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月亮星辰的光輝透過葉縫落在樹下，斑駁模糊的影子在夜風裏搖晃。

沈淵還是睡不著，於是盯著樹下快要燃盡的火堆發呆，但盯著盯著，目光就落到另一邊的辭香身上，沒有光落在她身上，但要看清楚並不費力。

她在做夢，眼瞼下的眼珠子轉得飛快，眉心微微攏起，顯然夢裏並不是讓人開心的事情。

她夢見了什麽？

突然湧出來的好奇心讓沈淵覺得自己很無聊，但同時冒出來的另一個想法又讓他覺得自己有幾分無恥。

如果現在掀開她的面紗，她一定不會知道。

毫無疑問，沈淵真這麽做，辭香絕對不會發現，就像她沒有發現那個笑聲出現的地方，其實沈淵也在。

戧淩告訴沈淵許多，但並沒有能幫他解惑，反而讓他心中雜念更多，也更不知道該怎麽做。

況且沈淵還是沒明白，為什麽他聽過那麽多的真人真事，別人不論是兩情相悅還是單戀相思，那都是好生生的，頂多傳個情，怎麽到了自己這裏，就這麽多不要臉的念頭？

竟然無恥到偷她的衣裳？

幸虧這件事他長了個心眼沒告訴戧淩，不然還不知道會被怎麽嘲笑，這大概是唯一一次，戧淩死了命的嘲笑他，卻沒有被打。

那小子嘲笑完他以後，就說要回家找媳婦，還讓他趕緊下手，萬花谷的人不好拐。

說得好像他是人販子一樣。

沈淵就這樣盯著辭香發了一晚上的呆，等到樹林裏漸漸亮起來，早起的鳥蟲都在晨曦裏鳴唱，露水不甘的跌落葉梢，放在火堆旁的三只傻麅子渾身也濕漉漉的。

辭香睜開眼就看見沈淵紅著雙眼珠子盯著自己，心裏不禁一哆嗦，嚇得不輕，好大會兒才咳了聲：“你昨晚沒睡？”

“沒有。”沈淵的回答幹脆利落，說完就下去擰著擰了只傻麅子，“該走了。”

是該走了，昨晚他們沒有在那些尋寶人慣常修整的地方停留，而是多走了兩裏地，再晚一會兒那些人就會來了，這裏是進山的必經之路。

辭香急忙跟上去，順手把剩下兩只傻麅子也帶上，她覺得沈淵的手藝還好，烤傻麅子比少谷主厲害多了，不過：“小哥哥，你眼睛怎麽這麽紅？”

辭香緊了幾步追上去問道，大晚上的幹嘛不睡覺？她還是頭一次看見沈淵不睡覺會紅眼睛。

“我的眼睛很紅？”沈淵有些驚訝，心下頓時冒出來一絲不安，他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會眼紅，但是那種情況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現在竟然又出現了？

“恩，的確很紅。”辭香仔細看了看確認道，見沈淵還是不信的樣子，急忙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鏡子，“不信你自己看，真的很紅，快跟兔子一樣了。”

有這麽嚴重？沈淵半信半疑的接過來一照，頓時把自己給嚇了一跳，怎麽會這麽嚴重？

他的眼珠子果然很紅，密密麻麻的布滿血絲，把眼白占去了大半，咋一看跟得了紅眼病似的。

之前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是占去了三分之一，這次才一晚上就這麽多——

沈淵冷了臉，把鏡子還給辭香，看見她擔憂的眼神，只道：“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那種事在他搞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跟她說的好，把她嚇著就麻煩了，不管怎麽說他現在都還要跟著她避免倒黴。

辭香將信將疑的收回鏡子，總覺得他在說謊，就算是個連玄氣都沒有的普通人，一晚上不睡也不至於生出來這麽多血絲，他的眼睛別是沾上了什麽東西才好。

兩人先到昨晚發現的小河邊洗漱，沈淵順便把傻麅子剝了皮，辭香幾次欲言又止，等沈淵把傻麅子洗幹凈，她終於忍不住：“你的眼睛……”

辭香沒有說完，沈淵已經發現，水裏的倒影雙眼通紅，比剛剛在鏡子裏看到的更紅，真的變成兔子眼睛了。

怎麽會這樣？

沈淵楞了下，手裏的傻麅子掉下去，咕咚一聲沈到清澈的水底。沈淵急忙伸手去撈，辭香先一步抓住他的手。

“放手！”沈淵沒動，臉色沈了下去。

“小哥哥，你昨晚出去是不是碰到了什麽東西？”辭香裝作沒看見他的臉色，皺眉問道，他眼睛紅成這樣，她很擔心他的眼睛會廢掉。

還有兩天她的六感就會衰退，沈淵的眼睛要是在這時候廢了，在這深山裏，一個路癡加一個瞎子，不是在找死！

兩天時間他們絕對沒法穿過整座山脈，在山脈的中心地帶，不止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地勢也更覆雜險峻。

如果沈淵的眼睛真的出問題了，他們就只能退出去，跟著車隊繞路去懸口關。

沈淵看見她眼裏的擔憂，搞不清楚她在擔心什麽，但心底還是有種奇怪的滋味，可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

“過幾日就會好。”沈淵說道，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毛病，過幾天便會好起來，只是這次這麽嚴重不知道究竟要過幾天才能好。

辭香還是不放心，她不想死在這種深山裏給野獸當食物，但是沈淵不給她切脈，看著又沒有其他癥狀，蒙棘生好歹吐了很多血出來，讓她得以知道他中了什麽毒，沈淵這真是除了那雙眼珠子，就什麽也沒有了。

“真的過幾天就好？”看見沈淵的臉色越來越不好，辭香不得不放手，小聲不甘心的問道，這要是過幾天不好，她就要在山裏餵野獸了。

她低著腦袋，眼珠子卻不住的往上翻，偷偷的瞄著他，明顯不信任的話讓沈淵突然有些郁悶，想也沒想就脫口道：“騙你你又不給我錢！”

說完沈淵也不管水裏剛扒了皮的傻麅子，扭頭就走，往山裏面去。

辭香知道他生氣了，急忙自己動手把傻麅子撈起來追上去，心裏憋屈得不行，給錢她是不會呀，可是如果他的眼睛好不了，她就要賠命進去呀！

這話辭香不敢說出來，萬一沈淵知道她會六感盡失玄勁全無，起了壞心怎麽辦？她可沒地兒哭去。

辭香很想說要不回去走大路吧，繞一繞路也沒什麽的，他們可以走到冬天去，那時候北方的異族多半已經退回冰天雪地裏去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那些異族會在暴風雪肆虐季節之初南下搶奪資源，但是最嚴寒難過的冬天，他們反而會全部退回去，所以她要想去懸口關，要麽趕在異族來臨前的夏末，要麽等到異族退去的寒冬，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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