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辭香想笑:“沈淵，什麽才叫怪物？像他們一樣百歲成年，然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就不是了嗎？我也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為什麽我就是怪物？”

為什麽她就是？

簡陋的山洞裏沈寂，荒原上的風雪幽咽，像是她心裏哭泣的聲音。

她望著他，眸中清澈到讓人覺得淒涼，沈淵只覺得心底緊得揪成一團，讓他不由自主握緊她的手:“阿夙，我……還有我。”

否認的話說出來未免太過蒼白，縱然是有人不再將自己當異類對待，卻也將當初的痛苦一並否認了。

“阿夙，異類也好，怪物也好，這天地間能俯瞰眾生的，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異類都是怪物。”沈淵慢慢說道，一字一句斟酌，惹得辭香失笑。

“當初，阿爹也是這麽說的。”

阿爹也是這麽說的，可是到後來，除了阿爹還堅信著，就再沒有人相信了。

辭香垂眸看著自己的手，那上面隱約透出一些烏黑，她抿唇笑:“沈淵，我累了。”這樣躲躲藏藏真的好累，明明她也是受害的那一個，明明她才是血統更純正的那一個，卻要像老鼠一樣躲著藏著，害怕被他們發現。

憑什麽啊？霄伯伯也喜歡她，也會保護她的！

沈淵正要說話，聞言只好吞回去，但下一刻又後悔，張嘴道:“阿夙，我是浮生幻海的人，盡管我忘了很多事，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浮生幻海是要人鐘情的，我既然選擇你，便不會再改變。”

辭香嗯了聲，忍過來心底的怨憤才擡頭輕聲道:“像夏靈音對夏靈天那樣嗎？”

“不會。”沈淵心底松了口氣，面上略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喜歡，“要死當然是我去，阿夙來救我就好了。”看來下次回答她的問題不能想太久了。

沈淵活得太久，當初恨過些人，自己也對某些人動過心，但最後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模糊回憶，從未有人讓他有過這種沖動，想讓她和自己一樣長久的活下去。

再後來生生死死看得多了，只覺得命途越來越無趣，連回想都懶得有，所以當聽出辭香是想要知道自己的過去時，沈淵其實有些懵，那些過去，他自己都忘了大半，不知該從何說起。

“阿夙都沒有問過，我還以為阿夙不想知道。”沈淵有些想笑，一直都是他在問。

辭香眨眼，無辜的望著他，死而覆生這種事怎麽算也是事關重大，她怎麽敢輕易開口，還當她貪圖呢。

沈淵無語的伸手捏她的臉:“阿夙，你也給我取個名字吧。”總聽她沈淵沈淵的叫著，他心裏也是沒著沒落的，明明應該是兩個人的事。

“我又不是浮生幻海的人。”辭香癟嘴小聲道，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其實是不會取名，一提到取名，她腦袋裏就只剩下阿貓阿狗的名字，還是那種特別俗的，死也不能說出來。

沈淵眼下臉皮尤為厚:“嫁給我就是了。”

辭香無語:“那等我嫁給你的時候再取。”想成親肯定得回萬花谷，她就不信那麽多人想不出來個好名字。

實在不行，阿狗也不錯的嘛，大不了她吃點兒虧，改名叫阿貓。

辭香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沈淵聽她答應，猶自高興的坐到她身邊抱著她。

“阿夙，以前那些事以後就不要想了，有我在不會再讓人欺負你，背地裏都不敢罵你。”沈淵輕聲說道。

辭香歪著腦袋看著他，輕輕笑著，慢慢嗯了聲：“我睡了。”

這一次是真睡了，她說完就合眼任沈淵怎麽叫她都不醒。

沈淵望著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多了，他覺得辭香並不相信他的話，她就像是聽見了句無關緊要的話，只是隨口應答一聲，甚至無所謂信與不信，甚至她可能根本就沒有聽清楚他說的什麽。

她這是怎麽了？沈淵皺眉，他發現自己就算比她多活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更無從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突然間就不相信他了。

有沒有什麽辦法知道？他的過去裏，應該會有辦法的。沈淵思索，但是能想起什麽全都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想了半天亂七八糟沒用的倒是想起來一堆，真正有用的一個也沒有。

“阿夙。”沈淵叫著她嘆氣，算著時辰將她叫醒，心道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去萬花谷看看，至於夜小寒讓他離開靈荒大陸，沈淵卻是不著急，靈荒上躲起來的老家夥還挺多的，總歸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著。

如果李婉兒在此，便看也不用看就知道辭香是怎麽回事，她不過是在逃避而已，可惜李婉兒和冷瞳玉被戧淩困在暴風雪裏，眼下才將將脫困出來，而冷瞳玉的占蔔術還差了許多火候，一時間也找不到他們。

所以現在只能是沈淵自己苦惱了。

辭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隱約記得時間差不多該醒了，聽見沈淵叫自己便醒過來，睜眼就看見他有些發紅的眼，不由得楞了下：“你的眼睛……”怎麽又紅了？

雖然知道他紅眼睛不是什麽病。

辭香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沈淵已經從她眼裏看見自己的眼，紅通通的布滿了血絲，他也楞了下，沒想到自己還會眼紅。

“阿夙不理我了。”沈淵輕聲嘆氣，看起來有些可憐，但他也確沒有說謊，的確是她不理他了，才會令他苦惱至此。

“我困了嘛。”辭香癟嘴小聲說道，她現在算是怕了他這副可憐的模樣，明明裝可憐博同情的該是她才對吧，怎麽每次都是沈淵？

沈淵見她肯搭理自己，好像已經不計較先前的事了，松了口氣之餘又有些不安，只是算著時辰也不早了，便想著等她將身體換回來再問她：“時辰快到了，怎麽去忘塵谷？”

現在外頭的風雪小了許多，也黑乎乎的，只有山洞中這一團火焰在跳動。

辭香笑了笑，想到很快就能把身體換回來，她笑得是真的很開心，將以前收集到的東西挨個拿出來，擺在火堆旁，看得沈淵驚訝到不知道說什麽好。

石頭，羽毛，玻璃珠子，魚骨頭……

全都是隨處可見不值錢的東西，沈淵也沒有看出來其中有什麽不同，跟那只奇怪的鐲子一樣。

辭香將它們擺成一個圓圈，褪下腕上發紅發燙的鐲子放在中間，霎時間鐲子上的紅光大盛。辭香臉上浮現出喜色，上次就沒有這種反應，至於那些東西化成飛灰，她並沒有擔憂，因為紅光照滿了整個山洞，其中隱約現出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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