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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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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出自不久前才溺死的那位婁家四姑娘之手。”

“竟是她啊,這婁家四姑娘先前才從那場船難裏逃過一劫回來,想不到這才沒幾個月竟然死了,她這是命中犯水劫啊。”

“據說婁老爺在得知婁四姑娘的死訊時,哭得那叫一個悲傷啊,一把老淚糊了滿臉,直說什麽天妒英才。”

聽到這裏,寒得福輕碰了下妹?,壓低嗓音問:“他們說的那妝奩,就是依你的主意做的那個?”這件事,先前??曾簡單提過,但那時他只是聽一聽,並沒怎麽在意,如今得知婁家竟靠著這妝奩成為太後壽辰的采辦皇商,不禁覺得妹妹很了不起。

寒得全也一臉佩服的看著她,他知道那些人口中所說的四姑娘,就是她先前離魂時所附身之人。

寒招財輕點螓首,她倒是沒想到,在她“死後”,婁德山會為她的死而哭。

得知自個兒想知道的事,她領著他們往路家走去,來到路家大門前,寒招財示意寒得福過去送信,她和寒得全等在另一邊。

看著那矗立在前門鎮宅的兩座雄偉石獅,和朱紅色的大門,寒得福油然生起一股艷羨,也不知他這輩子有沒有機會能掙下這樣偌大一份家業來。

他理了理衣裳,上前敲門,把信遞給應門的門房。

“這位大哥,我這兒有封很重要的信,勞煩您幫忙送給你們少東家。”

“是哪家送來的信?”那門房接過,打量他一眼,照例詢問。

“是寒家。”寒得福挺起胸膛,不讓人小覷了。

“寒家?沒聽城裏有這樣一戶人家。”疑惑的說了句,那門房收下信,朝他擺擺手,讓他走。

寒得福轉身要離開前,及時想到一事,從衣袖裏掏出妹妹事先遞給他的碎銀,塞到那門房手上,咧嘴笑著說了聲,“這信很重要,勞煩這位大哥盡快送到少東家手上。”

門房滿意的接下那些銀子,點點頭。

走回寒招財與寒得全身邊,寒得福嘀咕道:“不過送封信,竟然也要給孝敬銀,這大戶人家的門房,怕是一年可以收到不少銀兩。”

“二哥莫非也想去做門房?”寒招財聞言笑道。

寒得福搖搖頭,“我還是去跑商吧,那樣賺錢更快。”自前一年開始,他依著??的建議,從杏村收了幾批土產,再帶到流倉縣和附近的縣城去賣,這一買一賣轉手間,就賺得不少銀子。

後來??被他撞昏過去,為了照頤她,這兩、三個月裏,他沒再出門去做買賣。

等蘇雲城的事一了,他打算到各地去走走,多見識見識,若是可以的話,他也想出海一趟。

三人邊說著話,寒招財帶著他們到其它幾個她知道的地方去。她雖然在蘇雲城住了幾個月,但多半時候都在婁家,鮮少有機會外出,故而對城裏的路她也不是太熟。

日落前,回了客棧,寒招財特意找來小二,打探這段時日蘇雲城裏,除了路、婁兩家獲選為這次太後壽誕?辦的皇商外,還發生哪些事。

小二揀了幾件大戶人家裏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譬如哪家的姬妾為了爭風吃醋抓花了對方的臉,哪家的老爺或是少爺又納了房小妾。

“……啊,還有一件,就是路少東家在婁四姑娘去世後,大病一場,聽說有人見到他在那婁四姑娘的棺本送回來時,在她棺木前,悲痛欲絕的哭號一陣。”

寒招財神色一動,情急的追問,“這事是真的嗎?路挽風真為她的死傷心痛哭?”

“這全是小的聽來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生病的事,倒是真的。”

她關心的再問,“那他的病可好了?”

小二不確定的說:“這都病了這麽多日,應當差不多恢覆了吧。”他又不在路家做事,哪裏知曉他病愈了沒。

沒能再問出什麽新鮮事來,她賞了小二幾文錢,讓他出去了。

獨自在廂房裏,寒招財有些坐不住,她想見路挽風,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為了她的死,大病一場。

但以她的身份,路家豈是她能隨意出入的,更別提去見路挽風……只能奐望他能盡快看那封信,過來見她。

擡手摸了摸自個的臉,心裏有些沒底,如今她這般模樣,沒了先前婁竹心那般艷麗,他會不會失望?

路府

下人送進來的帖子和信件,分做兩堆被擱在書房的案頭上,其中被管事歸類為重要的那一堆,多半都是是與路家有往來的人家,或是底下各個商號所上來的信件,路挽風會先看,至於不重要的那堆,他暫時無暇去看。

先前病了一場,路家的事暫時由他爹接回去打理,這幾日待他病情好轉,才又再交回他手上。

雖然眼下離明年開春太後壽辰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但壽仁宮剛修築好,宮裏有許多物品需另行采辦,那些全得依著宮裏的規制來辦,不能有分毫差錯,這些都等著他發落和決斷。

回覆幾封重要的信件,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微露一抹倦容,垂眸望著那份由宮裏帶回來,需要采辦的物品清單時,他不禁想起婁家這次靠著一只妝奩,也獲選為太後壽唇采辦的皇商之一。

他聽祖母提過,那妝奩的主意,便是來自婁竹心,那個芳齡早逝,他來不及娶回來的姑娘。

憶及在聚賢樓與她所見的那一面,竟是最後一面,他心頭隱隱一痛,當時她所說的那些話,宛如她留給他最後的饋贈,時時在他耳邊回蕩著——

“要不然我們來約個暗語,倘若來生你遇到一個感覺很像我的姑娘,你就上前說一句‘莫負有情郎’,到時她若是回答你‘憐惜眼前人’,那就是我……要是我瞧見一個性子跟你相像的人,那我就上前去問‘在天願做比翼鳥’——”

那時他接了句“在地原為連理枝”,她卻要他回“大難來時一起飛”。

她想與他雙飛雙宿,不離不棄,可他卻再也沒有機會與她一起飛了。

下一輩子,她還會再記得他嗎?她會記得來找他嗎?

憐惜眼前人,當她在他眼前時,他未曾珍惜,那最後一面卻成了讓他措手不及的訣別,成了他這一生無法挽回的憾痛。

“挽風,你身子剛好不久,別老忙著這些事,眼下好好歇息,好好吃飯才是最重要的。”走進書房的路老太太,瞧見孫兒都過了用膳時間還坐在案桌前,心疼的叨念著。

他收起對心上人的思念,站起身走上前,扶祖母坐下,“我還不是太餓,所以想先把幾件要緊的事處理了,再去用膳。”

瞧著孫兒略顯憔悴悴的臉色,路老太太不容他拒絕的道:“今兒個你得陪著祖母好好用頓飯,我親自盯著你吃飯,我已命人傳了膳在我房裏,走,跟我來。”說完,她站起身,拉著孫兒的便往外走。

她明白婁竹心的驟逝,令兒兒遺憾痛悔,但人死如燈滅,再多的傷懷也無法令人起死回生,還是該打起精神來過日子才是。

已空無一人的書房裏,從敞開的窗外刮進來一陣風,將擱在案頭的幾封信件吹落,其中一張飄落到一旁靠墻的矮櫃縫隙裏,無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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