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感激的看姚初晴一眼。

老夫人依舊搖頭，道：“人老了，想法便也保守些了。如果再往前十年，我還希望你二叔外任呢！”

十年前，姚二叔也確實有這樣一個機會，當年姚妙音年幼，姚樹德剛剛出生，烏氏不願意。接下來姚二叔幹脆就不想了。

這次要不是因為姚妙音的事，想來姚二叔也不會申請外放到樂州那麽遠的地方去。

“祖母哪裏就老了？明明還是風華正茂，走出去，人人都會說你跟我是姐妹。”姚初晴睜著眼睛說瞎話。

老夫人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失笑道：“誰的眼睛那麽瞎？你跟我是姐妹，這輩分不就全亂了嗎？”

姚初晴撒嬌道：“我說的是外表、年紀上像姐妹。”

“那你也太少年老成了。”

姚初晴嘻嘻一笑，“我是心老人不老。”

“你這孩子竟胡說，人老心不老，哪有說自已心老的？”老夫人嗔怪道。

姚初晴只兩眼彎彎笑得像只賣乖的小貓。老夫人輕點一下她的額頭，心情才完全放晴。

又說了會閑話，三嬸見老夫人的毛被姚初晴捋得順順的，便笑道：“晴姐兒怎麽突然喜歡吃酸的了？我聽說讓采買辦的婆子去買青梅、酸棗類的零嘴回來，剛好我前兒個著人買了些青梅回來，還剩下幾斤，等會給你送到晴陽閣吧？”

三嬸做青梅糕也讓人送到壽康苑，老夫人嘗了幾塊，甚覺味美。姚初晴從前嗜甜，自林氏死後，好像轉了性子般，不喜歡吃甜的了。經過這幾年的觀察，不管是吃也好，其他的方面也罷，從來沒看出她偏好哪一面。

“我記得晴兒你是一點酸都不肯碰的吧？”老夫人詫異問，從前菜裏若是多放點醋，她都不肯嘗一筷子的，現在要吃青梅、酸棗？

姚初晴嬌羞一笑，輕聲道：“我……我也不知為何，最近總覺得口中幹渴，喝水又覺得肚脹難受，想到梅子便口舌生津，因此就讓婆子們去買些回來。聽說我母親在閨中時偏好酸味，想來從娘胎裏帶來的好酸本性，現在我體內的蘇醒過來了。”

三嬸簡直聽為觀止，姚初晴這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了吧？

老夫人聽到的卻是另一句：“總覺得口中幹渴，這應該是身體不適了吧？趕緊請大夫進來看看。”

三嬸趕緊插嘴道：“胡姨娘也好幾日沒見著了，聽說她也有些不適，府裏常用的大夫是哪一位，怎麽聽說他不在就沒去請旁人來呢？晴姐兒還是趕緊請大夫進來瞧瞧，別因小不適而忽略。”

“多謝三嬸提醒，胡姨娘也只是累著了，感了風寒而已，喝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三嬸對府裏的事真有心。”姚初晴笑著道。

她就猜到，姚凈一把消息帶回雙荃樓，三嬸就會到老夫人這邊來嚼舌根。所以她送走了姚凈，也早早來到壽康苑，提前給老夫人說了，以免老夫人在聽到那些流言的時候，也產生了不該有的期盼，空歡喜一場。

“請大夫來瞧過了嗎？大夫說只是感了風寒？”三嬸追問。

姚初晴反問：“不然三嬸以為如何呢？”

三嬸臉上一紅，訕笑道：“我聽說了些流言，不知道母親這邊有沒有傳過來。”說完還掃了一眼姚初晴。

姚初晴氣定神閑的，可看在三嬸的眼裏卻是，她越鎮定說明心中越有鬼。

前陣子京城裏傳出姚初晴的流言，老夫人可是深惡痛絕的，要劉嬤嬤好好約束了一下壽康苑裏的下人，無論任何性質的流言，誰敢胡鬧帶進來嚼舌，一律發賣出去，絕不留情。

因此哪怕壽康苑裏的人聽說了，也不敢私下議論，更不敢鬧到老夫人面前來。

因此聽到三嬸說什麽流言，老夫人的心裏第一想法就是抵觸，心中不喜，“流言有幾句是真的，有什麽好傳的？”

三嬸臉色一僵，尷尬道：“這次有一半是真的，是跟胡姨娘有關的，說是她的小日子遲了十幾日，晴姐兒要的酸果全都到了她那裏，這八成是有孕了吧？”

“她有沒有懷孕值得你來說三道四的？哪怕有孕又如何，一個庶出的孩子難道還想擔起我姚府的重擔不成？”老夫人鄙夷道。

剛才姚初晴過來就已經把流言的事說給她聽了，拿了大夫的脈案，大夫明明白白寫著胡姨娘是疲勞過度，思慮過重，才導致陰陽失調，經期紊亂。光憑小日子推遲和吃酸就說明人有孕，這也太草率了吧？

姚啟明還說了，只要胡姨娘生下兒子，就要扶她為正室，這是老夫人無論如何接受不了的。所以她一點也不希望胡姨娘有孕。

老夫人還是覺得憑姚啟明的條件，京城裏好人家的清白姑娘願意嫁給他的大把，她才不接受將來姚府的大家長落以一個妾室生的兒子頭上。

三嬸心裏卻是一喜，聽老夫人的意思，哪怕胡姨娘生出庶長子，也是不被老夫人喜愛的，那說明過繼還有希望。

“是，母親說的對，像我們這樣的門庭，將來家業要是落到一個庶子的手上，傳出去是要被人笑話的。可是大哥年近不惑，膝下猶空虛，這……”

已經成為京城裏的笑話了好嗎！

三嬸的後半句不敢說出來。

“祖母……”姚初晴臉上有些難過，“我想有個弟弟，父親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裏也是極想有一個兒子能繼承他的所有，延續他的血脈。”

“我是不會同意扶正胡姨娘的，從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永遠都會低人一等。不管你父親怎麽想，反正我是不會期待這個孩子的。”老夫人憤然道。

三嬸眨著眼睛，老夫人這句話的意思是，胡姨娘真的有孕了？那怎麽可能！姚啟明喝了參湯，是絕無可能有孩子的，除非這個孩子來歷不正，不是姚啟明的！

那她能不能找到什麽證據，消滅胡姨娘這個潛在威脅？

於是，三嬸道：“以前大嫂健在，府裏有林姨娘、白姨娘和胡姨娘三房妾室，府裏卻在五丫頭之後，再沒傳出過好消息。胡姨娘在這個時候懷孕，會不會太蹊蹺了些？”

“啪！”老夫人手裏的茶盞在三嬸面前摔得稀爛。

三嬸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來請罪，“請母親恕罪，我口不擇言，不是有心的。”

“你給我滾出去！明天你們一家就給我收拾東西滾回鄉下去！逢年過節也不用上京城了，我不想再見到你！”老夫人怒道。

她那番話是什麽意思？懷疑姚啟明的能力，還是懷疑有人搗鬼？

如果是前者，老夫人絕不能忍，如果姚啟明沒有生育能力，姚初晴幾姐妹是怎麽蹦出來的？

如果是後者，那自已還要謝謝她提醒，這事一定要查一查，請太醫院的婦科聖手進府來給胡姨娘、林姨娘診一下脈，再看看從前的大夫留下的脈案。如果真有人搗鬼，害了幾人的身體，那她絕不放過任何一個！

三嬸簡直是懊惱死了，她今年到底是沒有拜到哪一尊佛，怎麽竟跟老夫人犯沖呢？老夫人聽了她的話，明明應該懷疑胡姨娘有沒有偷人，卻怎麽怪到她頭上，還讓她們一家明天就回鄉下？

老夫人對三房的人太無情了！

三嬸回到雙荃樓，氣到不行。

“你也下去吧，我乏了。”老夫人對姚初晴道。

姚初晴就勢站起來，憂慮道：“祖母，你別氣壞了身子，三嬸就是這樣的爽利性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別說她，就是我也會懷疑的，白姨娘與胡姨娘都跟了父親不少年，聽陳大夫說兩人的身子都很好。她們二人又比林姨娘還要年輕幾歲，正值盛年，父親雖去她們的房裏少，但一個月也總有兩三次，怎麽會多年無孕？問題到底出現在哪一環節？”

“聽三嬸這麽一提，確實越想越疑惑。三年前母親去了，白姨娘犯了大錯，送去鄉下。接下來又是林姨娘去守陵，府裏就胡姨娘一人，父親只要回後院就會去她房裏，可以說是她一人專寵了，怎麽也一直傳不出好消息？陳大夫的醫術值得信賴嗎？”

老夫人凝眸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有人買通了陳大夫搗鬼？”

姚初晴搖頭，“我不知道，只是就著三嬸的話想了一下，就想到這些。祖母睿智，想來是能弄清楚癥結所在的。”

老夫人沈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些話不要傳出去。”

姚初晴點頭，便行禮離開了。

她又埋下了一顆雷，搗鬼的人只要一抓出來，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午後姚初晴歇了午覺起來，就去了胡姨娘那邊。

胡姨娘也正好趁著午間沒什麽人，在院子裏走動一下。

自從答應姚初晴的那個冒險計劃，她這裏就沒有斷過人，懷著各種心思的人都來了。她雖躺在床上裝病，沒有見人，但也煩不勝煩。

姚初晴剛和胡姨娘說了幾句話，如意從外面打起簾子，道：“小姐，季媽媽送東西過來了。”

季媽媽，玲瓏閣的人。

看來玲瓏閣與芳華齋的人也按捺不住了。

姚初晴嘴角一翹，和胡姨娘對視一眼，兩人眼底都有些戲謔的光芒。

“請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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