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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笑聲 “真難聽,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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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到十萬火急之時,從前告訴你的那條路還可以走,你也可以去南市的林家商鋪,只管說你是霄風堂副堂主林昇的朋友,他們也能送你來北疆……”

胡好女答應了石菩離開東都,心裏想的卻是如何能快些給衛小郎君將消息送出去。

如從前一般將信藏在水車下面,也有過兩三日才能被人取走的時候,兩三日,只怕那兩個刺客都到了衛小郎所在之地了。

南市……

夜深人靜,胡好女換下紅色衣袍,穿了一身素衣,外面搭了黑色的罩衫,對鏡一照,儼然一翩翩公子。

現在出了門,騎快馬往南市去,明日天亮前便能趕回。

雖然在宮裏消息靈通,胡好女自己鮮少出宮,拿著側門的銅鑰,他無聲走出自己住的院子,突然見有人趁著夜色翻墻進了前頭的院子。

胡好女知道這些人,肅王犯下大不敬之罪,燒得像塊碳似的被扔進了上陽宮裏,這些人是肅王親信,悄悄為肅王治病。胡好女不僅知道,看守肅王的人是他的親信,他還特意命他們夜裏早些歇了。

他為人一貫如此,凡是見了人有難的,能幫便幫,不過也只幫一次,讓那些人對自己感恩戴德便夠了。

轉身正要離開,胡好女突然一楞,剛剛翻墻那人見身形仿佛是個女子。

肅王身邊若是能訓出這般出入上陽宮如無物的婢女,倒也不至於被範陽郡王逼得一年有半年住在皇陵了。

衛瑾瑜小心看著自家王爺師父,用好藥調養了幾日,王爺師父的臉上看著與從前差不多,只是瘦了些。

南吳派了那什麽天下清流之首、天下第一才子的謝引之北上,北疆魚腸將此人列在了南吳不留行首領的嫌疑之中,她要去親自探探,探完之後說不定就要往徐州曹州等地去了。

“哎呀,王爺師父,你就在上陽宮裏好好呆著吧,等我尋了機會將你偷回北疆,說不定滅蠻人的時候能讓你看一眼呢。”

嘴裏小聲嘀咕,衛瑾瑜左看看右看看,姑母總說王爺師父是她小爹,那她也得有養老送終的小心才是,整了整衣服,捏了捏點心,又將王爺師父掛在架上的巾子理了理,衛瑾瑜有心為王爺師父做點什麽,可左右看看,實在沒有能讓自己盡孝的地方,她十來歲從東都回了北疆就進了行伍,自己照顧自己是行的,可趙啟恒能照顧兩個孩子,又甚是自律,哪怕被幽禁於上陽宮裏也過得比衛瑾瑜齊整,她如孫悟空進桃園似的摸來看去,最後將王爺師父幹幹凈凈的袴展開來看了看。

嘖嘖嘖,平時看不出來,王爺師父的屁股還真不小。

將懷裏的藥掏出來放在案幾上,又將寫好的信規規整整放好,衛瑾瑜小聲說:“師父,徒兒這便去將那白骨精打殺了,再來送師父西天取經。”

打開門小心出去,借著月光見一物貼在門上,衛瑾瑜眸光一凝,臉上的嬉笑之色頃刻間褪了個幹凈。

“趙啟恩從南召刺客殺衛二郎。”

趙啟恒迷迷糊糊被光照醒,他睜開眼,只見一黑衣人坐在燈下看著什麽。

還沒等他看清,忽然燈被吹滅,門聲輕響,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趙啟恒揉了揉眼睛,想不明白自己方才是不是做了個夢。

將所有能與衛小郎通信的法子都用上,將趙啟恩找人刺殺衛小郎的事傳出去,一夜未睡的胡好女坐在榻上,小心拿出了一個瓷瓶。

正是之前皇後給他的。

在走之前,他得將申氏送去見聖人才行。

……

從前的長安是什麽樣子,如今只活在了故人的詩句之中,什麽“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什麽“白馬金鞍從武皇,旌旗十萬宿長楊”,甘鵬都不知道。

如今的長安半城破敗,昔日的朱門繡戶都成了殘垣,有流民居於其中,用一雙雙防備的眼睛看著他們這些外地之人。

也有還算完好的屋舍,卻也不再是高門人家,長安的高門早隨著趙梁王室去了洛陽,剩下的人守著破敗的城,做著舊日的夢。

一行幾人在長安盤桓了兩日,終於在一天夜裏潛入了定遠公府。

和旁處相比,定遠公府多空了數年,卻仿佛比別家的宅院還更好些,塵土滿布的院子裏能見到煙熏火燎的痕跡,卻並非是被蠻人所燒,而是冬日有人在此處過冬。

在進定遠公府之前,甘鵬他們先去了一趟韓家在長安的舊宅,只見門窗都已經不見,是被人卸了去當柴燒,定遠公府裏卻門窗齊全,連桌椅也不曾少。

與甘鵬同來的三人中其中一人進了定遠公府正堂便立時對著墻上早就模糊不清的畫像跪下了。

“歷代定遠公在上,小子陸大元今日叨擾貴府乃是奉命行事,軍令如山不可違。小子心中絕無冒犯之意。”

說完,他連磕了三個響頭。

其他兩人見他如此也都紛紛跪下。

“定、定遠公大人,我、我不是來偷東西的,我是奉命來拿東西的,拿、拿了我就走,回去我給您敬酒!”

另一人口舌拙笨,只學著陸大元的樣子磕了三個頭。

看著堂中一陣塵土飛揚,甘鵬這真正的定遠軍嫡傳反倒沒了主意,他在竇茂手下好交游,與身旁這三人都混熟了,便問道:

“陸兄弟,你何故如此啊?”

陸大元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腿上的土,低聲道:“我阿父與叔父都曾在定遠公麾下,後來蠻人南下,我父輩南遷道慶陽一帶,十五歲時王爺正是慶州錄事參軍,我便投了王爺,至今也有十載,國公乃是我父恩主,自然要拜。”

他所說的王爺就是如今造反的竇茂,竇茂自稱秦王,麾下皆稱之為王爺。

旁邊一人道:“定遠公世代、世代為將,就算是做……也是……”

他用手比劃了半天,甘鵬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說歷代定遠公都在戰場殺人無數,就算當鬼也是極兇惡的厲鬼,還是恭敬些為好。

甘鵬上下看看,口中道:“不是說定遠公從來愛惜百姓?想來脾氣不錯,不至於與我們計較。”

“可前代定遠公不是橫死……”話未說完,那人自己堵住了嘴。

一陣夜風穿過未關上的門,四人再未說話。

甘鵬點起蠟燭,另一只手持橫刀小心敲打著地上的石磚。

一塊,又一塊,橫刀的刀鞘落在石磚上發出脆響,甘鵬仔細側耳聽著,突然聽見一處聲音與別處不同。

拔刀出鞘,以刀沿磚縫滑動,果然磚縫間是一層土灰。

“大概就是此處了。”他揚聲對其他人說道。

陸大元三人立刻湊了過來,甘鵬以刀將石磚撬起一條縫,四人合力將石磚推開,石磚之下就是暗道,甘鵬看看其他三人,自己舉著蠟燭率先下去,陸大元下去之前對最後那人擺了擺手,那人點點頭,退到一邊,並未跟隨下去。

一塊石磚三尺見方,洞口約有兩尺六寸餘,先沿著石梯往下走了約有一丈深,便踩在了石道上。

順著石道走了約有二十步又有一面石壁,甘鵬將燈交給陸大元,自己在石壁上到處摸索,陸大元舉著燈跟著他照過去,突然道:“再往左半尺有一個洞。”

甘鵬摸到了那個洞,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塊銅牌,將那銅牌一擰,銅牌立時變了樣子,竟原本是一銅制的魯班鎖,在燈下仔細看那洞的形狀,石鵬反覆轉了幾次,終於將銅牌轉得與洞相合。

石道中沈悶不堪,甘鵬長出了一口氣,將魯班鎖放在洞口用力轉動,仿佛聽見了一聲脆響,甘鵬再推石壁,石壁便成了一門。

推開石門進去,又是一間石室。

陸大元舉著蠟燭疾走幾步,燈光一陣晃動。

“黃金呢?韓將軍不是說申榮的黃金就藏在此處?”

韓將軍自然就是韓覆鑾,他害了竇茂孤軍造反,如今還能活著並當一將軍,就是因為他知道並能打開此處密室。

當初申榮在害死了衛泫之後,亦心驚於乾寧帝趙曜的寡恩冷血,便在定遠公府正堂之下秘造了一密室,將自家積累的價值千萬貫的黃金藏於其中。

申榮死後,申家只清查出白銀數萬兩,申榮有一秘庫之事便流傳於皇室與世家之間,兩代皇帝留著廢後申氏,也正是因為她乃是申家唯一的活口。

而這把密室的鑰匙先是流落到了齊王手上,又隨著齊王之子到了韓重山的手上。

齊王與韓重山都自恃自己有申榮積累的千萬黃金可為底牌,先後起兵造反,卻也都沒撐到需要打開這秘庫的時候,今日這秘庫真正被打開,裏面卻空空如也。

“空的!空的!怎會是空的?”陸大元舉著燈仔細打量著石壁,想要找是否還有暗門。

甘鵬站在石室之中到處端詳,突然道:“快看,左邊墻上好像有字!”

陸大元連忙看過去,頭一轉,火光一晃,蠟燭已經到了甘鵬的手中。

血腥氣在暗室中漸漸彌散,另一人連忙拔刀沖向甘鵬,卻見火光在眼前一晃,頸間一痛,頭已經落到了地上。

解決了陸大元兩人,甘鵬舉著燈,拖著一具屍體緩緩退出了石室之中。

等在上面的人舉著蠟燭,恍惚聽見有人在拖著什麽,連忙站了起來,等了一會兒,便有人爬了上來,那人一邊爬一邊說:“黃金,好多黃金,快看!”

那留守之人連忙低頭去看。

蠟燭落在地上,跌出了一片燭淚.

甘鵬雙腳攀住石梯,雙手猛地深處抓住了那人的腦袋,直接將人拉得卡在了洞口與自己之間,刀起刀落間,他身上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

一口氣解決了這三人,甘鵬脫了外衫坐在洞口略一喘息,又折回到了地道之中。

他剛剛說在墻上仿佛有字,是真的。

最後被殺的那人屍體掛在石梯上,甘鵬將屍體踹到地上,與另外兩人屍體堆在一起。

拿起放在地道中的蠟燭,甘鵬再次走進密室之中。

空蕩蕩的密室似乎被剛剛的打鬥驚擾,灰塵漂浮在燭光之中。

石壁上的字是刻上去的,每一個字都有甘鵬的巴掌那般大。

他看清的第一個字是“望”。

皺了一下眉頭舉著蠟燭去看其餘的字,片刻後,甘鵬終於弄清了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麽。

“恭喜你走到這裏感受我給予的絕望。”

“我會在地獄聽見你的哀嚎。”

“在這個令人絕望無數次的時代,這是我為自己最後奏響的挽歌。”

“真難聽,真爽。”

這字,應是搬空了這秘庫的人留下的。

那個人是誰呢?

甘鵬舉著蠟燭擡頭看向石壁頂上。

卻只見一片幽深黑暗。

同一個夜晚,衛薔擡起頭看向天空,手裏端著一碗蝦肉餛飩,她往左右看了看,問跟自己一起吃宵夜的衛清歌、李若靈寶還有元婦德:

“你們剛剛聽沒聽見有人在笑?”

元婦德搖搖頭。

衛清歌道:“家主你是餛飩不夠吃,要從我們碗裏偷嗎?”

李若靈寶把頭低下去偷偷笑。

衛薔有些奇怪道:“我分明聽見了,笑聲聽著還有些耳熟。”

可剛剛那一聲笑遍尋不得,片刻後,她低頭吃起了餛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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