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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們一起學廚藝，你總是一遍就會又快又好。阿爸一直愛你，看你是他畢生的驕傲。我和我阿媽一樣，都是被他看不見的。”

“我有段時間很恨你，恨不得從來沒有哥哥就好了，但是其實我內心又總是在偷偷的仰望你，羨慕你。你有超絕的天賦，還有阿爸的重視，我呢？連一個傭人都欺負我。我只不過要幾口香露飲，阿爸就生了氣不理會我，小吳媽嘲諷我，掐我，說我根本就不配吃喝死鬼夫人喜歡的。讓我連香露飲都從此看了就痛恨。”

淩雲蛟說得很慢，眼前仿佛一幕幕的光影閃過，這些隔現在其實已經有許多年頭了，但是在他卻像昨天一樣，銘心刻骨的痛苦和從小缺失的父愛母愛一起，讓他對這個哥哥又嫉妒痛恨，又仰慕渴望他的親情。

“阿媽離開的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像是老天爺都哭了。我寧願當時她將我帶走，也許我們都會幸福的多。”

他說了許許多多的事，細節細微到點點滴滴。這絕不是旁人能夠假冒的，何況孟明月和長生都能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蕭瑟和對往事又怕又追憶的感概。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有這麽豐富的細節。

長生沈默了一會，忽然嘆了口氣：“從前那些事，對於一個小孩來說，的的確確太過殘酷。”

其實他自己的人生又何嘗不是，阿媽早逝，被另一個女人取代了家裏的地位。她還生了一個小孩，長生很難把這樣的淩雲蛟看作親愛的弟弟。

他從小就覺得這是在提醒他，阿爸辜負了他的阿媽，背叛了他們的家。

所以小時候他連話，都不願意跟淩雲蛟說一句。

“是我被嫉妒蒙蔽了心，我不該出手害你。那個加料榴蓮冰淇淋，我研究了很久，也猶豫了很久。你摘取了楓丹白露大獎的桂冠，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嫉妒……對不起，哥。”

長生慘笑，他將頭別過去不看淩雲蛟。

孟明月看得出，長生已經徹底相信了淩雲蛟就是淩雲蛟，並不是別的什麽。

他們兄弟間的愛恨情仇，糾葛了20多年，難解的心結，早已如同蛛網一般。將兩個人越縛越緊。

可是剛剛的那個聲音又怎麽解釋？

孟明月忽然輕輕吹起口哨，赫然正是那一支《星空》，淩雲蛟面色慘變，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你總是知道我的軟肋。”

孟明月盯著他的眼睛，問他：“理查德的《星空》代表著永恒的孤獨，你一直在吹，其實是在寄托你自己的處境嗎？”

“你是淩雲蛟，剛剛說話的那一個又是誰？”

淩雲蛟無所謂地笑：“我可不可以回答，剛剛是你們的幻覺，說話的一直就是我自己。”

“雙重性格？”長生又提出一個新的可能。

“有小孩子從小受了很大的刺激，活得很痛苦，就會派生出另外一個自己，來保護自己。就是主人格之外，還擁有一個副人格。”

“有部電影裏，一個人擁有不同的男女老少，各種身份的人格足足有24個。”孟明月提起電影就如數家珍，津津有味。

淩雲蛟嗤笑出聲，兩個人一起望向他。

孟明月想了想，又說：“不對，多重人格也不會什麽都預先知道。”

長生沈默了一瞬，補充：“他並不是什麽都知道，他明顯不知道朱利安，所以被朱利安幾次逃脫。他也不知道king，所以和我們一樣震驚。”

長生和孟明月兩個人都十分聰明，你一言我一語，將非常詭異神秘的淩雲蛟的秘密，拼圖了一大半。

只是對面不承認，沒有辦法得出定論。

淩雲蛟的面色很難看，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你們兩總是這麽聰明，我倒寧願你們笨一些，大家可以開開心心，什麽都不知道的活下去。”

“你瞞著我們也沒有用，我和長生都遇到過多次意外，顯然對方從來沒有放棄對付我們。”孟明月十分認真嚴肅，“你什麽都不讓我們知道，就像前路危機重重，你還把我們的燈籠吹熄了……”

淩雲蛟慢吞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鮮紅酒液拉出晶瑩葡萄酒水柱，酒香撲鼻。

他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笑容：“你根本沒辦法自保，告訴你，讓你死得更快。”

換作平時，孟明月早就生氣了，但是在淩雲蛟輕易躲過了她處心積慮，又用演技又用心理學去麻痹淩雲蛟，射出的牛毛細針。面對這種奇詭的世界，只不過是普通人的她，深深感到無能為力。

“你可以告訴我，我的傳武絕不比你的泰拳差。在你師父的泰拳館，我跟教你泰拳的師父打了兩場，一勝一敗。”長生聲音平平淡淡，絕不是在炫耀。

淩雲蛟搖搖頭，他什麽都不肯說。一杯酒接一杯不停地喝。

…………

墓園綠草如茵，遠處開著一樹白色梨花。

梨花飄了一地，梨花樹下是一座新墳。綠色的草坪上，來了許許多多的人。

大部分都是少女，每個人的胸前都佩戴著自己折疊的小紙花。

這些都是風情，他們都是來送老易的。

易影帝什麽都沒能送回國，墳墓中是一些他的衣物，和粉絲捐獻的易風徊從前的個人物品。

大理石方臺的墓臺上，浩浩蕩蕩擺滿了碗。每一個碗中都是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

有川菜、有粵菜、有魯菜……各式各樣，天南地北的好吃的，擺得比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還要壯觀。

“老易啊，我們都知道你喜歡吃，你就多吃一點，以後只怕你都吃不到了“少女粉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撲簌簌掉眼淚。

“老易，我給你帶了一套你最愛的相聲節目，都拷貝在U盤裏了，等會兒我就燒給你。”她們多想老易還活蹦亂跳，跟他們各種逗樂，宛如相聲

“踏踏踏！”高跟鞋敲在花崗石的路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所有的人都一起回頭，只見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黑色小外套的女人緩緩走來。

她的臉上架著一副大墨鏡，將她巴掌大的小臉幾乎全遮了。

她只露出一個美好的下頜，雪白的皮膚耀眼生輝。

就是這樣，也已經有人把她認了出來：“孟明月！孟明月來了！”

這些即使是老易的粉絲，也不由得激動起來：“大明月真是有情有義，第一個出現的明星也！”

“那當然，這可是咱們的蘭陵王妃，蘭陵王走了，王妃怎麽能不來送送？”深深沈浸在角色之中的粉絲，把兩個人扮演過的角色當成了真實。

“她的身旁是誰？好帥啊！”有人忍不住驚嘆。

立即有粉絲阻止：“今天不許顏狗，在這裏，只有老易最帥。”

跟孟明月一起走過來的人，一身白衣，氣質十分飄逸。正是長生。

長生這種永遠避開公眾的隱者，這一次為了送老易，竟然不惜和孟明月一起出現在大眾面前，哪怕引熱搜上身。

長生的朋友並不多，活寶老易算是一個。

他很難過。

他們兩人的衣襟上都佩戴著白色的紙花。

無數人唱起哀歌，送別老易。

孟明月和長生走到墓碑之前，長生將手中的盒子放下，輕輕揭開——

“好香啊！這是什麽菜？”

“我突然肚子餓了。”四周小聲響起竊竊私語。

“這是我特意給你做的九釀如意蝦，是用山泉水釀的米酒，腌制鮮蝦半個時辰，刷上我自己做的醬料，烤制而成。烤制的時候我刷了一點雪蜂漿。”長生說得認認真真，完全不理會不時偷瞄向他的各種眼光。

老易一直最希望的是吃他親手做的菜，他只後悔以前太吝惜自己的技藝，竟然沒有給他多做幾次。

他這一道蝦制作十分精巧，烤到赤紅的蝦身，散發著濃郁而覆雜的香味，這道菜還有內裏乾坤。

大蝦每一只都是開背的，釀入急凍過後的鮮美高湯，又用針細細密密將它縫合。烤制時遇到熱力一化，他用森林中自己撿來的各種蘑菇和自己用特別的方法餵養的母雞，燒出來的鮮美雞湯，立即滲透入蝦肉的每一部分。

“好想吃！”竊竊私語又在各個角落響起。

幾乎讓這些吃貨忘了，這是在葬禮。

長生將食盒中的東西全都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放在墳墓面前。

除了香氣濃郁的烤蝦，還有幾支盛開地正好的白菊花。

孟明月帶給老易的是她親手做的手工巧克力，這大概是整個帝都最吃貨的葬禮。

所有來紀念的賓客，有志一同全部帶來的都是各種吃的。

孟明月聲音低沈：“開始吧，我們送送老易。”

音樂立即響起，但竟然並不是哀樂。而是十分熟悉的曲調，連孟明月都有些動容。

這些一首接一首不斷播放的，每一首都是易風徊演過的電視電影的主題曲和插曲。

那首正唱得如泣如訴，十分纏綿的歌曲，正是孟明月和易風徊主演的《蘭陵王高長恭》的插曲《涼州怨》

當日一杯鳩酒，兩個人同生共死的時候，電視劇播放的正是這一曲催人淚下的古風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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