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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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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梟的人生被自己親手撕碎, 弄得一團糟。

陳老爺子深吸一口氣,語氣放軟了不少,被磨得一絲脾氣都沒有了。

“你連死都不怕, 為什麽就不能選擇放下?”

是啊,他連死都敢,卻唯獨在這件事上格外執拗,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

陳梟也想知道,可還是向自己的內心妥協, 輕聲說:“我試過, 可是沒用。”

黎笙離開後的兩年,陳梟試過無數種方法:

去到一家新喜歡的餐廳,他會想, 如果帶黎笙過來, 她會不會也喜歡。

看到新出的電影, 他更想跟黎笙一起去看, 聽她吐槽演員的八卦,甚於電影本身的劇情。

還有全城倒計時的跨年夜,闔家團圓的除夕,他不想這些節日,都是黎笙一個人過。

他曾經答應過她, 會陪她度過每一個節日,所以那年除夕, 他還是克制不住心中的念想, 一個人搭上前往M國的航班,雖然只是站在黎笙的窗外,見她一面,卻已經心滿意足。

試過放下的方法太多了, 以至於黎笙的影子一直印刻在他心底,成了難以褪去的朱砂痣。

經過這麽一遭,陳梟的想法依舊不動搖,陳老爺子實在難以理解,他不懂年輕人的情/愛,更不懂陳梟為什麽非要這麽固執,與他父親的濫情,簡直是兩個極端。

見勸說無果,老爺子皺著眉頭擺手:“罷了罷了,如果黎笙還是不肯回頭,只能我這個糟老頭子親自跑一趟了。”

陳梟喉嚨一緊,直接拒絕:“爺爺,這事給您沒關系。”

老爺子正要開口,門外響起一道敲門聲。

老爺子扭頭看了眼,神情收斂,對陳梟叮囑:“你好好休息,我去開門。”

如果是早上那幫記者,他一定要查到是哪家媒體,膽子這麽大,居然跑到醫院來偷拍。

老爺子拄著拐杖,不急不緩地過去開門,打開門的一瞬,看到門外站著的女人,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情緒非常覆雜,詫異,憤怒,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一老一少四目相對,黎笙眸光微頓,出於尊敬,主動跟人打了聲招呼。

“陳爺爺。”

老爺子本來還在想著該以何種態度對待黎笙,畢竟自己唯一的孫子就是為了這個女人才鬧到這番田地,對方主動叫他一聲爺爺,倒化解了些尷尬。

陳老爺子神情嚴肅,淡聲道:“進來吧。”

黎笙微微頷首,兩人一道進入病房,她終於看到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陳梟今早剛摘了呼吸面罩,各項生命體征也慢慢趨於穩定,他這會正閉著眼睛休息,仍覺得頭重腳輕,腹部傷口的麻藥藥效已經退散,痛感也越來越清晰。

陳梟想見的人終於來了,老爺子作為旁觀者也不方便一直待在這,於是開口:“你們好好談談,我去樓下溜達溜達。”

說完,老爺子走出病房,順便帶上了門。

病房裏只剩下黎笙和病床上的陳梟。

黎笙沒說話,安安靜靜地站著,目光落在病床上,由於被子的遮擋,她無法判斷,陳梟的那條腿到底還在不在。

聽到老爺子的話,陳梟以為來的是身邊那些朋友,直到病房的門被帶上,周遭安靜得不像話,他緩慢地睜開眼睛,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眉心微蹙,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他在病房裏看見了黎笙。

對上男人怔楞呆滯的目光,黎笙調整了下呼吸,緩步朝他走過去,陳梟半躺在病床上,身體卻動彈不得,他怔怔地望著黎笙走過來,然後慢慢坐在他病床邊的椅子上。

他艱難地咽了咽幹澀發緊的喉嚨,想問她為什麽會過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黎笙的心情異常平靜,看到男人幹裂到泛血絲的嘴唇,她放下包包,起身接水,又拿了根棉簽。

陳梟安安靜靜註視著她,深邃的目光鎖著面前的身影,不肯移動分毫,貪婪又專註,深怕一切只是幻象,眼睛一眨,就化作風消散了。

直到黎笙俯身湊近他,用沾了水的棉簽,輕輕蹭過他幹涸的唇瓣,冰涼的濕意滲透進他的唇紋,還有針紮似的刺痛。

陳梟嘴唇僵硬,呼吸都變輕,輕嗅著黎笙身上傳來的淡淡發香,心臟一下一下重重地跳動。

氣氛沈默,黎笙緩慢開口,聲音很輕,聽不出多餘的情緒:“我還以為,你死了。”

陳梟心中一梗,漆黑的眼睫低垂,薄唇輕扯,自嘲的口吻:“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聽到這句,黎笙指尖冰涼,氣不打一處來,她的目光很冷,覆雜的情緒像一張密閉的大網,將她整個困住。

“陳總的意思,難不成還想再試一次?”

陳梟的態度自暴自棄,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黎笙捏緊了拳頭,語氣嘲諷又急促,“做事不考慮任何人,情緒上頭就尋死?這就是你陳梟處理問題的方式?”

若不是陳梟還是個傷患,黎笙其實跟陳老爺子的想法一樣,恨不得打醒他。

黎笙的胸膛一起一伏,看著眼前這張瘦削清雋的面龐,喉嚨又澀又痛。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因為一時的情緒激動,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流露出的擔心溢於言表。

陳梟神情微怔,那雙沈黑濃郁的眼眸,直勾勾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黎笙,心虛又心悸。

雖然只捕捉到一毫一厘的情緒,但足以在陳梟心裏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他慢慢開口,低聲問她:“你還在意我的,對不對?”

兩年時間,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原諒,這樣才有重新開始可能。

他不想,也不甘心,就這樣成為彼此的過客。

黎笙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只覺得心裏酸酸脹脹,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著,輕輕往外拉扯。

心底的防線松懈一次,第二次便更容易了。

尤其面對此時的陳梟。

心底的酸楚越積越多,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黎笙這一路過來,甚至連怎麽罵他都想好了,如今卻腦子空空。

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心平氣和地開口:“陳梟,答應我。”

“別再做傻事了。”

陳梟的眼裏全是她的倒影,冷峻清雋的面孔少見的乖順,他咽了咽喉嚨,一字一語透著沙啞,卻又無比清晰:“好,我答應你。”

黎笙再次看向陳梟的左腿,神情閃過思索,她想問他的腿還疼不疼了,但又怕戳到陳梟的痛處。

沈默半晌,她才鼓起勇氣,輕聲問他:“你的腿,還好嗎?”

其實陳梟只傷到了脾臟,腿和胸口都有擦傷,不算嚴重。

但他本人並不清楚,此時在黎笙眼裏,他已經是失去半條腿的殘疾人士。

以為黎笙是關心他的身體,陳梟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腿沒事,別擔心。”

聞言,黎笙楞了下,看了陳梟一眼,索性伸手,輕輕摸向陳梟左小腿的位置,摸到實物,黎笙有些驚訝,黑白分明的杏眼睜大:“你、你的腿還在?”

陳梟:“......”

他楞楞地點頭,一時間腦子有些懵,猜不透黎笙這話是開心還是失望。

見陳梟還一副雲裏霧裏的神情,黎笙後知後覺,是許棲然和沈皙幹的好事。

所幸,陳梟完好無損,黎笙平靜的外表下,懸著的心臟悄悄落地。

想到沈皙後來原路折返,跟她說的那些話,倒是解開了黎笙先前心裏的一些疙瘩。

兩人在一起時,陳梟不願意跟她結婚是有原因的。

關於陳梟的父母,陳梟從未向她提起,而她也從未問過其中緣由。

以前在意的答案,如今沈皙給她了,黎笙卻覺得,不再那麽重要。

她斂眉,看了眼時間,隨即拿著包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陳梟似乎想從病床上爬起來,可惜手背上還在打點滴,輸液管限制了他的行動,動一下渾身都疼,骨頭像是快散架。

他沈聲道:“晚上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讓趙助理來接你。”

黎笙淡聲拒絕:“不必,我自己打車回去。”

被黎笙拒絕,陳梟還是有些受傷,仿佛剛才兩人的對話都是幻覺,他不想這次之後,兩人的關系回歸到陌生。

說他瘋子也好,偏執也罷,他能做的都做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算撞破南墻也要試一試。

就在黎笙轉身正要走的那一刻,陳梟急忙伸出手,去牽黎笙的手腕。

可惜沒什麽力氣,只堪堪牽住黎笙纖細的小拇指。

很像幼兒園的小朋友,念念不舍,又示好的意味。

黎笙垂眸,看到兩人牽住的手,心臟驀地漏了半拍。

陳梟的手指細瘦修長,膚色冷白如玉,手背上還有針頭和輸液管,盡管用力,牽她的力氣依然很輕。

似乎下一秒就會堅持不住,松開。

黎笙忽然想起他車禍那晚,上救護車前,他的手被鮮血浸染,冰涼的指尖觸到她手背後,又無力地滑落。

這一幕成了這段時間,黎笙一閉眼就會出現的畫面。

陳梟的聲線低下來,小心翼翼又帶著一種試探和不確定性。

他問:“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樣的陳梟脆弱又虔誠,黎笙心念一動,鼻尖忽然湧起一股酸澀,眼眶慢慢紅了一瞬,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點頭說:“好啊。”

黎笙深吸一口氣,輕輕回握住陳梟搖搖欲墜的手,她的掌心溫熱,觸到陳梟冰涼的手指,溫度一點一滴傳遞過去。

黎笙認真地看著他,紅唇微張,哄小孩似的語氣。

“但在這之前,你要確保,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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