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確實是本宮疏忽了。那麽今日便好好的考校一番在座的小姐們了，有什麽擅長的技藝，獻上來便是，名列茅的，本宮有賞。”皇後儀態萬方地附和。

宮宴上向來是貴女們爭奇鬥艷的好時機，她本來也是打了這樣的主意。她要打瞌睡就有人遞了枕頭，可不正好！

姚初晴淡笑，反正不管別人怎麽辦，她是不會去搶這個風頭的。

姚苑麗與姚錦馨都躍躍欲試，如果能進了才女榜前十，這也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啊！姚苑麗婚事已定，還有一個來月便要出嫁了，此時去爭這些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她掃一眼蕭玉清那邊，就歇了心思，轉而鼓勵姚錦馨：“錦馨，你待會好好的上場表演。”

姚錦馨輕哼一聲：“那是當然。”上了場不好好表演，難道要自己出醜嗎？

姚嵐姝年幼，再加上下午在福安那裏遇到那樣的事，現在雖然是皇後與貴妃娘娘開了尊口，可她還是覺得怪異，嘀咕道：“明明是官宦千金，學了這些卻變成了討好人的工具，像伎子一般，也不知光榮在哪裏了，偏一個個都興奮至極。”

老夫人正叮囑姚錦馨，沒有聽到姚嵐姝的這番話，姚初晴離得近，倒是聽到了，微微意外，才十歲的姚嵐姝有這種見識，還真是姚府中的異類啊，如果不是她重活一世，她都做不到現在這樣淡定以對。

“五妹，小聲點。”她們不想參加便不參加，別說這種話，要是被有心人聽見了，也不知要起怎樣的口角。

姚嵐姝嗯一聲，埋頭吃喝起來。

座上的姑娘們互相觀望著，既想出頭，又怕第一個出頭，大家都用眼神慫恿著彼此，希望對方能站出來，打破僵局。

這種矜持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很久，一個著紫衣的姑娘率先站了出來，盈盈一拜之後，道：“臣女沈紫霞，前些日子得了張不錯的焦尾琴，今日願拋磚引玉，為聖上、娘娘們獻上一曲。”

姚初晴一邊吃著，一邊註意著場上的動靜，這位沈紫霞沈國公府最小的庶女，也是太子妃的娘家庶妹。她心中一哂，這是有備而來啊，沈國公府有了太子妃還不夠，還想更進一步啊。

據她所知的，沈國公府除了太子妃，還有一位夭折的嫡女，而庶女則有四個。前三個都分別嫁到了京城中有實權和名望的人家裏做妾，而最小的這一個看來是打著要做皇家妾的算盤啊。

皇後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媳婦，“沈國公府裏的小姐自然是不錯的，那便開始吧。”

“是，謹遵懿旨。”沈紫霞寵辱不驚地走到場中。

不一會，宮人們便擺好了桌臺，桌上早就擺好了她要的焦尾琴。輕撥琴弦，清越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試了幾個音之後，便盈盈笑著演奏起來。

那是一首很應景的《春江花月夜》，沈紫霞也不是初次在這種場合演奏，但今日又更加有些不同，她是帶著目的上場的，她知道男賓那邊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不知是不是她想要的那個對象。

她有些無法掩飾的緊張。好在她日常修為不錯，靠著熟練的指法，一曲彈畢也顯露出了不凡的功力。

皇後最喜歡聽這一曲，等沈紫霞彈完之後，喝了幾聲彩，賞賜了她一對紫玉如意。

沈紫霞迎著周圍人讚賞與艷羨並存的目光，微微揚著下巴回到席間，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有人開了先河，剩下的千金小姐們也都大膽了起來。接爭恐後地上前獻藝，展示出自己壓箱底的才藝，盼著能碾壓別的貴女，冠絕群芳。

跳舞的、唱歌的都算是落了俗套，還有姑娘一邊跳舞一邊作畫，端是賺足了眼球。

酒過半巡，正是酣暢淋漓之時，男賓那邊不少權貴世家的年輕男子也參與了進來，賦詩做對，琴簫合奏，或表演劍舞，直把宴會推向歡樂的最高潮。

眼看在場大多數的千金都表演過才藝了，換了一身彩衣的姚錦馨這才站起來，不卑不亢地上前，那一身寶藍色繡金線的孔雀紋寬擺裙，行動間，仿若一只漂亮的孔雀閑庭信步。

所有人都不由的呼吸一滯，暗暗猜測這是誰家的姑娘，這出場的架勢就很不一般啊！

姚初晴也微微正色了幾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姚錦馨這樣隆重沈穩的一面，看這陣勢，是要把出場的眾人碾壓得渣的不剩的感覺啊。

不過按照她前世的記憶，姚錦馨這一次出風頭卻是失敗了的，這一世又會如何，她還真要拭目以待了。

姚錦馨上場後，從袖袋裏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碟，放到地上，再向著四周行禮，之後雙腳踮起來，僅腳尖著地，踏進玉碟。

很多人的心不由的又是一緊，天啦！難道她要表演傳說中的掌上舞？

一百年以前，掌上舞還是史書上的一段記載，無人能識。直到熙宗帝時，司儀局一位舞伎在萬壽節上以一支掌上舞而動帝心，一朝得寵，由一名低賤的舞伎，最後艷冠皇宮，哪怕終生無子，也登上了國母之位。

說起來，這名最後得封熙慧皇後的舞伎，還是當朝皇帝的祖母呢！

呃……話題扯遠了。

掌上舞是熙慧皇後的成名秘技，她位分尚低時，還經常用此舞邀寵。

此舞難習，對舞者的要求很高，既要舞蹈功底紮實，還要體態瘦削，又講究身姿輕盈、腰肢柔軟。她得寵後，很多舞姬也想利用此舞贏得皇帝的歡心，但全都失敗了。

有些人之後終生跳不得舞，因為失敗，所以殘了。

等她坐上皇後之位，她在世時，縱有人敢練習此舞，也無人敢正大光明的跳出來。

熙慧皇後百年之後，文宗皇帝敬重養母，不準宮中的舞姬練習此舞，不想此舞卻流傳到了民間，大多也都做了些改變，只是噱頭而已。

而在京城貴女們的圈子裏，卻還是初次有人敢挑戰，但姚錦馨這陣勢還挺像模像樣的。

眾人都興致昂然，不厚道的悄悄下註打賭，姚錦馨是會一舞成就艷名，還是失敗丟盡臉面。

這麽重要的場合，姚苑麗自然是不能讓姚錦馨單獨去冒險，所以彈琴的是她。

隨著她翻飛的十指在琴弦上游動，那悠揚動聽的琴聲共著輕柔的舞姿，緩緩在眾人面前展開。

但見姚錦馨戴著孔雀花翎，纖細的指尖模仿著孔雀的頭臉，身姿柔軟如柳枝，舞動間讓人仿佛看見了一只初入人群的驚惶孔雀，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

飛揚的裙擺在五色彩燈的映照下，宛如受驚的孔雀不時張開的尾羽，鮮活靈動，讓人不得不感慨姚錦馨既舞藝高超，又心思細膩。

隨著琴音歡快的轉換，姚錦馨的動作也更加嫻熟，好像是孔雀試探完畢，覺得周圍沒有危險，便跳起了快樂的舞蹈。

長發和裙角在百花中不斷穿梭，隨著琴聲的高潮來臨，她的身軀慢慢的向內側仰起彎曲，一只手拎起裙角，右腿擡高，左腳尖開始不斷的旋轉，展開的裙擺如同孔雀屏開，金線閃映，美到極致，一圈又一圈，仿佛能無窮無盡轉到天荒地老去。

眾人都看呆了，想熙慧皇後當年的舞姿也不過如此了吧？

隨著姚苑麗最後一個琴音落下，姚錦馨也旋轉著要收尾，而意外就是在這一瞬間發生的，姚錦馨突然踩空，玉盤從她腳下滑了出來，她一個趔趄，身形不穩，身子就那樣直直的撲了出去，活孔雀變成了死孔雀。

場中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姚苑麗也沒料到竟是這樣的結果，姚錦馨是早就做好了要在宮宴上出盡風頭的準備，這支舞更是苦練多年，去年還有些不穩，會出現失誤。但今年以來，據樂師和舞師們說，她每天都練，有時練習十來遍，有時練習一兩遍，但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微小的失誤。

宮宴開始前，她就跟姚錦馨確認過，是不是真的要冒險跳掌上舞。姚錦馨還很自信，絕對不會出問題，可現在……

姚錦馨也恨不得就此死去，老天爺就是要跟她作對是吧？就是見不得她好是吧？她只要好好的收了尾，今晚最大的贏家一定是她。

可是……

玉盤怎麽會滑開？她練習這麽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失誤了。

現在要怎麽收場？

她不知道，她甚至自暴自棄的癱在地上，最後靈機一動，又動了起來，好像真的是一只歷盡風雨之後，蒼老無力，只能等待死亡來臨的可憐孔雀。

姚苑麗松一口氣，率先鼓掌。

掌聲驚醒了剛剛看呆的眾人，姚嵐姝與老夫人是第二批鼓掌的人，貴妃娘娘喝了一聲彩，大家才醒悟過來，掌聲如雷。

“精彩！雖然最後關頭出了點差池，但也算挽救過來了，這種結局反而更有意義。”

“人漂亮，心思也靈巧，這舞蹈堪比當年的熙慧皇後了！”

“姚二小姐琴藝出眾，四小姐的舞蹈更是艷驚四座，姚相好福氣，女兒們個個天資過人。”

“姚四小姐定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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