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顧子霑噴出了一口鮮血，身體左搖右晃讓人看著心驚。

林衛慌忙扶了上去，“將軍！”

顧子霑卻狠狠拂開他的手，跌撞跌撞走到柒染榻邊，“你們說什麽？！”

一群大夫抖若篩糠，竟無人敢上去說一句話，只有唯唯諾諾以頭搶地，“將軍饒命！”

“我問你們說什麽？！”

林衛見情況不妙，慌忙踢了一個人，低聲道：“再不開口，現在所有人都得死！”

“回、回將軍。這位姑娘早前就有了舊傷，心肺俱損，再加之這一箭，就是神仙也無力回天！”

“也就是你們都救不了她？”

顧子霑緩緩起身，拿起了劍，眼中一片昏暗看不到光明。

“那我要你們何用？！”

“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

一時間求饒聲回蕩在整個房間。

林衛也慌了，“將軍！將軍冷靜！”

“滾開！”

顧子霑一臉踹開了他，林衛滾了一圈，口吐鮮血。

“顧子霑……”

“顧、”

“將軍，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這一聲在哀嚎聲中傳入了顧子霑的耳朵，終於讓他掉過頭來。

柒染躺在榻上，所有的痛感都削弱了，她看見了顧子霑，更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想輕輕地笑，卻不由淚流滿面。

“染兒！染兒！”

顧子霑坐到榻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沒事的，沒事的，會好的，千萬撐住。”

“噓……別說了，我都知道。咳咳!”

“唔——哇！”

鮮血從她的口鼻中流出，顧子霑慌張得如同一個孩子，執著地捂住那鮮紅的血液，想要留住它們。

“別說了，”顧子霑的手在顫抖，輕輕地靠住她的臉，“我還有很多很多沒跟你說，我們回去慢慢說。”

“不……”柒染努力地擡起手，就像曾經臨死之際拼命抓住半個饅頭一樣，“既、既遇見……我便、說清楚。”

顧子霑閉上眼，“好，好，我聽著。”淚水決堤，混著臉上的血跡，格外悲涼。

“我愛你、從來、從來只愛你一個。我不想你因為陪我一年、而……而失去所有。與司寒、司寒淵，只是交易……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啊啊啊……”

悲哀如獸鳴，抵死慟人心。

“怎麽，怎麽哭呢？不、顧子霑不能……哭。”

雪白的手觸上他染血的臉龐，艱難地掩住他的眼睛。

“別哭……”

“回、回去以後，娶一個愛你的、愛你的女子。”

“好好、做一個威武將軍，到老、到老含飴弄孫……”柒染哽咽了，辛酸的淚水滑過兩人的臉龐，落到她嘴裏。

“我只想要你啊！”

“我只想要你一個！”

“別、別那麽傻……”柒染想笑，卻發現已經這點力氣都沒有了，手也慢慢垂了下去，“忘了……我，忘了……好好……活著……”

砰！

顧子霑慌亂地抓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讓我怎麽忘！”

“那麽多日日夜夜，你怎能拋下我！”

“染兒！我的染兒！”

“啊——！”

最後一點夕陽落下，殘存的餘光映照在榻上的兩個人身上。他們緊緊抱在一起，女子面上還流著淚，仿佛剛剛還是鮮活的。一切都死寂下來，只有顧子霑痛不欲生的哀鳴久久不息。

天黑了，顧子霑的心裏也再沒有一絲光亮，吐出一口鮮血，他抱著柒染倒在了她身上。

“將軍！”

顧子霑徹底昏迷了過去。

林衛大喝一聲，“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嗎？！還不上去看看？！”

“是。”

最近的一人慌忙上前，搭上顧子霑外面的一只手，為他把脈。

這大夫的面色越來越灰敗，他仿佛也看見了自己的死期。

“怎麽樣？”

大夫不好說，惶恐地看著林衛，林衛氣急，拔出佩劍來，“說話！”

“將軍急火攻心，造成了內傷。此時是休克過去，不知……不知……”

“不知什麽？！”

“不知能不能醒。”

林衛大駭，踉踉蹌蹌後退兩步，“想辦法啊！”

一片大夫均跪了下來，“吾等無能為力。”

“將軍此時心如死灰，除非他自己願意醒來，否則……不出半月，身體機能受到牽連，必死——無疑!”

“那還有辦法！那還有辦法！都給我想辦法去！”

林衛想要上前先將兩人分開，然而許久都是徒勞無功。顧子霑的手如同鐵臂一般，任他如何都不能撼動。突如其來的一陣心酸席卷了他的心臟，他正經地看了一眼那個女人，第一次一樣她能夠好好活著。

過去了一天一夜，大戰得勝的捷報也已傳回了朝廷，然而顧子霑還是沒有醒，仍舊維持著那樣一個姿勢。

含參片，掐人中，針灸……沒有一種方法能讓顧子霑有一點反應。他還有呼吸，只是淺薄地仿佛隨時都能消失。

這麽多大夫全部束手無策。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閱歷豐富，提著膽子說出了這麽一句話：“林大人，將軍應當還有其他介懷的事，您不妨對他說那些，刺激他清醒過來。”

林衛怔楞了片刻，苦笑出聲，除了那個死去了還被他緊緊摟在懷裏的女人，他實在不知道將軍還有什麽可掛念的。

那大夫年歲已大，然而也從來不想死，他提醒了一句：“那姑娘先前所受的，是有人害她的吧？”之前診斷出來的結果，並不是先天身體的原因。

“對！對！”

仿若死而覆生光芒綻放在林衛的眼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身伏在顧子霑耳邊。

“將軍，您難道不想為姑娘報仇嗎！”

“她是被害的呀！不會無緣無故就落得如此下場！”

“將軍，你一定要醒過來為她報仇啊！不然你就讓背後之人逍遙嗎？”

“將軍！”

顧子霑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所有人都驚動了，“動了動了！”

林衛大喜過望，繼續在他耳邊低低絮絮地說道。

眼前昏暗的一片，顧子霑什麽也不管，只知道追著前面不斷奔跑的紅色身影。

“呼…哼……”

他不知道那是誰，只是本能指引著他去追。

無窮無盡，許多次他的手就要勾住了飄然的衣擺，而一晃眼，又在百米之外。

那是誰呢？

他累了，不想追了。

身子慢慢慢慢地緩了下來，“你是誰？”

空靈的聲音，帶著驚訝，“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認識你？”

前面也跟著停了下來。

“呵呵呵……沒有，忘了好，忘了好。”

她轉過身，五官仿佛蒙了一層白霧，就是讓他看不清。

“忘了好，好好活著，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將軍。顧子霑……”

聲線在那個名字處低了下來，“顧子霑，我走了，你……”你好好的。

“你!”一道白芒在顧子霑眼前晃過，“染兒！”

“染兒!”

“醒了！將軍你終於醒了！”

房間裏響起一片劫後餘生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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