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自然察覺到她的動作，也懶得去猜是為什麽，說完就在前邊帶路，下午進來時他已經把這三進小宅子摸索透徹，只避開了那群氣勢洶洶要去報仇的無賴，光明正大的把辭香帶了出來。

辭香一言不發的跟著，看到周圍的房屋漸漸稀疏起來，神情緊了緊，卻沒開口。

“那個小姑娘厲害，咱們招惹不起，先躲躲。”沈淵覺得既然自己收了錢，總要跟辭香溝通好，不該隨意做主，又提醒道，“你這身打扮也該換換，太紮眼了。”

拿今天的事來說，如果她打扮正常點兒，無論他們假裝成什麽關系，都不會被牽扯進來，到那柴房裏吃這苦頭。

辭香還是沒開口，只一味的跟著，大概是默認了沈淵的主意。

逢著月中，月色清透，沒有火光也不影響行路。

離開鎮子走了段，就遇見先被趕出來的鐵匠和行腳商人，他們正在一處亭子裏歇腳，看見沈淵和辭香都露出了驚訝，似乎認為他們不該這麽快就出來了，但還是邀請兩人一同。

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湊到一塊的。

辭香沒拒絕，沈淵倒黴太久，現在對這種熱情難以抗拒，明知道他們有問題，還是答應下來。

“三位大哥準備去哪兒？”既然要一路，沈淵自然要打聽，只是他臉上始終是那副懶得不在乎的表情，總讓人有種他就是隨口問問的錯覺。

“遇到這種事當然是回家了，短期內看來是不宜出行。”鐵匠立刻抱怨，那兩個行腳商人也是同樣的心思。

“我兄弟原本就商量著，這一趟回去，等秋收後再置辦貨物出來。”

三人說起各自的打算，沈淵也換了副臉色哀嘆，說要去府城找大夫給妹妹看病。

辭香面對三人同情的目光，緊緊的抿著唇。

兩個行腳商人熱情的向沈淵推介物美廉價的大夫，偏巧五人竟然順路，都是往府城方向。

“沈淵，你這妹妹怎麽不說話？”鐵匠好奇的問道，幾人說了這半天話，沈淵並沒向幾人正經介紹辭香。

“我妹妹她生病以後就不愛說話，鐘大哥別介意。”沈淵為難的說道，這兩日的相處他已經發現，除非有必要的事情，辭香不愛說話。

如果真是他妹子，他還能勉強幾句，但辭香是給他付錢的人，不能為難。

好在三人都是做生意的，察言觀色的本事都不賴，發覺氣氛不對就打著哈哈轉移了話題，沈淵抹了把沒有的汗水，見辭香還是不緊不慢的跟著，心底松了口氣。

玉兔西垂，星河繁星漸沒，天邊泛起魚肚的白，前方的山林裏傳來雞鳴犬吠。

走了一晚上又累又渴的一行人加快腳步，鐵匠和行腳商人商量著跟村民借地方歇一歇。

離了大路穿過一片茂盛金黃的苞谷地，就看見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

兩個行腳商人上去敲了一家的門，先花十幾個錢換了些食物和水，才提出要借地方歇一歇。

辭香只喝了水，把糙面饅頭給了沈淵。

跟他們分開。

沈淵看著饅頭上的字，壓下心底的驚訝，面不改色的把它吃掉，才跟三人說要先走一步。

三人自然是極力挽留，但耐不住沈淵心意已決，三言兩語打發了就帶辭香先走。

“為什麽要跟他們分開？”

走出去很遠，周圍漸漸悶熱起來，那三人沒有跟上來，沈淵漫不經心的問道。

辭香抿唇，低頭拿出白色的錢袋，數了半吊錢遞給沈淵。

“幹嘛？”沈淵驚訝，沒伸手接，“還沒到府城。”

“不用了。”辭香輕聲說道，纖細飽滿的指尖鉆出袖口，上面搭著串銅錢的紅繩，在日頭底下更顯得白嫩。

“不用？”

她方向感不好，沒人帶路不一定能走到府城去，但得過且過這麽多年，沈淵只疑惑了一下就接過錢，數出來一半，“說好送你到府城……”

辭香見他收了錢，抿唇順著大道先走一步，她原以為這個人跟其他人不一樣，但昨天晚上——

他跟其他人沒什麽差別。

沈淵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既然人家現在把自己解雇了，該他拿的他不會少拿，不該要的他也不會厚臉皮留下。

因此見辭香不等自己，沈淵急忙追上去，把分出來的錢還給她。

“還沒到府城，用不了這麽多。”

“不用，是我解雇了你。”

辭香拒絕，繞過他繼續往前走，留沈淵在日頭底下滿臉無奈，原來還是個固執的小姑娘。

這個時候再湊上去只會適得其反，不過他也不能多拿這份錢，會倒黴的。

沈淵只好遠遠的跟著辭香，她不認得路，要是走錯了也好提醒她，終歸到了府城他就不算是多拿了錢。

沈淵打著好主意，辭香發覺他還跟著自己，纖細的眉擰到了一起，他想幹什麽？

在昨晚之前，辭香覺得沈淵會是一個很好的帶路人，有些本事遇到麻煩能自保，也沒有丟下她跑了，話不多，不像其他人總是拐彎抹角的打聽她的來歷去處。

相處久了，無可避免的會知道對方的一些事，自然又當歸另一碼，在兩人都算不上熟悉信任的階段，辭香很滿意沈淵，就是有點兒貴，不過貴得有價值。

但昨晚沈淵的表現打破了辭香的滿意，她不知道沈淵為什麽要對那三個無賴說那種話，也許是發現了什麽，也許只是想要捉弄他們……

不管是哪種原因，都讓她不想再付出任何信任。

被騙了太多次的小姑娘異常的敏感，這些心思自然不是得過且過的沈淵能猜到的，事實上他也根本沒猜測過，只是在後頭看著辭香竟然從大道走上了岔路，頓時滿腦門的冷汗。

這六感得糟糕成什麽樣，才會連大道都認不清？

“走錯了！”

眼看她離大道越來越遠，不得已，沈淵趕上去提醒道。

辭香戒備的看著他，深怕他是在打什麽壞主意，餘光瞧見道路狹小不平，兩旁也不是高大的遮陽樹木，不禁澀然，眼珠子緊忙從沈淵身上溜走，她好像真的走錯路了。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只要順著大道走，遇到人就問路，謹慎些應該能走到府城，就是慢一些罷了。

真趕不及到府城的話，宋家九姑娘那裏，她也只能抱歉了。

可現在，頭一個條件她就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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