑多久呢?”

齊霽真搖了搖頭,她拿出麗娘的那張紙,交到了嚴昭靈的手裏,道:“就這樣吧,日後……日後我們也不是朋友了。”她說罷,又哽咽道,“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也不知是朝誰說的,齊霽真擡袖拭幹眼淚,轉身急走。嚴昭靈低頭看著手中的紙,她的手指顫抖,看著上面的字。

“若有一日,我們兩個散了,我便祝你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胡說,我們才不會散!”

“哈哈哈,那誰知道呢?這歡場上的事,我見得多了。今天甜如蜜,明日兩相厭。我們兩呢,如果要散,也要好好的散。”

“我不管,我們是不會散的……”

“你,你幹什麽……唔……無賴……”

當時蜜語甜言仍猶在耳,只是世事無常。嚴昭靈捏住了那張紙,低聲哀泣。

“十七娘,我對你很失望。為父以前順著你,卻不想你竟犯了這樣的大錯。聽話,若你不聽,那麽那個女子的命也不用留了。相信父親,父親都是為了你好。日後你有了自己的子嗣,就會忘記這些情情愛愛,這個世上,感情是最虛無縹緲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吹風感冒了,後天見~這一對的結局還有一章

看了大家的評論,我都要以為你們拋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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