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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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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沈寂許久, 皇帝臉色青白,最終化作惱羞成怒的紅肝色。他無法再看方孝承,緊緊攥拳顫抖, 光是抑制砸東西的沖動便耗盡了力氣, 他甚至想殺人。

其實, 他可以否認, 可以質問, 說不定方孝承不是那個意思, 說不定方孝承弄錯了什麽……但這很像自欺欺人,像垂死掙紮, 只會令自己更加難堪。

他是大榮的天子, 不能受此屈辱。

方孝承低著頭,幾番欲言又止, 很為難。許久,他硬著頭皮重覆了一遍:“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啞聲道:“滾。”

“臣——”

“滾!”皇帝忍無可忍, 抓起茶盞朝他砸去, 吼道,“朕讓你滾!”

茶水已涼, 卻涼不過方孝承的心;茶盞砸額頭很重, 卻重不過方孝承心中所受沖撞。他驚詫地看著失態的皇帝,久久不能回神。他從未見過、也不曾料想過皇帝會有此態。少年剛結識時的太子固然對他矜傲,卻是貴氣而非暴戾。

皇帝見他不動,厲聲質問:“你是要反嗎?!”

方孝承回過神來,聽到這重話, 只能起身退出殿外。

可他臨到臺階, 停住腳, 遲疑了一下, 轉身回到門前,長跪不起。

顧太監及眾人不知何事,都很驚疑。顧太監急忙吩咐此事不可外傳,然後進殿,見皇帝發瘋地亂摔東西。

話分兩頭。

成瑾本來在街邊悠悠閑閑地曬太陽,突然被高其能一再尋釁,是可忍孰不可忍,氣得他跳起來就打!

谷音其實一直跟著,但先前遭嫌,被趕到了對面,不遠不近地保護。見到成璉等人過去嘰嘰喳喳,谷音沒出面。因為他出面沒用,他的身份不便和這些權貴子弟爭吵,除非動起手來才有他用武之地。

然後他就見成瑾揪著高其能狠揍了。

谷音猶豫一下,還是沒動,直到成瑾趁大家發楞多揍了好幾下、眾人終於反應過來拉偏架、高其能要揍回去時,他才飛快地奔過去拉開成瑾。

高其能一拳打空,氣急敗壞:“滾開!成瑾,你有種別躲人後頭!”

成瑾心道爺又不傻,兩手抓著谷音衣裳,露出一點點臉,朝高其能道:“一群人打我一個,難道你們有種?”

成璉忙道:“都是誤會,剛剛我們是在勸架。”

“好家夥,一群人拉住我,不拉他,叫‘勸架’,爺今兒長見識了!”成瑾冷笑道。

成璉欲言又止。剛剛確實,除了他在拉高其能,其他人都在拉成瑾。可他哪能直言,便當沒聽見,繼續勸說化幹戈為玉帛。

高其能見成璉低聲下氣,拉他一把,瞥眼谷音,沖成瑾道:“行,成瑾,你要是好家夥,你出來,保證別人不摻和,就我和你一對一!”

話音剛落,谷音便回絕:“京城嚴禁鬥毆。”

高其能捂著被成瑾打腫的右眼,冷冷道:“你算什麽東西,有你說話的份?成瑾,你若不敢,就說個怕字,我饒你也不是不行。”

此刻不僅這群人,旁邊百姓也都湊了過來,眾目睽睽下,成瑾受不得激,叫道:“誰怕你!”

谷音忙拉住他:“世子!”低聲提醒,“他是武將之後。”

成瑾小聲道:“這麽多人,我多沒面子。一會兒你機靈點,用暗器助我!”

谷音深呼吸:“他爹高將軍駐守西北,手握重兵,早年戰時受傷,再不能生,膝下唯此獨子。世子若輸了沒臉,若贏了得罪高將軍府。世子還是不要給侯爺惹事為好。”

高其能見他倆竊竊私語,問:“商量什麽呢?怕就說,要麽就滾。見著你就煩。一個男人,娘們唧唧,只會偷襲,叫你正面打就往小廝身後躲,呵!”

成瑾惱道:“你還趁我睡覺的時候打我呢!”

“爛泥扶不上墻也就罷了,竟還造謠生非,我看你是沒事找事!”高其能道。

“你才沒事找事,爺又沒睡你家門口,你跑來一通亂吠,見爺不搭理你,竟還動手,真當你爺爺是吃素的!”成瑾見他不認,越發憤怒,非要過去打他。

谷音忙拉緊了成瑾,用警告的眼神看他。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高其能的好友紛紛勸他罷休,別與成瑾一般見識,如此終於將高其能勸走了。

成瑾被谷音牢牢拉著,不能動手,不能追上去,只能嘴上叫罵:“不帶種的王八蛋!只會叫!呸!”

高其能氣得轉身,被一群人拉拉扯扯地勸,只能當沒聽見!

成瑾臭罵一陣,直到那群人不見了才停,改沖圍觀的人道:“看什麽看!回家看你爹去!散了散了!”接著瞪谷音,“要你何用?松手!”

回去侯府後,成瑾仍很生氣,不肯吃飯,早早用被子卷住自己,躺下誰也不理。

谷音苦惱於侯爺回來後不知怎麽說,豈料侯爺一夜沒回。

翌日清晨,傳來消息:高其能死了。

谷音乍聽此事,還在發楞,春桃已叫不好:“你趕緊去找侯爺!高其能死得蹊蹺!”

谷音匆忙出府去尋人,春桃想了想,叫醒成瑾:“世子,高其能昨日與你當眾起爭執,深夜他便溺斃於護城河,恐怕不是巧合。”

成瑾懵了會兒:“啊?真的假的?”

春桃道:“若是我多心便罷了,若不是,恐要大生事端。”

成瑾雖討厭這姓高的,可睡完一覺氣消了,聽說人年紀輕輕就死了,多少有些悵然,嘆了聲氣。

春桃看他事不關己的樣兒,便知他腦袋空空,只得說破:“恐怕有人要誣陷是世子殺的他。”

成瑾驚訝地睜大雙眼:“哪個世子?你不是說我吧?”

“正是您。”

“不是我!”成瑾忙道,“我沒事兒殺他幹什麽?”

春桃嘆氣:“昨日您和他在街上爭執……”

“誰會因為吵個架就殺人啊?”成瑾嚷道。

“我們自然知道不是您殺的,可幕後真兇既如此安排,必定有他的理由。”春桃道,“我只是提醒您,若真有事,不要慌張害怕,一定沒事的,啊。”

成瑾緊皺眉頭,半晌,道:“我不怕,又不是我殺的,我為什麽要怕?”停了下,質疑地瞅她,“你和谷音是一夥的,怪我昨日因姓高的給了他臉色,就在這故意編瞎話唬我呢吧?”

“……不是。”

成瑾將信將疑地抱著被子思索,被春桃半催半勸地弄起床,洗漱更衣,正吃著飯,外頭傳來喧鬧聲。

春桃出去不久,臉色不妙地帶進來一個太監,說是傳聖上口諭,召成瑾入宮。

她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

“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事絕對與世子無關。”方孝承擰眉道,“陛下難道不知世子為人?”

他為和親一事跪在殿外整晚,今晨突然見小太監急匆匆跑來向顧太監說事。顧太監忙進殿去,不久出來,讓小太監去宣布今日休朝,接著召等在宮門口的高將軍的親弟弟進殿面聖,讓方孝承也一同進去。

高其能的叔叔在兵部任侍郎,此時一身素衣,臉色蒼白,眼睛通紅,向皇上叩頭,求皇上為慘死的高其能做主,嚴懲幕後真兇成瑾。

不等皇帝開口,高侍郎看向方孝承,忍著悲痛道:“瑞王世子為人,京城人盡皆知!”

方孝承憐他家剛失孤,好言勸說:“世子雖偶有任性,可心地善良,絕無可能傷人命。此事過於湊巧,若不是其能酒醉失足,便是有人故意陷害世子。”

高侍郎怒道:“方侯爺一向與世子親近,自然為他說話,可物證人證擺在眼前,不是我高家亂攀扯!昨夜其能與敬順伯府三公子、右相家大公子、次輔孫大人家二公子等諸人飲宴,他們皆可作證,中途有人憑成世子的貼身物傳口信,讓其能去與他單挑。其能屢受世子挑釁,年少氣盛,便離席赴約,久未歸來,眾人循跡找去,其能已經——他們忙報了案,現場遺留線索無不指向成世子。我兄長為大榮鞠躬盡瘁,膝下只這獨子,如今竟遭橫禍,我兄長一脈絕矣!請陛下為高將軍、為其能、為高家做主啊!”

……

成瑾進殿來,下意識地先看了眼方孝承,見著他額上的傷痕,楞了下,詢問的話差點脫口而出,還是忍住了,小心翼翼地離滿臉寫著恨不能活撕自己的高侍郎挪遠兩步,向皇帝行禮,然後不等人問便主動道:“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的事,我昨日和姓高——和高其能在街上吵完架,我就生氣地回北安侯府了,飯也沒吃,澡都沒洗,就躺下睡覺,一覺睡到今早上,我的丫鬟叫我起來,和我說,我才知道高其能死了。”

皇帝示意他上前去看桌上證物:“這幾樣東西是你的嗎?”

成瑾掃過去,搖頭道:“不是。”

高侍郎忙道:“物證昭昭,就在眼前,世子還要信口雌黃,陛下也就能確認真相了吧?”

皇帝淡淡地對成瑾道:“這枚玉佩,是你十五歲生辰,太後賜你的。這把扇子是你曾死磨硬泡向朕討去的,扇面題字是朕的親筆。”

方孝承正要解釋,成瑾無辜道:“可是我失憶了啊。”

方孝承補說道:“世子絕非故意撒謊。他自失憶,再未去過瑞王府,吃穿用度皆出自臣的府上。前不久瑞王府遭炸,近日重建,人來人往,說不清是否旁人撿到世子之物,設局構陷。平素若臣不在,世子身邊必有谷音春桃至少一人跟從服侍,陛下可傳他二人問詢世子行蹤。”

高侍郎冷笑道:“下人難道出賣主子?說不定推其能入河還是他們打的下手!”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到,如果世子被傅南生魂穿了,那高其能就可能真是“世子”搞死的了。不止高其能。感覺“世子”早就喪父當瑞王了,目前正在謀劃造反也說不一定_(:з」∠)_傅勞斯:都是廢物!一起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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