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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歡喜 “聖人憂思多日,只怕是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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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報當年這韓重山私通蠻族清剿她的仇。

當年她剛剛清理完了手下兵將,一度聲勢浩蕩大的“衛二郎”旗下幾近分崩離析。

看著僅剩的六千人,還不到十六歲的衛薔正想重振旗鼓,卻被突如其來的蠻族追得輾轉於幾州之間,甚至一度被攆到了荒漠之中,若不是麟州和銀州的百姓舍了性命幫她,將自家被蠻族搜刮一空後僅剩的一點口糧都舍給了她,若不是顧予歌派了林重華帶著從蜀國買來米的從西北繞荒漠而來,若不是薛驚河得了她送去的消息帶了一千人馬馳援,她也許早就成了窟野河畔的一副枯骨。

蠻族利部先是兵分多路包抄追殺,而衛薔的兵兩人三馬,兩人一鋼刀,面對人強馬壯還剛從長安有了大批斬獲的利部,就如一個稚童面對著壯漢。

自知不能力敵,衛薔索性將部隊打散成十幾只,她讓其他人南下進山,自己則帶著人往北沿著窟野河突圍,吸引利部的主力。

那是極為漫長和艱難的戰鬥,衛薔帶著六百騎兵設伏、襲擾、搏殺,她手下兵士的血與蠻人的血混在一起染紅了窟野河的河水。

從山谷一路打到陰山腳下,陰山一役之前,她手中只剩了四百人,利部追殺她的一部卻有還有一千四百多人,衛薔在陰山下的狹長山谷裏用了火攻之法,借著浩浩之風和初秋少雨時節草藤之物,她終於將追兵全殲,手上兵馬也只剩了二百餘人。

也就是那次,她從一個被燒成重傷的蠻族將領身上發現了韓重山寫的信。

信上寫著只要能拿到銀州、麟州的鐵礦,韓氏願意與利部修世代之好。

衛薔審問那個蠻族將領,知道了他就是利部夷離堇的妻弟,看著他被燒得半截身子都壞了,衛薔給了他一個痛快。

整整半年,從被追殺到反制,從不斷看著同袍死去到因為他們血戰不屈不停地有人挎刀騎馬而來成了他們新的同袍,衛薔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這一場鏖戰之中。

這一份血債是韓重山欠下的。

看著面前臉上帶著淺笑的女子,韓重山的心中陣陣發冷,他曾經想過,自己當初與利部之事會不會洩露出來,這個女人第一次救了聖駕的時候他就想過她會不會借著救駕之功報仇。

可她沒有。

第一次護送先帝回了東都成為定遠公的時候她沒有。

第二次救了當今聖人平定叛亂又被封了北疆五地節度的時候她也沒有。

甚至一年多前她南下來到了韓家,做出一副跋扈囂張之態,要馬要糧要錢,韓重山還徹底放下心來。

誰能想到,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子身為一品國公,手握天下第一強兵,她竟然能將這件事在心裏生生忍上十餘年,甚至到了此刻,若不是她自己說出了口,只看她的神色,久經世事的韓重山竟然都想不到她還會提起這件事。

“你在這綏州的根基,我要連根拔起,你占下的城,我會像今日一般奪下,我還要用你的字跡寫一封信告訴你的兒子,綏州城被我死死圍住,要他來回援,而你,只會在這裏被綏州百姓歷數罪狀,當眾處死……”

腦海中回想著衛薔剛剛說的話,韓重山一陣急喘,竟然在座上硬是暈了過去。

見他暈了,衛薔搖搖頭道:“金槍不倒了一夜,白天又竄了幾次黃湯,到現在才暈過去,他身子倒是不錯。”

世間之事並不是韓重山眼睛一閉就不再輪轉的,衛薔讓人將他押下去好生看管,又打開了地圖。

綏州已經拿下,剩下的就是……她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

沿著黃河往下,就是延水、洛水,在河邊還有延州、鄜州、坊州三座在韓家手裏的州府。

從地圖上看綏州與延州很近,可兩州之地皆是河流破山而出沖擊而成,短短距離卻是要翻山越嶺,倒是延州往鄜州、坊州去要容易一些。

“此時龍泉部和赤霄部應該已經到了吧?”

她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

一旁的元婦德拿著一封信看向她:“信已經寫好了,我讀了韓重山前後寫的二十餘封信,方才又觀察了一番,此人色厲內荏,總覺自己一副雄心未成是怪了別人,想來給親兒子寫信求援的時候也會故作鎮定。”

衛薔拿過信看了看,笑著讓人找了幾個人過來。

這幾個人有人做著商販打扮,有人穿著一身短打麻衣,倒與元婦德在中原見得尋常男子差不多。

將信交給穿著短打的男子,衛薔笑著說道:“甘鵬,在綏州過了兩年可還好?”

聽見元帥叫出自己的名字,那叫甘鵬的漢子笑著說:“回元帥,原本覺得自己過得還不錯,可一看同袍又比從前厲害了十倍,便不覺好了,如今只想快些回來。”

“好,你辛苦了兩年立下功績無數,只剩這一件事,做好之後我替你在越管事面前記大功。”

“是!元帥!”

漢子將信在懷裏收好,再向衛薔行了一禮轉身便走了。

那幾個做商販打扮的都跟在他的身後也一並去了。

龍淵部主將符嬋得知自己部下進城一日來對百姓秋毫無犯,心中十分歡喜,解了鐵甲,下了馬,他們還得做安民撫民之事,等著民政八部之人進駐,再行交接之事。

看著甘鵬騎著一匹馬出了城,符嬋站在城墻上對著遠處山上一揮手。

韓重山對西北薛重和北疆定遠軍都有防備,早在城外山上設下了烽火哨,只可惜這些哨卡早被承影部摸了個清楚,在符嬋帶著龍淵部攻城之前,這些哨卡就被拿下了。

如今一處哨卡上站著一韓家軍打扮的男子,見符嬋一揮手,他立刻點亮了烽火。

暮色四合,一處處的烽火依次點亮,傳到了二百裏之外。

延州城裏此時正打得如火如荼,彰武節度使安和頤正在派人往綏州求援,卻聽說烽火從綏州方向亮起,後退一步,幾乎要跌坐在座上。

主攻延州的是龍泉部,主將白龐看著是個受氣的,殺起人來卻比誰都狠,他定死了每個時辰喊一次招降文,當時不降便殺,不在其餘時候收納降兵,龍泉部將士手握陌刀,一言不發,面對安和頤手下的兵士如砍瓜切菜一般,這般殺了兩個時辰,安和頤手下的一校尉終於承受不住,帶著手下還剩的幾十人在龍泉部剛開始念第三遍招降文的時候降了,他也並非孤例,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個時辰會不會成了定遠軍的刀下亡魂,一時間延州城裏竟然跪下了一片。

見敵軍士氣已盡,白龐摸了一把鎧甲上的血,帶兵向節度使府上沖殺而去。

正在此時,赤霄部主將李瑄也已經帶著人跨越山路到了鄜州城下。

“破門!”

“是!”

……

還在河中府一帶算著絳州的定遠軍何時會南下,叛軍主將韓覆鑾並不知道自己家的老巢已經被人給整個端了。

許是因為等著要給定遠軍讓路,護國節度和金吾衛的聯軍已經數日未有攻勢。

韓覆鑾決定趁機西進,在此時搶占洛陽。

其實,洛陽城中也有一人同他一般每日在算著絳州的定遠軍一部何時南下。

此人就是當今聖人趙啟恩。

念了一日又一日,排窗裏透進來的光一日熱勝一日,他躺在床上也越發焦躁不安起來。

定遠公是想趁機要錢還是要糧,總該上個奏本,難道是要讓他主動頒賜不成?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可惜朝中大臣們看著國庫一日比一日空曠,也都知道北疆其實剛得了大筆的錢糧,又如何肯再出錢?

他們不懂趙啟恩的心思,趙啟恩也不願在此時露了行跡,便給那定遠軍主將龍衣衣封了個三品將軍,又讓皇後從內庫中撥了賞賜。

可恨這龍衣衣明明是個老將,卻也如衛燕歌、衛行歌之流一般心中只認北疆,毫無半分感念君恩之意,宮中賜下了諸般賞賜,她也只是不疼不癢規規矩矩寫了謝恩的奏本,也不說盡快出兵平叛以安軍心。

北疆,北疆……定遠軍……趙啟恩只覺得這兩個詞已經成了心中的兩根刺,若是不能拔除,他死不瞑目!

“聖人!定遠公有奏本呈上。”

“奏本?”

趙啟恩原本是斜坐在榻上,此時已經站了起來將憑幾推到了一邊。

“如何,已經出兵了嗎?”

石菩打開手裏的奏本,看了兩眼不由得楞住了。

趙啟恩心中頓生疑竇:“出了何事?”

“回聖人,定遠公衛薔啟奏,她已出兵南下,如今已占延州、鄜州、坊州,只剩綏州一地,逆賊韓重山據城不出,她也已經將城給圍了。”

“哈!”

聽到定遠軍確實南下,卻不是攻打在河中府的韓覆鑾,而是打下了叛軍老巢,甚至一口氣拿下了三個州,圍住了一個州,趙啟恩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便軟倒在了地上。

定遠公的奏本是尚書令姜清玄看過之後轉呈聖人的,他另外擬了奏本在文思殿上說起此事,文思殿內皇後與眾臣工也甚是喜悅,叛軍失了根基,已是不足為懼。

聽見有太監來報說聖人得知消息後暈倒,皇後匆匆起身,嘴裏道:“聖人憂思多日,只怕是大喜過望,才暈了過去。”

說完,她便去照看聖人了。

留下朝中文武面面相覷。

大喜過望?

中書侍郎杜曉一低頭,擋住了自己臉上的冷笑。

再來兩次,他們這當今聖人,怕是要成史書上第一位“喜死”的聖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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