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玉清俊朗的臉上布滿怒氣，谷妃嚇了一跳，心驚膽戰地解釋：“是……臣妾，臣妾昨日進宮時，在宮門外遇到她被禁軍阻攔，她認出了臣妾的馬車，撲過來苦苦哀求。她說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本無顏見人，但一想到即將遠嫁，也許此生將不覆與京城中的親朋們相見，就想趁此機會，好好地與大家告別。臣妾未曾深想，心一軟就命禁軍放她進來了。”

谷妃跪下來：“臣妾絕對沒想到她會掀起這麽大的風浪，昨日便很自責，如果臣妾當時沒有放她進宮，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面那些事了？臣妾本想告訴殿下，又不知如何說起……請殿下責罰。”

責罰？現在罰她還有什麽用？婦人之仁！

蕭玉清氣得踹翻了桌椅板凳，什麽都沒說就大步離開了。

如果不是看在她為自己犧牲多年，又為他生兒育女的份上，他早就一刀砍了！

等他暴怒離開之後，谷妃才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冷汗早就濕透了後背。

等平靜下來之後，蕭玉清才想起來問：“去查查，這封信是什麽人送來的。”

很快有了回音：“殿下，送信的是王府附近一個雜貨鋪的小夥計，說上午有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在店裏買了不少東西，然後就拜托他送一封信進來。婦人說她男人是王府的門房，兩人吵了嘴，婦人跑出來了，現在騎虎難下，所以寫封信來道歉，希望男人能原諒她。那個小夥計並不識字，所以並不知信封上寫了什麽。”

“去查一下那個雜貨鋪的底細，如果是清白的，賠掌櫃、夥計一點錢，我們自己把雜貨鋪經營起來。”蕭玉清道。

王府的人進出都會經過那個方向，那個店鋪的存在就好像什麽人的一處耳目般。

蕭玉清坐了一會，然後到了姚府。

姚啟明與晉遠侯這回只怕是失了皇帝的心，要如何才能彌補回來，他想聽聽姚初晴的意見。

姚啟明在閉門思過，不方便見客，蕭玉清是打著探望老夫人的旗號來的，人參、燕窩之類的補品帶了一箱籠過來。

姚初晴處理完一天的家事，正準備歇口氣，在崔姑姑身邊侍候的竹尹過來道：“大小姐，姑姑請你回一趟朗吟小築。”

朗吟小築是崔姑姑進府後的居處。自從她掌家以後，崔姑姑知道她上午忙碌，基本上不會找她，姚初晴不解，“姑姑可說什麽事了？”

竹尹搖頭，姚初晴只能先過去。

崔姑姑一身亮桔色衣裙，坐在朗吟小築的正廳，素來喜歡梳高髻的發式，今日垂了下來，戴了兩朵絹花，簡單大方，看上去卻比她往日的裝扮至少年輕了十歲。

姚初晴笑著誇獎：“姑姑今日這打扮好看極了！”

不過崔姑姑旁邊的桌子上放了一個小小的包袱，竹簡在柱子旁邊，眼眶紅紅的，倒讓姚初晴疑惑了，“姑姑今日要去見什麽人嗎？”

崔姑姑笑了一下，招手讓姚初晴坐到身邊來，也不含糊，直接道：“我今日要離開了。”

姚初晴訝然，“姑姑怎麽突然要說走？”雖然當年的文書上並沒有寫要教多久，但一般的崔氏不出手便好，一出來至少要教到那位姑娘成婚才會提離開的。更有些是一輩子都呆在姑娘身邊，最後由姑娘養老送終的。

“昨日的事我聽說了，只怕皇後不會善罷幹休，我留下來反而會給姚府惹來禍事。”崔姑姑平靜道。

雖然別的府上也有崔氏女，但畢竟是暗地裏的，且旁人家的姑娘也沒有哪一位像姚家這兩位姑娘一樣，有正慈法師批過的命格，還有道士預言的命主天凰。雖可信度不高，但卻往帝後心裏紮了一根刺，特別是皇後那一邊，絕不可能善罷幹休。

皇後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對她當年的老師都能心狠手辣除掉，而這些年來，常有出來的崔氏女最後無端失蹤，族裏已經查到背後有什麽人在針對崔家，所以她離開才是對雙方最好的結果。

“怎麽呢？父親說你的身份不會有問題，沒有人會懷疑你是鷹州崔家人。”這幾年下來，姚初晴與崔姑姑的關系處得很好，像師生，亦像朋友。

“我姐姐便是當年皇後的教習，她助皇後登上了後位，離開後卻沒有回到鷹州，屍骨無存，聽說遇到野狼，被野狼吃掉了。”崔姑姑道。

姚初晴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很聰明，我能教你的都教給你了，如果不發生昨天的事，我應該還會再逗留一陣，至少看到你的婚事落定才會提離開。現在不過是稍微提前些罷了。你也勿傷感，有聚就有散。”崔姑姑笑著，反而安慰她。

姚初晴知道不能挽留，也不願意讓她走得不安心，逼退眼裏的淚花，問：“姑姑要回鷹州嗎？”

崔姑姑搖頭，“其實這麽多年，崔家人過得也很苦，大家都說被祖宗坑了，我從族裏離開就沒打算再回去。我會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改名換姓的過平凡的日子。”

姚初晴覺得也是，平凡有平凡的好處，“我們以後還會相見嗎？”

“有緣自會相見。老夫人與相爺那邊我就不去告辭了，竹簡與竹尹侍候我慣了，我會帶著她們一起離開，房裏還留了些東西，你看看有用的就拿去用，沒用的就燒了。”

姚初晴點頭，崔姑姑讓兩個丫頭去收拾一下，兩人才破涕為笑，急忙回去收拾，很快就拿了一個包袱出來，生怕崔姑姑走了不帶她們一般。

姚初晴著人去安排了馬車，崔姑姑同意了，最後道：“今晚讓護院們警醒些。”

昨天晚上皇後沒有派人過來，今晚是肯定逃不過的。姚初晴點頭。

只當崔姑姑是去上街一般，不聲張的送走了她，然後老夫人那邊又派人來叫她過去侍候。

姚初晴斂斂心神，到了壽康苑。

老夫人自回來後，就像受了打擊般，精神萎靡，再加上上午又被烏氏與姚錦馨的話刺激了一下，好不容易平覆的心情又心煩意亂起來。

姚初晴掏空心思說了幾句俏皮話哄她開心，老夫人卻笑不出來，悔不當初地道：“我當日便知道林姨娘是個不安分，當初就不該同意你父親把她擡進門！”

老夫人便絮絮叨叨的說起林姨娘這些年來做過的種種事情，姚初晴只笑，千金難買早知道。哪怕擡進門以後，你老人家不那麽縱容她，她也不至於這麽無法無天。

說了半天，突然聽到蕭玉清到訪時，老夫人精神一下子好起來了，連聲道：“快請！”

然後又吩咐姚初晴：“晴姐兒，我們等會好好向大殿下說情，請他代我們去給皇帝請罪，我們一家對皇帝忠心得不得了，怎麽會有反心？我們是被冤枉的，董小姐的瘋言瘋語怎可信？”

姚初晴忙安撫：“好了，祖母，大殿下知道的，你先躺著別激動。”

“晴姐兒，如今能救姚府的只有你了，你嫁給大殿下好不好？”老夫人突然抓住姚初晴的手道。

蕭玉清正好來到屋外，聽到這一句，他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所有人都停下來，等待裏面的回答。

“祖母糊塗了，什麽叫救姚府？這是在怪皇上處理重了嗎？”

裏面的聲音清冷，不含一絲感情。

老夫人似乎被嚇倒了，囁囁幾句不清晰的字眼。

蕭玉清略微失望，總覺得他現在被人拒絕得都快變成習慣了，實在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怎麽會有期待的感覺。

他略一擡手，小丫頭才掀開簾子，往內通報：“老夫人，大殿下到了。”

蕭玉清微笑著走進去，“老夫人，昨日累你受驚了。”

老夫人起身要行禮，蕭玉清連忙阻攔：“老夫人不必客氣，今日本王是作為後輩前來探病，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禮。”

姚初晴在一旁見了禮，蕭玉清略一頷首，並沒有把目光過多的停留在她身上，只跟老夫人聊了起來。

姚初晴奉了茶，本打算先離開，蕭玉清卻又暗暗瞥了她一眼，她便知道，他不是單純的過來探病了。

蕭玉清過來的消息，很快傳到玲瓏閣。兩眼放空的姚苑麗，目光微微回神。

她真是恨極了董嫍嫍，可是晉遠侯府的門第比姚府高，她的手再長也伸不進去。她倒是想在董嫍嫍出嫁的路上做手腳，可現在就算把董嫍嫍殺了，也只能稍解她的恨意，完全無法挽回這件事捅破後所帶來的後果。

她昨天雖然驚惶失措，但也暗暗觀察著蕭玉清的神色，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不相信自己有這個命格。

她本以為這會成為她最後的籌碼，最大的勝算的，可是他不相信。

那她還能有什麽方法得到他的青睞？

“來人，去稟告大小姐，我已經好了，我沐浴更衣後，去給祖母請安。”姚苑麗虛弱的撐起自己的身子。

門口守著的丫頭趕緊進來。

“快去啊！”姚苑麗推開她們的攙扶。

丫頭中的一個便出去了，留下另一個，剛扶起她來，她就身體一軟，又倒了下去。

“啊……二小姐！”

於是，姚初晴剛聽完一個丫頭的匯報，說姚苑麗好了，要來請安，另一個丫頭又白著一張臉跑過來，叫：“二小姐又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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