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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他也曾是她舊日裏狂熱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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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假期開始了, 梁蔚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周珍卻開始忙碌起來,早出晚歸,梁蔚白天幾乎見不到她的人影, 有時候就連她睡著了,周珍也還未回來。除此之外, 周珍還接到過幾次電話,手機屏幕上沒有備註名, 有時候碰到梁蔚在場,她往往神情不太自然地掛斷, 嘴裏低聲抱怨了句又是什麽推銷電話, 過了會就拿著手機躲進房間去打電話。

梁蔚隱隱不安, 總覺得除了梁國棟的事外,還有其他的事是她不知道的。她想去問小姨, 又怕貿然開口讓小姨擔心。

周曉蕾在七月中旬時來了趟家裏,她和周珍關著門在臥室說話。梁蔚在自己房間做了會英語聽力,做完一面的聽力卷子。

梁蔚一面翻看答案檢查, 一面伸手去拿水杯,唇角都觸碰到杯沿, 低眸,才發現水已經喝完了,起身, 拿著杯子走出房間,經過周珍的臥室。

周曉蕾:“你這一個月也就三千來塊的工資,還了房貸, 你和蔚蔚還要不要生活了。就聽我的,你和蔚蔚跟我去撫市生活,我剛好有個朋友在撫市的高中當老師, 蔚蔚這成績進去沒問題。”

周珍嘆氣:“曉蕾,姐自己生活過得一塌糊塗,不想再連累你了。”

周曉蕾:“你是我姐,又不是外人,有事不找自己姐妹,難不成還指望外人嗎?現在講這些話也沒什麽意思。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蔚蔚想想,還有一年就高考了。高三是關鍵期,你也不願意讓她住宿舍。到時候上了大學還得花費一筆錢,你房貸斷供有兩個月了吧,銀行是不是打電話來催了?”

“催了,除了房貸外,還有罰息。“

周曉蕾皺眉:“梁國棟那呢,卡上的錢都轉走了,一點都沒留?”

周珍聲音透著濃濃的疲倦:“都轉走了,他過完年回南邊,就把我的卡拿走了,說什麽朋友介紹了個投資,他看前景不錯想投一些,我也就沒多想給他了。”

梁蔚站在門口,垂著眼眸,手指緊緊攥著杯柄。

“這種鬼話虧他也說得出口,什麽人渣。”周曉蕾忍不住破口大罵。

周珍伸手抹了把臉,重重地嘆了口氣。

周曉蕾看了眼周珍的臉色,止了話頭,想了想說:“就照我說的來,你也別怕麻煩我,我這幾年攢了不少錢,還是夠我們三個生活的,你要是想找工作,我那邊也有熟悉的朋友開超市的,你我到時候和人說一聲就行。”

“梁蔚在雁南一中待了兩年,也不知道和她提這事,這孩子會不會不願意。”周珍神色為難。

周曉蕾:“我這兩天找個時間和蔚蔚說一下。

話音剛落,房間門被敲響,屋裏的兩人皆是一怔。

梁蔚沒等周珍出聲,推開了門:“媽,就聽小姨的吧。”

周珍楞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神情僵了下:“你這孩子,你早就知道了?”

梁蔚手裏還拿著水杯,點點頭說:“媽,我年齡也不小了,家裏的事你不用瞞著我,我能接受。”

周珍勉強笑了一下:“可你還剩一年就高考了,媽媽怕貿然換環境,你會不習慣。”

“沒事的,高三一年就是覆習的階段,我沒什麽問題。”梁蔚頓了頓,抿著唇,“媽,還有你找個時間和他離婚吧。”

周珍靜默了兩秒,眼裏泛紅,點了點頭:“好,媽媽聽你的。”

自從那天說開了後,周曉蕾便著手開始安排梁蔚轉學的事宜,梁蔚沒把這些事和任何人提及過,她不知道如果她們問起原因,她要如何解釋這一堆汙糟的事,而她也不想讓陳鶴森聽到哪怕一丁點兒關於她的這些事。

但內心深處她清楚毫不遲疑地答應小姨的安排,還有另一個隱晦的原因。明年就高三了,那個女生也就高二,她也會搬到新校區。梁蔚沒法不去深想,她和陶遙在同一個學校的情形。

八月初,梁蔚就跟著周珍來到撫市,住在小姨的房子裏。周珍也重新找了份工作,而雁南一中的那套房子因為斷供幾個月後,被銀行收走拍賣。周珍也不用每個月提心吊膽害怕接到銀行催款的電話,生活似乎恢覆了平靜。

梁蔚有時候在床上醒來,會恍惚自己還在雁南市,但很快就會意識到這不過只是錯覺。

撫市一中高三學生開學比雁南一中早,八月下旬就開始上課。梁蔚被分到了重點班,班主任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老師,姓吳,只不過吳老師的帶班風格不如黎波開明,較為古板嚴肅,和她高一的林老師有些相像。

梁蔚期初還是有些不適應,陌生校園,陌生的老師和同學。上了將近半個月,梁蔚才漸漸習慣。九月初時,梁蔚收到了黎波發來的一條短信,大意是可惜不能再帶她到高三,她永遠是他的學生,希望她在新的學校繼續努力諸如此類的話。

梁蔚猜想小姨在給她辦轉學手續時,黎老師大概聽說了什麽。梁蔚盯著這條短信看了許久,眼睛有些發澀,她給黎老師發了謝謝兩個字。

收到黎波的短信後,梁蔚又陸陸續續收到了李菀姚知伽等人的信息。梁蔚卻不知道該怎麽回,一整天都沒看手機。

直到晚自習下課,走到校園裏,梁蔚忍不住登錄了QQ,看到李菀發來的相片,相片裏是她家的棕色大門,門上貼著白色封條,幾個黑色的雁南市西普區人民法院封字跡映入眼簾。

梁蔚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幾張封條,眼底起了波動,擡手在輸入框裏打下幾個字。

梁蔚:我轉學了。

李菀:家裏出事了?

梁蔚:嗯。

李菀也就沒再問什麽事。兩人的對話就這樣中斷。過了幾天,李菀再找她聊天也沒提起這些事,只是問她在撫市過得怎麽樣,有沒有交到什麽好朋友。

高三學習壓力繁重,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功課。沒有人會有心情在課間互相追逐打鬧,而撫市的升學壓力更大,就連做早操,都有學生拿著英語單詞本抓緊時間多背幾個單詞。

梁蔚自然也交不到什麽朋友,她記得有一次老師講評化學卷子,她那天恰巧忘記帶了,她的同桌就意思意思地把卷子往她那邊稍稍移了點。

梁蔚整節課都姿勢變扭地看著那張卷子,直到下課鈴響,梁蔚才陡然松了口氣。只是有些費解,曾經她的同桌忘記帶卷子,梁蔚也不止一次放在中間讓兩人一起看,又不免想難道自己不經意間得罪了她嗎?但這件事沒在梁蔚心裏留下太多的影響,只是往後她每次到學校前,都會認真檢查一遍書包,看看是否遺漏了什麽。

日子平靜無波瀾,梁蔚也很少想起陳鶴森,只是在十月的國慶時,她短暫地想起了他。國慶節小長假對於她們高三生來說壓根就不存在,她們只有三天的休息時間,但這三天已經算彌足珍貴了,畢竟撫市一中的高三生,就連周末也只能休息一天。

梁蔚那天從學校回家後,沒什麽心思學習,她洗了澡出來,隨手登錄了QQ。

她現在其實很少登錄QQ,就是想避免看到陳鶴森的消息,但那天,她又去點開12班班級群的成員,除了群主管理員之外,成員的分類是按二十六字母順序排的的,C的那一欄裏,他就排在首位,他的頭像是在線的狀態。

梁蔚眼皮顫了顫,然後切到群聊天的界面,就在這時,常興宇在群裏發了條信息:森哥,你跟高二的那個陶遙什麽關系,速速招來。

然而下一秒,這條消息就被撤回。

快的仿佛只是她的臆想出來的幻覺,但那一小行灰色的字體“常興宇撤回了一條消息”,卻實實在在地提醒她這不是幻覺。

梁蔚怔怔地盯著屏幕,腦袋空茫,還未吹幹的發尾滴著水,水順著脖子往下流,脊背一涼。

12班的班級群裏,有人問常興宇剛才撤回了什麽了。

過了會兒,常興宇回:沒什麽,發錯了。

好像只有她一個人看到了常興宇撤回的那條信息。

周曉蕾下班回來,推開梁蔚的房間,臥室裏關著燈,她直直地杵在桌前,手裏拿著手機,頭發濕漉漉披散在肩後。

周曉蕾伸手摸到墻上的開關:“怎麽不開燈?”

房間瞬時大亮,梁蔚飛快地擡手抹了下眼角,轉過頭,扯起一抹笑容:“小姨,你回來了啊?”

周曉蕾沒察覺異常:“去把頭發吹幹,出來吃東西,小姨給你買了小龍蝦和披薩。”

梁蔚點點頭:“好。”

她放下手機,昏昏沈沈地走進衛生間。

吹風機轟轟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衛生間,梁蔚思緒因為常興宇的那條撤回消息不斷發散。他和陶遙的關系很親近嗎?就連常興宇也看出了異常。

梁蔚吹頭發吹得太久,周曉蕾又進來叫她。

梁蔚收拾了吹風機,放回抽屜,走了出去,在餐桌旁坐下。

周曉蕾:“怎麽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心情不好嗎?”

“沒有啦。”梁蔚笑笑。

周曉蕾切了一塊披薩給梁蔚:“這次國慶休息幾天,小姨帶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只有三天,不過有好多卷子。”梁蔚垂眼,“還是等高考結束後再說吧。”

周曉蕾點頭:“也行。”

吃完回到房間,梁蔚又拿出覆習卷來做,把老師放的卷子做三分之一,拿起手機一看,已經淩晨了。

梁蔚去洗漱後,躺在床上,登錄了QQ,12班班級群裏沒什麽消息。梁蔚咬著唇,手指觸碰到那個紅色的退出群聊按鍵。

彈出一個框框,“你即將退出群聊,退群通知僅群管理員可見”。

梁蔚深吸了口氣,點擊退出。

退出那一刻,看著瞬間消失在消息框裏的班級群,梁蔚有過一刻的悵然若失,只是她不能再讓這些事影響她了,她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高考,她不能再出差錯,她身上背負著太多東西。

隔天,李橙就來問她怎麽退群了啊,梁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沈默了半個小時,才回覆不小心按到的。

這是個漏洞百出的借口,李橙沒戳穿她,也沒說那我把你拉回群裏吧。她只是靜默了一分鐘,便岔開話題和她吐槽同桌不是她後,沒有人再像她一樣不厭其煩地給她講題。又講12班現在的班級氛圍也不輕松,每個人都繃緊了弦,像苦行僧一樣埋頭學習,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李橙又說:哎,撫市一中學習壓力會很大嗎?我聽說你們那邊住宿生每天五點就要起來自習,真的嗎?

梁蔚:我沒住宿舍,不是很清楚。

梁蔚給李橙說了做課間操的時候,有同學會拿著英語單詞本背書。

李橙感嘆:那真是很刻苦啊,我下線啦,滾去學習了,早日頂峰相見。

梁蔚:頂峰相見。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舊歷新年就到了,而距離梁蔚高考還有四個月時間。

過年前夕,被銀行收走拍賣的房子,在扣除交完首付所剩的160萬元和起訴處置拍賣費用,還剩了二十萬,銀行把這錢打到了周珍的銀行卡裏,算是讓周珍得以松了口氣,不必再為她高考過後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而操心。

梁蔚這個年是在撫市過的,小姨也把姥姥和姥爺接到了撫市,一家子其樂融融。梁蔚在周珍和梁國棟辦了離婚證後,就直接把梁國棟的手機號碼拉黑了。

除夕晚飯,是姥姥和周珍一起下廚做的,雖然過去的一年不算安穩,但好在不好的都即將過去,迎接她們的將是新的一年。

吃完年夜飯,梁蔚收到了不少的拜年短信,她坐在沙發上,一一給姚知伽李菀她們回了條新年快樂,回完信息。梁蔚想起了黎波,翻出了九月份黎波給她發的那條信息,那條信息梁蔚一直沒刪除,有時候學習累了會翻來看看。

梁蔚在輸入框輸入一句話,黎老師,新年快樂。

收到黎老師的回信,梁蔚已經鉆進被窩裏,只是還未入睡。

屋裏關了燈,煙花炮竹聲此起彼落,房間因為外頭的煙花,時暗時亮,這註定是個不眠的夜晚。

還有兩分鐘,就將踏入新的一年。

梁蔚思忖了許久,還是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輸入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發了條新年快樂的短信。

陳鶴森,新年快樂,願你歲歲常歡愉,萬事皆勝意。

梁蔚發完信息後,正要放下手機,手機突然震動了下,他回了短信,簡單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他大概以為她是班級的某個同學吧。

新年過完,天氣又逐漸熱起來。

高考前兩天,有氣象預報將有臺風經過撫市,搞得老師和家長人心惶惶,生怕高考當天會出岔子。然而真到了那天,臺風卻改變了軌跡,沒有經過撫市。但那兩天的天氣也反常,到了中午突如其來下起一場暴雨,澆得人猝不及防,然而這場暴雨沒過兩個小時,也就停了。

在這樣糟糕的天氣中,兩天的高考總算結束。

她們三年的高中生活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便是各班組織謝師宴。

梁蔚那天去了,但那天她胃不太舒服,在飯席上吃了幾筷子便停了。後面班長又組織去唱歌,梁蔚沒有去,提早離開。

燈火通明的街道,梁蔚站在十字路口,鼻息間是來往車輛的汽油味,她有一瞬間突然不知道該往哪條路走下去。這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下,梁蔚以為班裏同學發來的信息,點開手機,屏幕頂端的QQ企鵝圖標閃了閃。

李菀發來的一條音頻,梁蔚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她按下播放鍵,男生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是熟悉的聲線,他唱到年少的兩個字,帶了點淡淡的鼻音,其實不是很明顯,但她還是捕捉到了,是感冒了嗎?

她沒有帶耳機,將音量調到最大的,雖然周遭環境嘈雜,但男生的聲音卻清晰的蕩入耳朵裏。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麽想,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裏它天天地流轉,風花雪月的詩句裏我在年年的成長,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淚的青春。

遙遠的路程昨日的夢以及遠去的笑聲,再次的見面,我們又歷經了多少的路程,不再是舊日熟悉的我,有著舊日狂熱的夢。”

撫市1班的班級群,有人在群裏刷畢業快樂。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也曾是她舊日裏狂熱的夢,一個無人知曉的夢。

陳鶴森,畢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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