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香怏怏的看了眼有些碎了的糕點，半點兒胃口也提不起來，也不想看到沈淵，看見他就想起自己現在有多無望。辭香轉過頭，盯著腳下暗紅織金的地毯：“餵，你在鬼市上那麽多年，就不回家嗎？”

沈淵以為她是不想理自己，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聽見她問不禁撓頭：“我就只認識戧淩一個人，他成親了，我就不好再去打擾他了。”說起家，沈淵才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無論看到別人多麽合家團圓歡樂，他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就像是他本來就應該是沒有家。

辭香問完就後悔了，這要是有家可回，誰願意在鬼市上頭天天受人白眼？這要是有家也寧願在鬼市上受人白眼……無論哪一個都不該提起來的。可是沈淵的回答又讓她有點兒莫名的喜歡。

“你也只有一個人啊。”辭香轉回腦袋來問道，雙眸中閃著期望。

沈淵錯愕，她說也：“你也是一個人？”沈淵不大相信，她是萬花谷的人，還和黑龍山莊有牽扯不清的關系。她怎麽會是一個人。

辭香眨了下眼，知道他不相信，可是有些話總要說出來，就像沈淵說的，憋久了會生病。

“對啊，我也是一個人。”辭香笑著說道，說完轉頭望向窗外，我從來都是一個人，只是沒想到老天嫌我一個人還不夠可憐，要讓我在這種時候遇上一個喜歡的人。

辭香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心情，就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對沈淵開始變了心思的，她也許從來都只是一個旁觀者，看著所有的感情生根發芽，在開出最美麗的花時，被人折斷。

她不怕再被人生生折斷感情，她知道即使被折斷了自己也能活下去，她更怕自己沒有能力讓它長大，就像是那時候一樣，她只能看著，看著那麽重要的人死去。

“餵，你會死嗎？”辭香低聲問道，會不會就像那個人一樣，突然就死在自己面前？明明說等病好了就帶她去天上看星星，去海裏看那些會發光的魚，還要撈好多好多會發亮的珍珠回來。

他說會看著她長大的。

“不會。”沈淵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擔憂起這個問題，看不見她的臉，更看不見她的目光，沈淵猶豫了下，走到她面前，覺得有件事應該告訴她，“辭香，我不會死，無論怎麽樣我都不會死。”

辭香看著他，嗯了聲，不會死，不會死就最好了，她最怕看到別人死，最怕看到在意的人死。

沈淵覺得她很很反常：“你是不是又有煩心的事了？”她平時不是一副不沾煙火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就是在笑，很開心的看著別人，好像只要看著他們就已經很開心，露出這副樣子只有煩心的時候了。

“對啊，很煩心的事。”辭香沒有否認，她煩心的事很多，可從來沒有這麽煩心過，她說，“我想回家。”說完又覺得諷刺，於是合上眼輕笑，“他們不讓我回去。”現在這樣回去，更只是給他們殺自己的借口。

“我送你回去。”沈淵想也沒想就說道，她現在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讓沈淵想拆開她的腦子看看，裏面究竟藏了什麽事情！

“好啊，等我辦完事，就帶你去。”辭香輕聲說道，如果她將沈淵帶回去，他們會是什麽表情，會不會也會像罵姑姑那樣，說她不要臉？

不要臉就不要臉了，他們將她賣掉的時候，又何曾要過臉。

“餵，話是你說的，你可不能反悔。”沒有聽到沈淵的確認，辭香說道，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靠近自己，睜眼就看見沈淵的手落在自己臉上。

辭香看著他，懶得動，這無疑給了沈淵某種信心，他的手僵了下，移到她發中。

“你問了我半天，現在是不是該我問你了？”沈淵停下手說道，目光裏的期待讓辭香心跳慢了一拍。

“你想問什麽？”辭香笑道，打掉他的手，說了半天就是想看她的臉？難道他之前沒有偷看過？辭香才不相信。

沈淵原本想問她為什麽一直戴著面紗，不願意讓人看見臉，可是被打掉的手已經很清楚的表明她的拒絕，一時間想起她拒絕回答的所有問題，便也不知道該問什麽，張嘴只道：“你本來叫什麽名字？”

“墨卿雪。”辭香驚訝他竟然能猜到自己改了名字，不過那個名字再說起來已經沒有什麽困難，那些事早就不是忘了這個名字就能忘記的。

沈淵沒想到她真改過名字，不禁懷疑夜姑娘查到的消息不對，是不是因為名字不對，再一想又不太對，地府的記錄從來都不是只看名字，畢竟這世間重名的不知凡幾，光看名字可分辨不出來。

“你現在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沈淵問道，他覺得先知道這些小事，也是不錯的，好歹她願意給他說了。

辭香不明白沈淵為什麽突然問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也因為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她才能毫不猶豫的回答：“霄伯伯給我取的，霄伯伯說辭舊新香，到了萬花谷就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沈淵點頭，目光有些深沈的說道：“那我也給你取個名字怎麽樣？”

辭香錯愕，她不知道沈淵打得主意，夏靈音說浮生幻海的人結為夫妻之後就會重新取名，以示擯棄過往，從此兩人互為對方最珍重之人，沈淵現在想的就是先將她的名定下來。

“你說說看。”辭香低眸說道，盡管不知道沈淵的想法，但是她記得夏靈音說過的話，那種雖然會被外人誤認做至親的名字，可如果有一個，也不錯的。

不過如果太難聽的話，她可不要。

沈淵見她答應，幹壞事沒有被發現似的偷偷松口氣，也無暇顧及她沒有意會自己意思的郁悶：“夙字怎麽樣？”

他說道，一邊在桌上將字緩緩寫出來。

夙？辭香看著，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墨夙麽？

“還行。”辭香笑道，心中突生個想法，但又忍住了，再說吧，能活下來再說吧。

如果能活下來就好了。

“只是還行？”沈淵覺得她應該是不滿意，“不如我再想想？”

“不必，這個字就好，我很喜歡。”辭香笑道，眼眸中閃過讓沈淵意外的狡黠。

她在打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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