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樓, 兩人走出電梯，陳鶴森拿著手機去取票，剛好有個女生也要取票, 陳鶴森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先取。女生在取票的時候, 偷瞄了他好幾眼。他全程低頭看著手機，似乎並未發覺。即便這麽多年過去, 他還是她高中時暗戀過的那個陳鶴森。

梁蔚坐在檢票口的環狀軟椅休息，望著他站在機器前操作取票的俊挺的身影。思緒發散, 不由想起高二和他看過的那一場電影, 全程不知所雲, 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後來大一時，她在電腦上看了那部電影, 才知道講的是一個關於親情題材的故事。

陳鶴森轉過身時，梁蔚的眸光避之不及，就這麽驟然地同他對視。他似乎也楞了一下, 繼而嘴角牽起弧度。他笑的時候，是那種明朗和煦的笑, 有種陽光大男孩的感覺。

陳鶴森朝她走來，手裏捏著兩張票：“還有五分鐘才入場，再等一會。”

他就站在她面前, 梁蔚忽然有一種壓迫感，仰頭看他，撞入他漆黑深邃眼眸裏：“你坐會。”

陳鶴森垂眸嗯一聲, 在她身邊坐下來，梁蔚：“你以前也看過這麽晚的電影嗎？”

他似沒聽清，又湊近了點, 他身上溫熱的氣息倏然湊近，梁蔚攥住手機，聽到他低聲說:“什麽？”

梁蔚抿緊唇，又重覆了遍：“你以前也這麽晚來看過電影嗎？”

陳鶴森笑了一下：“沒有，這是第一次，你呢？。”

梁蔚:“也是第一次。”

很快就輪到他們的場次檢票。

兩人走到入口處，陳鶴森自然地將手裏的兩張電影票遞給檢票員，輕輕的一聲哢嚓，原本完整的電影票出現兩個小小的缺口。

梁蔚原以為都這個點了，觀影的人應該不多，她和陳鶴森進影廳，座位區域已經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年輕情侶。

兩人在位置上坐下，他們這一排除了她和陳鶴森，還有兩對情侶。

頭頂的照明燈關上，視野裏陷入昏暗，背後刻意壓低的說話聲也停了。

梁蔚眼睛盯著幕布，其實她很少看科幻類的電影，就連大多數影迷為之風靡的漫威電影，她到如今也只看過一部蜘蛛俠。這算是她第二次看科幻類的電影，卻沒想到會是跟陳鶴森。

觀影到了後半程，梁蔚腰有些受不住，這是她長期坐在電腦跟前遺留的職業病，久坐後就容易腰酸背痛。她身體後仰靠著椅背，下意識地想把手搭在扶手上。指腹下碰觸到確不是一開始所想的微涼的觸感，是他溫暖的手背，梁蔚大腦空白了一瞬，接著像是被燙到般無所適從地收回了手指。

梁蔚悄悄瞥了眼，他的視線仍停留在幕布上，梁蔚松了口氣。過了會兒，再去看扶手，發現他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電影結束時，將近淩晨一點。

兩人從電梯出來，梁蔚酸澀地眨了眨眼，陳鶴森揚了下眉：“困了？”

梁蔚誠實地點頭：“有一點。”

陳鶴森：“現在送你回去。”

夜晚裏的馬路上，這會車輛不多。陳鶴森今晚聚會除了來時趙南給遞的那一杯酒，因為沒吃飯，後面就沒再碰過酒杯，這會那點酒意早就散了。

車子開了一半，忽然下起雨來，密密匝匝的雨聲，伴隨著車裏放著的歌。

梁蔚扭頭看他：“你今晚為什麽不唱歌？”

陳鶴森表情微怔，過了會，似意識到什麽，他說：“你想聽我唱歌？”

想聽嗎？

窗外是雨聲，車子行使在雨夜的聲音，車裏的音樂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在這密不透風的空間裏，她忍不住問：“可以嗎？”

他揚唇：“你想聽什麽？”

梁蔚私心作祟：“《水星記》你會嗎？”

他說：“可以試試。”

他伸手點擊中控臺的屏幕，一番操作後，舒緩的前奏在車廂裏流淌，他的嗓音低沈溫柔在耳畔響起。

“著迷於你眼睛，銀河有跡可循，穿過時間的縫隙，它依然真實地，吸引我軌跡，咫尺遠卻

無法靠近的那個人，也等著和你相遇，環游的行星，怎麽可以擁有你。”

他的聲音相比高中時，更多了幾分成年男人的低沈。如果可以的話，梁蔚希望這條路沒有終點，車子可以一直開下去，車上只有他和她。

陳鶴森並沒有從頭唱到尾，僅僅唱了小半段，他就停了。他不是個會刻意賣弄自己的人，梁蔚永遠喜歡他身上的這些特質，低調謙虛又富有教養。

她想起大學裏有個同班的男生，因為會一些小魔術的技能，除了在專業課上向班級的女生展現外。就連在選修課上，也不放過這些展現的機會，已然成為了他撩妹的手段。

一首歌放完，她住的小區也就到了。

陳鶴森特意把車子開進單元門的屋頂下，梁蔚解開安全帶準備下去，陳鶴森說：“我送你進去。”

梁蔚：“外面還下著雨。”

陳鶴森不置可否：“時間太晚了，我就送你到門口。”

梁蔚推開車門，先下車。

陳鶴森沒有直接把車子橫在單元門口，而是開到旁邊的停車的地方，然後他下車，繞過車頭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

梁蔚的視線落到他被雨打濕的肩頭，說：“等會我給你拿雨傘吧。”

陳鶴森順著她的目光，偏頭掃了眼自己的肩膀：“也行。

梁蔚的住處在七樓。

電梯一直到了七樓才停，電梯門打開，兩人前後腳走了出去。

梁蔚停在門前，掏出鑰匙開門，她頓了頓，回頭看他：“要進來坐會嗎？”

陳鶴森說：“時間太晚了。”

梁蔚神色自若：“行，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進去給你拿雨傘。”

雨傘就放在鞋櫃旁邊的雨傘架裏，梁蔚連拖鞋都不急著換，拿了把黑色的折疊傘遞給他。

陳鶴森接過：“早點休息。”

“好。”梁蔚，“你開車註意安全，到家給我發條信息。”

陳鶴森笑了：“好。”

他轉過身，梁蔚看著他的身影進了電梯，才把門關上。她去洗手間卸妝洗臉出來，時間已經很晚了。

梁蔚躺在床上，把手機充上電源，卻遲遲無法入睡。過了會兒，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來電顯示陳鶴森。

梁蔚按了接聽鍵，他的聲音傳來：你先睡，我開回去還要半個鐘頭。

梁蔚:“好，我知道了。”

話音落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但誰也沒試圖先掛斷電話，他那端的雨聲清晰傳入耳朵裏。他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梁蔚屏息等待，他似乎輕吐了口氣，聲音帶著無奈的笑意：“早點睡，晚安。”

梁蔚總覺他剛才要說的不是這句話，她輕輕嗯一聲。

電話掛斷，梁蔚卻了無困意。

同學聚會結束的第二天，梁蔚就回了撫市。又是一年的新年，李衛也回到了雁南城。梁蔚收到了他的信息，說他回雁南城了。

他長年在部隊裏，部隊對通訊管理嚴格。兩人幾乎一整年沒聯系，他頭像突然從微信裏跳出來，梁蔚還楞了好一會兒。

梁蔚：我在撫市，等過完年回雁南城，我再請你和李菀吃飯。

李衛：就不能單獨請我？

梁蔚手指停在輸入框裏，還未回覆他這條信息，李衛又發來一條：開個玩笑，年後見。

梁蔚：年後見。

周珍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她旁邊，指著李衛的頭像：“這個就是菀菀的那個表哥李衛?”

“嗯。”梁蔚切出微信。

周珍說：“他不是在部隊當兵了，今年回來了？”

梁蔚解釋了句：“他今年有探親假。”

周珍說：“他有對象了沒？”

梁蔚擡頭看她媽，無奈道：“媽？”

周珍：“我就問問，沒別的意思，媽說了不催你。”

因為上次周珍在那李阿姨跟前說她有男友的事兒，梁蔚這次回來，偶爾在電梯裏碰見李阿姨，李阿姨都會問上兩句怎麽不帶男朋友來家裏玩諸如此類的。梁蔚只好推脫說人忙走不開。

回到家裏，梁蔚和周珍提起這事。

周珍語氣輕松：“那你找一個骨科醫生不就行了。”

周珍說者無心，梁蔚卻不免想到了陳鶴森，又想起他那晚開車，給她打的那通電話。其實梁蔚隱隱能猜到陳鶴森未說出口的那句話。他們兩人現在的關系，就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只是不知道誰會是先捅破這層窗戶紙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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