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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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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一個時代落幕。許歸之大受打擊,夜裏去樓下的大排檔喝啤酒,可惜他酒量奇好,怎麽喝都喝不醉。

黃家月等父母都睡下,偷偷跑下樓找他,拿起他面前的酒瓶,咕嚕咕嚕一大口喝下去。

許歸之見她眼裏含淚,不解地問:“你哭什麽哭?”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哭,她想了很久,才結結巴巴地說:“你難過,所以我哭。”

許歸之“噗”的一聲笑出來,逗她:“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難過?”

“因為黃家駒去世了?”

“不,”他伸手去抓酒瓶,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他說,“我難過的是,悲歡離合,世事無常,睜開眼還是輝煌燦爛,轉眼就成明日黃花。”

黃家月對那些成年人的感慨懵懵懂懂,於是開口問他:“你為什麽不回家?”

許歸之楞了一下,才明白她所說的,是有著父親和母親的家。

“我沒有家。”他面色鐵青地回答。

後來有一年,黃家月在學校裏被人勒索,她身上沒有錢,最後被人扔了書包,打了一頓,灰頭土臉地回家。

不巧的是她在路上被許歸之撞見,許歸之很是惱怒:“我不是教過你如何打架嗎?你都忘哪裏去了?”

黃家月怯怯地低下頭,頭發亂七八糟地披下來。

許歸之更是憤怒,回家的路上,一句話都不肯再和她講。

第二天放學,許歸之在黃家月學校門口等她,他面前蹲著昨天欺負她的一幫人,個個抱著頭當孫子,看到黃家月,哭天搶地地給她道歉。

許歸之冷冷地笑:“這是我的人,你們也敢動?”

他沒有別的意思,可是黃家月站在一旁,面紅耳赤。

從此以後,學校裏的同學見了黃家月都畢恭畢敬,她才隱約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世。許歸之的家族在香港名聲很大,黑白兩道通吃,許歸之的父親老來得子,對許歸之很是寵愛。可惜許歸之的親生母親並非許歸之父親明媒正娶的太太,還是來路不明的“大陸”偷渡客,許家長輩不肯承認她,又怕她鬧事,再後來,許歸之的母親莫名其妙橫死街頭。

他同家裏爭吵,以死相逼,換來幾年自由。

這件事曾經上過香港各大報紙頭條,人們總是對八卦醜聞津津樂道。

那天放學,黃家月背著書包走了很遠的路,到了西貢的富人區。不遠的半坡上,別墅林立,戒備森嚴,看起來就像是人間仙境。而那裏,才是他應該生活的地方。

可是對他來說,那也是離家最遠的地方。

第二天是周末,傍晚的時候黃家月去敲許歸之的門,他懶洋洋地開門,女孩子穿著白色短袖和緊身牛仔褲,她笑嘻嘻地伸出胳膊:“你看。”

她瘦小的手臂上,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文身,一只展翅的鷹,活靈活現,只有他知道那有多麽疼。

“你系不系(是不是)傻?”他問,“洗不掉了,你知道嗎?”

“洗不掉才好,”黃家月說,“我一輩子都帶著它。”

“你……”許歸之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開心,我陪你不開心,你開心,我陪你開心,你要做雄鷹,我陪你一起飛。”她一字一頓地說。

許歸之伸手去揉她的頭發,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嘆氣:“傻丫頭。”

04 /

再後來,黃家月考上高中。高中的學校離家遠,好在香港公共交通發達,地方又小,去哪裏都方便。

許歸之常常開摩托車來接她,每次他來,都能引起轟動。這裏的女孩子不知道比內地開放多少,沖他吹口哨,做飛吻,他笑著一一收下來,又恢覆曾經的吊兒郎當。

他越發英俊,褪去了最初的青澀和戾氣,長成了成熟迷人的男人。他和人合夥開公司,賣建築材料,賺了不少錢,給黃母時薪加到很高,但是從來沒有提過要搬走。

許歸之越來越忙,香港發展日新月異,在多狹小的空間都能擠出點建築物來。他再見到黃家月的時候,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從他背後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還是同從前一般,騎摩托車帶她去懸崖邊兜風,帶她吃大排檔,去KTV唱歌,給她買漂亮的裙子和鞋子,讓她理直氣壯地享受青春。

黃父和黃母跟黃家月嚴肅地談了一次話。

“不要再和他來往了,”黃父說,“你們不是一類人。”

“不,”她態度堅決,“我絕不離開他。”

她母親嘆了口氣:“你會後悔的。”

黃家月拼命搖頭:“我不會。”

她怎麽會後悔?遇見許歸之,得他教誨照顧,是她三生有幸。因為他,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站在講臺上,被同學們指著鼻子大叫“滾出去”的黃家月了。

她要在這個城市努力生存下去,他要高飛,她陪他一起。

他和她之間,從未說過愛或者喜歡,她甚至不知道他視她為什麽,可是她早已一頭栽進去,猶如飛蛾撲火。

想來也對,這座城市,本來就是用來愛的,當年張愛玲,為了成全一段情,幹脆讓香港一起淪陷。

黃家月來到香港的第五年冬天,聖誕節還是香港最重要的節日之一,街上張燈結彩,遍地都是聖誕樹和“Merry Christmas”。

許歸之從學校裏接黃家月,問她:“想怎麽過聖誕節?”

“去中環,看煙花!”

許歸之騎車飛馳在香港的馬路上,她伸手去撓他的腰,開心得“哇哇”大叫。等紅綠燈的間隙,黃家月看到不遠處有卡車停在一旁,隱約可見血跡斑斑。

她有些害怕,縮了縮脖子:“出車禍了啊,真可憐。”

“你還是不要再騎摩托車了吧,”她又說,“太危險了。”

許歸之戴著頭盔,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摩托車在路上飛馳,霓虹燈閃爍,從高處往下俯瞰,這座城市的夜就像是泡沫,一觸即碎。

等他們到中環的時候,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許歸之伸出手,輕輕抓住黃家月。

她側過頭去看他,他又恢覆從前兇巴巴的樣子:“不要亂走!走丟了怎麽辦!你又不認識路!”

其實他早已不必擔心她,這幾年來,她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穿著打扮,都已經像極了香港女孩。她已經會唱許多許多粵語歌,說得出海港城每一樣奢侈品的名字。

她看著男人英俊的側臉,一簇煙火騰空,映在她的眼睛裏。

那是黃家月一生中,看過的最盛大最燦爛的煙花,那樣美,那樣絢爛,可惜的是轉瞬即逝。

那也是她最後一次看煙花。

那天夜裏,她和許歸之帶著歡聲笑語滿載而歸,卻迎來緊閉的家門。黃家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敲了許久的門,才有樓上的租客告訴她:“快去醫院吧,你媽媽出事了。”

等黃家月和許歸之慌忙趕到醫院時,黃母已經搶救無效,離開人世。

黃父坐在空蕩蕩的走廊,雙眼布滿血絲,看到黃家月的那一剎那,他高高揚起手,“啪”的一聲落在她的臉上,聲音響亮。

醫院的白熾燈,冷冷地照著深色的地板,悲歡離合總無情。

黃母是在去找黃家月的路上出事的,側面沖來一輛卡車,她驚恐地轉過頭去,來不及留下只言片語。

而那個時候,黃家月正坐在許歸之的摩托車上,從一旁呼嘯而過,她還心悸地說:“出車禍了啊,真可憐。”

她母親被送往醫院,在生死間掙紮徘徊的時候,她正在中環的人山人海裏,仰頭感嘆香港真是經久不衰的美人。

她內心大慟,直直在醫院裏跪下來,她哭得肝腸寸斷,恨不得就此撞死在墻上。

黃母被送去火化,香港已很少有人土葬。黃家辦了一場簡單的告別儀式,許歸之也有出席。他穿著黑色西裝,黃家月一眼就看到了他,可是她腳上像是被釘了釘子,一步也挪不開,於是只能移開自己的視線,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哀樂陣陣,靈堂裏放著花圈和靈牌,他和她之間,許多不曾說出口的山盟海誓,也只能這樣算了。

他沒有做錯什麽事,她真正不能原諒的人是自己。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看到他就看到自己讓人憎恨的歡聲笑語,時時提醒著她,她曾做過多麽可恨的魔鬼。

黃家月明白,他們都在一夜之間成長了。

煙花“嗖”的一聲在夜空綻放,將所有往事一並帶走,燃燒成灰燼。那是她和他最後的時光。

12月過去,許歸之找過黃家月許多次。他每日站在她家門前敲門,黃父開過一次門,將許歸之擋在屋子外,只說:“許少爺,各人有各人的命,她的孽,就讓她自己來擔吧。”

“她如果真的有錯,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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