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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心事 “還能多蠢?總不會對心儀女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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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將至,崔瑤讓人采買了五色絲線編制長命縷。

編制一事也不需假旁人之手,書院中的大些的姑娘們多半會做,給她們絲線,她們自然能為自己與姐妹都做好,衛清歌原本不會,跟著崔瑤學了,就給燕歌、行歌都做了,還上了癮,幾乎想把闔府上下兵卒的都應承下來,幸好有燕歌在,將她硬拖開了才作罷。

崔瑤做著長命縷,又動了拿針捏線的意趣,親手做了一個五毒香囊,在裏面填了薄荷丁香,掛在了衛薔的腰間。

“進了六月我給你做了新的你再將它解下來。”

被崔姨如此吩咐,衛薔也無掙紮之力,於是素來只穿一身寡淡衣袍的定遠公腰間又多了一抹亮色。

有這一抹亮色,亦顯出她腰身勁瘦,看得崔瑤好不心疼,又讓人囑咐了大廚娘頓頓要給國公做肉吃。

“阿薔,我嫂嫂請我和貍奴回崔家過端午,被我拒了,我想領著學生們自己包些粽子,你要是有暇不如與她們同樂。”

“只怕不行。”衛薔苦笑道,“我在府中躲了這些時日,端午時聖人必要招我入宮的。”

端午處春夏之交,本就是宴飲不斷的時候,往年聖人就算病退深宮,此時也會在宮內設宴見見一幹重臣。

崔瑤嘆了口氣,道:“久未回東都,我倒忘了此事,罷了,你在宮裏少吃些粽子,回來吃我做的百索棕。”

衛薔連忙拱手行禮,笑著說:“謹遵崔姨教誨。”

崔瑤笑著說衛薔淘氣。

說完,見衛薔解了刀,換上一把鐵劍,又戴上幕笠做要出門之態,不禁又想嘆氣。

阿薔要操心之事太多,她只恨自己為阿薔能做的太少。

“崔姨,我出門是有些私事要做,您何故嘆氣?”

“我是嘆我家小阿薔生得太好,這般打扮分明一仗劍游俠兒。”

衛薔掀開紗幕對她眨眼一笑,才快步走了。

被阿薔言笑寬慰,崔瑤心中也好過了些許,又生出了其他主意,即使不能同坐吃粽子,可讓阿薔寫幾個扇面,趕在端午之前讓學生們默書,一字不錯者,便得此為賞。

想出此法,崔瑤又步履輕盈地往後宅去了。

衛薔從側門出了府,身邊一人也沒帶,只牽了匹馬,她今日是有一心事要解。

佳節將至,南市街上人也多了起來,杜明辛坐在酒肆二樓,倒了酒端在嘴邊卻喝不下去,又將酒盞放下。

奇哉怪哉,他杜明辛竟有喝不下酒的時候。

“也不知少將軍如今在做何事?”

思及衛燕歌,他端起的酒盞再次放回了案上。

家中已知與他“斷袖”的承影將軍乃是女子,自然知道他所謂的“斷袖”不過是推搪做戲,他爹無心俗事只當他淘氣,他娘不知何為竟又心急起了他的婚事。

可令他如此心神不寧的,還是因為他家少將軍。

自那日之後,他就再未見過少將軍了。

那枚鑲金嵌寶的狼牙如今正在他袖中,他想拿出來賞玩,又有些怯意,這怯意極怪,說不出來路,卻總在心頭。

望著南市街巷,他總盼著他家少將軍又騎馬而來。

從前少將軍在北疆自然沒有辦法,如今就在這東都城裏,怎麽見一面竟也艱難?

正在他這一盞酒被端著上上下下之時,他鄰座有人喝了一杯酒,對同坐之人說道:“都怪我平素愛與人頑笑,李家郎君知我名聲,只當我是浪蕩子,如何都不肯將自家小妹嫁我,我找了幾次媒人說親,如今連門都不許媒人進了。”

同坐之人笑了兩聲,說道:“有意求娶好女,自然要讓大舅兄安心,你自該上門去親自辯解一番。說來,我有一舊友,年少時放誕,為避婚事總假稱自己乃是斷袖分桃之人,天長日久,人人皆以為他是斷袖,如今他想求娶的人家如何都不肯將女嫁之。”

剛剛還訴苦之人笑了:“既然想要娶妻,為何還要以斷袖自稱?我自認已是極後悔之人,沒想到竟有人比我更蠢。”

同坐之人喝了一盞酒,說道:“可見這世上總有更蠢之人。”

“還能多蠢?總不會對心儀女子自稱斷袖吧?”

言罷,兩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半丈之遙,杜少卿手中的酒終究被他灑在了前襟上。

說者許是無心,聽者正滿腹有意。

他家少將軍自然知道他自稱斷袖乃是為了躲親事,自然不會真以為他……

明知必是如此,杜明辛還是無端有些心慌。

終究還是將那狼牙從袖中取出,攥在了手心。

距離他數座之遠,有人將他情態看在眼中,隔著帷帽端起一盞清酒喝了下去,那人穿著一身玄青衣袍,唯有腰上懸著一碧綠香囊,

越是見他坐立不安,那人帷帽之後的唇角越發勾了起來。

與自己年紀相當又如何,這分明還是一莽撞小子。

在心中如此促狹之人自然就是略施小計來來解自己心事的衛薔。

又稍坐片刻,衛薔一口將壺中酒盡數喝了,掏出一小串錢放在案上,便起身離去。

至於那被她從林家借來做戲的二人本就是這南市中混跡之人,不用她再操心。

自從在北疆立下通律,衛薔就極少公器私用,她雖然從小是頑皮不馴的性子,骨子裏卻還是極重法度之人,可今日為了燕歌,她還是破了例。

畢竟,當年那個被她從兔子皮堆裏刨出來的孩子,她沒有給她一生無風無雨,反倒是那孩子將一身筋骨為她為北疆磨成了如今的悍勇模樣。

見了那狼牙,衛薔還有什麽不懂?

她想燕歌能有一份喜樂。

平淡也罷、庸碌也罷,如晏青紅那般恩愛久長也罷,如林重華那般詠絮無果也罷。

如今正是好年華的燕歌,也該有眼下這份喜樂的。

一時間舊事縈繞心頭,衛薔駐足站在南市的熙攘街上,看著人來人往。

林錦繡說燕歌總在酒肆與這小子笑談。

再過兩年,北疆糧食寬裕了些,雲州城裏也可建些酒肆。

這般想著,衛薔又捏了一下自己的袖袋,裏面輕飄飄一如既往。

“得去信給重華,預支我幾年俸祿攢些聘禮。”

她久在北疆,早把世家的婚嫁習俗忘了個幹凈,只記得一個三書六禮,此事定要找崔姨幫忙張羅,她自己大概也就能去抓對活雁,至於媒人……裴道真算是一人選,亦可請崔姨的大兄崔玠來幫忙。

杜明辛之父杜光義喜佛,她可寫信去往北疆,看看庫中可還有什麽未處置的佛像佛經。

至於嫁衣,該讓林家從南地尋上好的紅錦,總不能讓那小子嫁入北疆時失了體面。

深謀遠慮攪弄朝堂的鎮國定遠公思來想去,都沒察覺自己一心都是讓衛燕歌“娶”了杜明辛。

可見也真是昏了頭腦。

清風掠動薄紗,薄紗之下是她的笑。

燕歌之後,那些年幼就跟著自己在北疆搏殺的孩子們也許就陸陸續續各自有家了。

她想摸一摸自己的刀,卻只在腰間摸到了一把細劍。

低頭一笑,她才發現充耳的叫賣聲竟遠了,自己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南市一角的僻靜處。

左右看去,像是在幾屋舍的後門夾道之間,遠遠能看見南市外墻,想起自己將馬忘在了酒肆門前,她只能重辨方向去找來時之路。

“堂堂衛二郎竟將自己的馬都忘了,要是讓人知道,還不知道如何笑話。”

口中自嘲,衛薔用手指晃了晃腰間的香包,聞著西邊路上有絲絲酒氣,就往那去了。

一家酒肆門前,一漢子喝得醺醺然正要上馬,卻從失手從馬上摔了下來。

馬受了驚,嘶鳴一聲卻沒沖出去,又慌又亂,四蹄亂踏。

那漢子摔倒在地還沒爬起,眼見驚馬要踩到自己身上,酒也醒了,四肢並要爬起,卻慌得使不上力。

四周行人紛紛避讓,連酒肆店家都躲回了店裏,那漢子掙紮了一下,奮力滾到一邊,卻是慌不擇路,正滾到了馬的身下,另一邊馬蹄又踩了過來。

只見馬奮力想要掙脫被捆在橫木上的韁繩,伴著一聲尖銳的嘶鳴,前蹄高高撩起,漢子避無可避,眼看就要被踢中胸口。

膽小之人已經捂住了眼,不忍看有人喪生在眼前。

漢子也閉上了眼,本以必死,沒想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後領,直接將他從馬蹄之下拖了出來,等他在睜開眼,已然是死裏逃生。

救他那人穿著玄青衣袍,戴著黑色的帷帽,旁人對驚馬都避之不及,那人卻迎了上去,馬蹄欲踏,那人竟然都能靈巧避開,身手之精妙看傻了旁人。

終於,那人一手抓住了轡頭,竟將驚馬生生制住。

帷帽礙事,那人一手摘了下了下來,露出一張長眉明目的如畫面龐,正是正在尋自己馬的衛薔。

將帷帽隨手放在馬鞍上,衛薔一手制馬一手在馬身上細細摸索探查,很快就在馬頸處找到了一處傷口。

再看看那艱難站起來的漢子,身上,她說:“你摔下來的時候身上配飾傷了馬,傷口略有些深,將周圍毛發修剪一下,給它抹些傷藥。”

漢子一瘸一拐走過來,就見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面輕拍馬頭一面又說:

“你這馬的水喝得少了,你看,將皮拎起來褶皺消得慢,餵水最好每日都換新的……”

那漢子死裏逃生,本想一鞭子抽在馬上,可他這救命恩人一看就是愛馬之人,他張了張嘴,行了一禮,道:

“在下姚乙,京兆人士,來東都訪友不得,今日承蒙恩公援手……”

衛薔聽著他滿嘴感激不盡,又摸了摸馬,,反手拿起帷帽戴在頭上,只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來的路上走得太急,以後出門在外多給馬喝些水,這馬勞累多日,水也少喝,又在頸上挨了一傷,說起來倒比你還淒慘些。”

竟又囑咐了一通養馬經。

鬧事驚馬一事早就叫嚷著半條街都知道了,對面茶肆一眾人出來,只聽見救人者在教人養馬,有那促狹書生笑著說:

“那人還以為人家是救自己,也想不到人家竟是為救馬而來。”

“聽說救人那人長得極好?潘安之貌?單手擒馬?洛陽城中何時有這等人物?”

“怎麽又將帷帽戴上了?”

聽說從馬下救人之人在教人養馬,茶肆前賣胭脂水粉的攤子旁,一穿桃紅羅裙的女子擡起了頭看向救人之人,卻只見了一戴著帷帽的背影。

這女子容色平平,身材纖高,拿起一盒水粉,將畫著鳥羽花樣的錢袋遞給小販,便轉頭離去。

繞進一無人小巷,她笑道:“沒想到我在梁國國都最後一日竟知道了世上還有同林昇一般的怪人。”

口中說出的竟是金玉相撞般的男子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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