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的表情微滯，她從姚初晴的目光裏讀到了警告的意思。

“什麽事不光彩？”姚啟明匆匆從外面進來，只聽到姚初晴的最後一句，便邊問邊走了進來。

他今日去赴了一個同僚的晚宴，沒在府裏用餐。剛進門就聽到門房說，府裏請了三個大夫來，說是女眷們用過晚餐後不舒服。

眾人先是請安，姚啟明又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尷尬，不願意面對姚啟明：“你們去外屋問吧，我今日累了。”

姚啟明點頭，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的臉上。

老夫人又道：“晴姐兒，你這事處理不好，就不要當家了。”

姚初晴仍是溫順地答：“是，請祖母放心。”

姚啟明率先走到外屋。

烏氏本是強忍著一肚子不適過來的，此時見到有姚啟明在，她便離開，回到西垮院。

姚啟明多少猜到跟晚餐有關，他把目光轉向胡姨娘。

胡姨娘便把晚餐時出現了毒蘑菇湯的事說了一遍，不偏袒姚初晴，也不把責任都怪到廚房裏，說完了才道：“廚房的人都在外面候著，相爺看是不是傳進來問個明白？”

姚啟明沒有先傳人，反而問：“秀秀，你沒有喝湯？”

胡姨娘面色微赧，姚啟明從來沒有當眾叫過她的名字，這樣讓她很不習慣。可是心中又微甜，他對自己多少有些情分了吧？

胡姨娘羞澀的表情全部落進林姨娘嫉恨的眼睛裏，都說男人心易變，她以前不信，還覺得自己有手段，現在想來，果然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胡姨娘搖頭，“妾身自小不喜歡吃蘑菇，今日的湯也都賞給了丫頭們，未曾飲食。”

姚啟明點頭，又問：“晴兒呢，也沒有喝？”

姚初晴道：“因明日要出門，晴兒下午做功課便拖延了一會才用餐，湯一端起來便讓崔姑姑看出了端倪。等晴兒派人來通知大家時，才知祖母、二嬸及姨娘、妹妹們都用過了。因此我片刻也不敢耽誤，派人去請大夫，又把鮮蘑湯端了，便來找祖母了。”

“廚房的人，也是祖母派人去請的。”姚初晴最後道，反正她是半點不知情的，只是運氣好才逃過了一劫。

“沒事就好，大夫怎麽說？”

姚初晴又把大夫的診斷重覆了一遍。

姚啟明竟只言片語都沒有問過她們母女，林姨娘暗暗咬牙。

聽姚啟明道把廚房的人帶進來，姚苑麗也在此時趕了過來，順著墻角，悄聲來到林姨娘身邊。

劉二嬸一進門就先跪了下來請罪：“小人不察差點釀成大禍，請相爺責罰。”

她後面的兩個婆子也俱是哭喊著請罪。

姚啟明微皺了眉頭，姚初晴便道：“哭聲先收一收，把事情說清楚，相爺自有論斷。”

婆子的哭聲果然停了，就聽劉二嬸稟道：“老夫人說明日要去禮佛，自昨日開始便讓廚房做素齋，小人與廚房裏的各位老姐妹們便掏空了心思，想做一些能讓主子們滿意的素齋來。”

“今日午後，這位端姐姐輪值完回家去，在後巷看到一個年輕的山民挑了擔子叫賣山貨，野雞、野兔、獐子都有，她看到一個籃裏還有山蘑，便動了心思，回來告知小人，小人一想山蘑做素齋最鮮美不過了，便自作主張買進府裏，晚上做了湯呈上來。”

“沒想到好心辦成了壞事，請相爺責罰。”

姓端的婆子便道：“是老奴一時心軟，那青年說自家娘子與兒子都病了，急需用錢請大夫，知道把山貨賣到貴人家裏才有好價錢，老奴才去稟了劉二嬸來買他的蘑菇。那青年看著是個老實的，老奴也問過他是不是能肯定這些蘑菇都無毒，他還當著老奴的面，每種蘑菇都生吃了一口，誰知還是犯下大錯，請相爺責罰。”

聽起來毫無破綻，姚啟明又問了幾句，而姚初晴的心思卻都在那個賣貨的山民身上。太湊巧了，後巷那麽多的人家，怎麽蘑菇就單單賣到了姚府門前？

姚初晴問：“那個山民的樣貌端媽媽可還記得？”

端婆子點頭，“若是他再出現，奴婢一定一眼就能認出他來。他的個頭跟相爺差不多，粗眉大眼，皮膚黑紅，方臉，長了些胡須，說自己家住在元寶山裏。”

劉二嬸和廚房裏的人都摘了出去，真的只是無心之失而已。姚啟明點點頭，饒是經驗最豐富的山民也不敢說自己百分百的認識各種毒蘑菇，特別是有些毒蘑菇長得跟無毒的蘑菇很像，根本無從分辨。

幸好這次的毒蘑菇毒性小，沒有釀成大禍，姚啟明準備網開一面，略施小誡。

姚苑麗卻在此時開口，“父親，府裏的采買都由專人負責，廚房裏的媽媽什麽時候也能自己做主，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了？這府裏還有規矩沒有？這次事小，如果下次是一種毒性很強的蘑菇，一吃斃命呢？這樣下去，我們誰還敢吃廚房裏做出來的東西？”

姚啟明要出口的話，便有些猶豫。姚苑麗說得不錯，三年前林姨娘的事在他心裏有了陰影，難道以後廚房裏做出來的東西也不能隨便吃了？

劉二嬸的目光便有些發急，悄悄擡眼看姚初晴，大小姐會不會保她的差事無尤？

想著她又磕下頭去：“相爺，小人知錯了，下次再不敢擅做主張。小人及小人一家都為姚府做事，深知一損俱損的道理，還望相爺能讓小人有機會將功補過。”

姚苑麗不打算這麽簡單放過劉二嬸，廚房是個油水足的地方，如果能夠安插自己的人就好了。便道：“父親，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有些錯是不能犯，犯下了就沒有第二次補過的機會的，還望父親嚴懲。”

姚初晴笑了起來，“妹妹所言甚是，吃食上的錯是絕對不能犯的，姨娘不是深有體會嗎？”

林姨娘的臉色一下子唰白。

姚初晴仿若沒看到，“劉二嬸在廚房裏做了十幾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這次也是祖母心血來潮想吃素齋，媽媽們為了討好主子才自作主張的。再說也是那山民說得可憐，媽媽們才動了惻隱之心，晴兒想府上有這麽善良的下人，說明我們府裏寬厚。不如就打幾個板子讓她們記住教訓吧？父親說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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