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嬸臉上與有榮焉，“當娘的不就盼著孩子有出息嗎？咱們家是書香門第，他們這樣才能不辱沒先人臉面。所幸他們也聽話，讓我操心的不多，就在路上，三人都沒有片刻放松。隆兒最小，反而在路上做了三篇短文，說要帶過來，請大伯幫忙瞧瞧，指點一二。權兒、勢兒也都一人做了兩篇，就不知大伯是否有空，來指點一下三個孩子。”

“你等會叫孩子們拿來給我，等啟明一回來，我就親自帶著三個孩子過去找他，他敢說沒空！”老夫人豎著眼睛道。

“媳婦知道了，媳婦替孩子們先放過母親。”說著，姚三嬸過去接了劉嬤嬤的活，替老夫人簪發。

門簾一掀，以姚初晴為首，幾姐妹依次進來，老夫人笑道：“不是免了你們的請安嗎？怎麽不多睡一會？”

姚凈糯糯的開口：“凈兒三姐妹不能承歡祖母膝下，已是大憾，現已入了京，自然要多在祖母面前盡孝，不敢有絲毫懈怠的。”

小小年紀，竟如此懂事知禮，老夫人甚為欣慰，“都是好孩子。”

烏氏來請了安，匆匆又走了，說姚樹青昨晚回去後，就有些不舒服。

請了安之後才擺的早飯，三嬸的目光在人群裏掃了幾眼，笑問：“怎麽只見到胡姨娘？林姨娘呢？”她雖然遠離京城，可姚府的動靜她也是知道得不少的。比如林氏孝期結束，辦的除服禮，極為成功，姚初晴掌家有方，傳了美名。可惜半路殺出一個谷妃，幾句話硬生生把姚初晴跟大皇子綁在了一起，這對待字閨中的姑娘而言，可是大忌。

林姨娘守了三年陵，終於回到姚府了，她還以為這次進京，總會看到林姨娘由姨娘變正室呢！可是自從昨天進門開始，她就一直覺得好像少了人，考慮的事情太多了，直到此刻才想起來沒見到林姨娘。

姚苑麗三姐妹的臉色一黯，都垂下頭。

老夫人眉頭皺了一下，才道：“她在清修，自願清燈伴古佛替姚府眾人祈福。”

三嬸微怔，這不像林姨娘的性格啊！看來她得盡快找人打聽清楚這府裏兩三個月來的大小事。早知道林姨娘被關起來了，沒有了做正室的希望，她娘家還有個堂妹啊！早知道應該把堂妹一起帶過來，哪怕不能嫁給姚啟明做正室，做個妾室也好過在老家那邊嫁個一般人家啊！

三嬸心裏大呼失算，進京之前沒有再多打響些關於大房這邊的事。

聽到老夫人的話，姚嵐姝心中很是不平，她娘親才不是自願的！可惜這次她竟然求姚初晴也沒有用，那兩個守門的婆子也固執，硬是不給她開門。

姚錦馨眼底則劃過一絲恨意。姚苑麗沒什麽表情。

姚妙音道：“我記得三嬸以前跟林姨娘的交情不錯，聽到這個消息可覺得惋惜？”

“妙音這話說的，難道我跟胡姨娘的交情就差了嗎？我人這就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從來不曾跟人交惡。”三嬸笑著道，然後看向胡姨娘，略驚訝地道：“仔細一瞧，發現胡姨娘似乎比前幾年，顏色更妍麗了，現在日子過得滋潤了吧？”

林氏死了之後沒多久，白姨娘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再沒多久，林姨娘又犯錯被扔去守陵了，府裏就胡姨娘一人專寵。三嬸還覺得有些看不明白自己那個相爺大伯了，人生最大的樂事是升官發財死老婆，怎麽到他這裏，正妻死了之後，後院就沒再添過人？不僅沒添過，反而還女人還越來越少。

沒聽說姚啟明對林氏的感情有多深啊？難道還要守節不成？

胡姨娘淺笑著撫了下自己的臉，“三太太應是記岔了。”

“沒有記錯，我的記性向來很好。胡姨娘不僅人更漂亮了，如今看你氣度也不一般了，再看看這通身的裝扮，把我都比下去了，說出去誰相信是個姨娘啊？”

三嬸這話說得就有點得罪人了。

她的年紀本來就比胡姨娘要大，平日計較過多，臉上就有了些刻薄之氣。而胡姨娘心境平和，又有崔姑姑開的調養方子，比起從前，是要漂亮不少。今日穿了身水紅色的撒花衫兒，更襯得人面桃花，看上去確實比三嬸要亮麗許多。

她說胡姨娘裝扮得不像個姨娘，是在暗暗提醒老夫人，姚啟明正值壯年，府裏只一個女人，若是正妻，這傳出去就是佳話。守著一個姨娘不續弦，這就不好聽了。

胡姨娘何嘗聽不懂三嬸的話外之音，她臉色微變，擡眼看向老夫人，果然見到老夫人沈了臉。

“除了戲文裏，現實生活中，誰聽說過麻雀可以變鳳凰的？”老夫人道。

三嬸掩嘴一笑，“是媳婦眼皮淺，還是母親見多識廣。”

吃了早飯，老夫人只留了三嬸說話，讓姚初晴領著幾姐妹下去。

三嬸道：“凈兒，如今你們大姐姐掌家，你和柔姐兒、媚姐兒都跟著好好學學，回去我可是要考你們的。”

姚凈三人均福了福身子，異口同聲道：“還望大姐姐不吝賜教。”

“不用客氣，我也是祖母教的，大家便一起學吧。”姚初晴不接三嬸的挑刺。她現在也看明白了，三房的三個姑娘，姚凈年紀雖然最小，但因為是嫡出，作為庶姐的姚柔、姚媚反而處處看她的臉色，有她在的地方，絕不隨便開口、出頭。

府裏的事，每天不過就是些吃喝上的，三房人丁旺，主子十口，每人兩個侍候的，再加上另外一些做雜活的，這次上京竟然一起來了三十多人。往日裏下人們只顧低頭做事，姚府安安靜靜的，讓人心情愉悅。

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之後，好像每個地方都擠滿人了一般，喧鬧不堪。

姚三叔還從老家拉了十來車的土產過來，姚初晴道：“二妹，等會以你為首，去清點入庫可好？”

“是。”姚苑麗應了。

姚初晴又問：“幾個妹妹可有願意跟二妹一起去的？”

姚錦馨冷哼一聲：“又累又臟的活就知道派給我們。”

姚嵐姝趕緊拉住她，對姚初晴道：“長姐，我和四姐一起去幫二姐。”

姚初晴笑道：“如果二妹也覺得那活又臟又累的話，就你在這邊發對牌，我帶人過去清點。”這邊的事絕對比去清點土產繁碎麻煩，土產都是經過前期處理的，又有婆子在一旁跟著，臟在哪裏累在哪裏？

姚苑麗搖頭，“四妹說岔了，長姐不要誤會，我願意去。”

“那就好。”

又聽姚凈對姚柔、姚媚道：“你們兩個也過去幫忙。”態度倨傲，不由的讓姚初晴幾個都看了過去。

而姚柔、姚媚似乎習以為常，低聲應了：“是。”

等她們還沒走遠，姚凈道：“長姐你脾氣太好了，我娘親說，姨娘、庶女都是下賤胚子，你給點顏色她們就想開染坊，所以一定要對她們兇一點狠一點，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廢。”

姚柔、姚媚臉色沒有半點變化，姚苑麗腳步停了一下，很快又恢覆正常。姚錦馨和姚嵐姝均回頭看了一眼姚凈，姚錦馨冷聲道：“鄉下丫頭就是鄉下丫頭，沒見識。”

“我是鄉下來的，但在我們鄉下，一個庶女就是借她兩個膽子，也不敢這樣跟嫡女說話，莫非這就是四姐所謂的有見識嗎？”姚凈笑瞇瞇的道，聲音雖然帶著些稚氣，但話說出來卻無比的冷硬。

“八妹！”眼看著姚錦馨氣得漲紅了臉，姚初晴開口了，“二妹，你們先過去吧。”

姚苑麗頷首，也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姚凈，才拉著姚錦馨的手走了。

姚凈還不服，嘀咕道：“長姐，京城的規矩怎麽還不如我們鄉下老家？看看她們那輕狂樣，你平日定是對她們太好了，讓她們以為你軟弱可欺！”

“八妹，小心讓祖母知道了，說你對姐姐們不恭不敬。婆子們進來了，別讓下人看了笑話。”

姚凈暗暗撇嘴，覺得姚初晴這個嫡女當得真憋屈。遂拉了姚妙音說話。

姚妙音早已不是之前那個單純熱心的姚妙音了，她這兩日都特別沈默，眼睛觀察著三叔一家，現在又看到姚凈乖巧之下這樣的性格，也就笑著跟她說些不入心的話。

姚嵐姝與姚柔是一年的，大了幾個月。姚苑麗與姚錦馨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於是柔、媚姐倆就粘著姚嵐姝，互相交流起來。

想到姚凈剛才的跋扈，輕聲問：“八妹在家經常欺負你們嗎？”

這話讓兩人臉色一白，連連搖頭：“沒……沒有，五姐想多了。”

說著姚柔擡手，撫了下耳畔垂下的發絲，姚嵐姝就發現她左手五個指腹紮得如蜜蜂窩一般的，“你……你的手怎麽了？”姚嵐姝趕緊去拉姚柔的手。

姚柔躲閃不及，兩手被她抓著攤開，十個指腹就沒一個好了。再看看姚媚，也是同樣的情況，愕然地問：“你們的手是怎麽了？”

兩人躲躲閃閃的道：“我們手笨，女工做不好……”

“所以姚凈就紮你們的手指嗎？”

“不是的，是我們自己練習的時候不小心紮的。”

這簡直就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跟她們一比，姚嵐姝才發現自己這個庶女的日子過得簡直太和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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