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行！”如果裴臨川到底還是死了，易曉瑜的努力豈不是全部白費。

“若真還是葉雲糾纏不休，自然是該除掉。”阮眉本就想討還在葉家吃的那些苦頭，現在葉雲死了都還陰魂不散，她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曉瑜你留下看著橋生，我先去探查下情況。”阮眉總是風風火火一刻都不耽擱。

元一也去給宛靈寫信了，只有易曉瑜安安靜靜坐在陳橋生身邊。

“你是不是一直很累……”易曉瑜低頭看著陳橋生喃喃自語：“所以才要睡這麽久。”

她靠近心疼的撫摸陳橋生嘴角淤青，餘光卻瞥到他鎖骨處也有淤血，好奇的解開衣服，才發現陳橋生胸前、胳膊都是傷，有最近才形成的淤青，也有一些陳年疤痕。

該多疼啊，有明顯野獸撕咬的痕跡，或者各種兵器留下的傷口……易曉瑜一邊用手輕輕撫摸一邊掉眼淚：“你快醒醒吧……我以後一定保護好你，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傷了……”

阮眉過了很久才回來，易曉瑜見她神色凝重問道：“是葉雲沒錯吧。”

“是，但是情況比想象的還糟。”阮眉繼續道：“葉雲很狡猾，並沒有現身。她的怨氣太強烈，不必出現就已將裴臨川半條命拖到了陰曹地府。五日後冥婚舉行當日，估計也會是裴臨川的忌日。”

“你一定有救他的辦法吧？”易曉瑜緊張道。

“有倒是有，你忘了我父親是什麽人嗎，他可是鎮守陰間的大將軍，放我下去除個惡鬼不是難事，只是……”阮眉猶豫起來。

“只是什麽？”

“只是通往陰間的入口一月只打開一次，裴臨川五日後才與葉雲成親，怕是重合不起來。”阮眉有些糾結時間問題。

“這月什麽時候開放？”易曉瑜問道。

“就是明日。”阮眉一直記得每月去探望父親的時間。

“這還不簡單。”易曉瑜信誓旦旦：“我們提前去不就是了。”

“我們？我是無所謂。”阮眉擡頭看易曉瑜：“但是你這小妖的身板，扛得住陰氣嗎？”

“你少瞧不起我了，我可是一只威武的老虎妖！”易曉愉非常自信。

第二日剛走到河邊易曉愉就打了退堂鼓：“為什麽又來水邊？”

“水，即是出入陰間的開口。任何有水的地方都可以前往。”阮眉神態自如，回頭看易曉愉：“你怕了？”

易曉愉還死鴨子嘴硬：“這……這有什麽好怕的。”

“好，我可沒時間先教你游泳，你就抓緊我衣服吧。”阮眉頭也不回的往河中走去，易曉愉匆忙上前抓住她衣角。

水沒到胸膛時易曉愉已經覺得站立不穩無法呼吸，深吸一口氣閉住後就緊閉上了眼睛。

阮眉往前猛地一紮深入進河中，因為怕易曉愉憋不住氣她游的盡量快，邊劃動胳膊邊默念咒語，很快水底便出現一處冒著綠光的圓形入口，阮眉加快速度游了過去。

本來周身一直是沈浸在冰冷河水裏的感覺，忽然卻感到熱氣鋪面，易曉愉跪在地上睜開眼，果然已沒有一滴水的存在，只是……

“是不是呼吸不太順暢？”阮眉低頭問易曉愉。

易曉愉連連點頭：“你怎麽知道？”

“你的身體畢竟還是活的，來到陰間自然不會舒服，看看適應一下會不會改善吧。”阮眉伸手拉她，易曉愉這才站了起來。

每一次呼吸都是正常的，大口吸入大口呼出，但就是覺得空氣不夠。

阮眉看她那大喘氣的樣子實在好笑：“怎麽樣？需不需要回去？”

“不用……我頂……頂得住。”易曉愉緩慢擺了擺手。

阮眉也就不再理會她，重新往前走，只是步子放慢了些。

易曉愉這才空出心思看看周圍——地上泥土連接著遠處的群山都是黑色，其間點綴著熒熒綠色鬼火，連天空也是灰暗中透著慘綠色光芒。

“陰間顏色好……好單調啊。”哪怕喘不動氣都阻礙不了易曉愉話多。

“這還沒到入口呢。”阮眉回頭示意她再快點：“也沒有幾步路了。”

阮眉再回過頭去忽然跑起來，好像是看見了什麽人。

易曉愉盡量跟上，發現阮眉撲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身上一把抱住。

走近才看清那人年紀不輕，想來就是阮眉的父親。

“您就是狐貍大將軍吧？”易曉愉帶著尊敬語氣開口。

阮眉卻被氣笑了：“少給我父親亂起名字！”

“叫狐貍將軍也確實沒錯，不過我的名字是阮青。”阮青笑得很和藹：“還未請教這位小姑娘？”

“易曉愉，叫我小魚就成。”易曉愉笑得很是招人喜歡。

“好，小魚姑娘，就是不知道你為何來此？”阮青看得出她陽壽未盡。

阮眉便將來意全部說明，沒想到阮青是知道這事的：“葉雲這個名字我看到過的，是在抓捕名單裏，她原是該五日前進輪回道投胎轉世，現在人卻不知躲哪去了。”

“沒事，我自有辦法知道她會在哪裏出現。”阮眉有自信在冥婚當日抓住葉雲。

阮眉說話間易曉愉已經自己走上了奈何橋，有位老婆婆邀請她喝茶，易曉愉慌張擺手，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孟婆湯可喝不得。

過了橋再往前走有了岔路，一邊是大殿一邊是向下旋轉的臺階……

阮青遠遠看到易曉愉已走了進去，連忙對阮眉說：“快去攔住你那朋友吧，要是誤闖了閻王殿，被判官就地算作已故發配輪回，那可就說不清了。”

易曉愉正猶豫著往哪條岔路走，就突然感到有人拽著自己的胳膊往回走。

“我算是見識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陰曹地府你也有心思閑逛？”阮眉沒好氣的拖著易曉愉。

重新走上奈何橋時易曉愉還不忘朝那個老婆婆打招呼，走到入口處時都把阮青逗笑了：“倒著走奈何橋的，你們真是頭一個。”

易曉愉不覺這是調侃，反而驕傲起來：“死人要走的路我都走過了誒。”

阮眉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阮青還是笑笑說：“確實是死人路沒錯，所以你實在沒必要過橋，往那邊去，可逛的地方更多。”

易曉愉朝著阮青指的方向看了看，明明是一片漆黑。

“好了跟我來吧，你若真的好奇，這三天也夠你開眼的。”阮眉拉著她往輪回口處走。

越往前走竟有了光亮，路上也有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間或各種動物。

“怎麽有這樣多鬼……”易曉愉有些畏手畏腳起來，生怕自己被發現是異類。

“輪回入口就在前面。”阮眉耐心對她解釋：“你看那些淡定自如走著的，就還是轉世為人。被士兵押著前行的，多數是被判入動物道昆蟲道卻又不願意去的人。”

“是作惡多端才會變成動物的對嗎？”易曉愉對於自己老虎的身份突然自卑。

阮眉搖搖頭：“審判過後，真正無惡不作的人是要送去下地獄的。就是你剛剛看到岔路口的另一端。”

這麽說剛剛確實聽到有縹緲的慘叫聲傳出。

“葉雲是要去動物道下輩子做一只雞。”阮眉接著說：“她肯定是不願意，現在就等著拖裴臨川陪她做孤魂野鬼。”

易曉愉若有所思：“那如果鬼真的害了人……”

“如果害了人，被除妖師消滅也是罪有應得，沒有人會追究。”阮眉對除掉葉雲勢在必得。

婚禮當日裴府裝點的十分隆重。

朱紅綢緞掛在各處，宴席擺齊上好酒菜，賓客紛至沓來，那喜慶熱鬧的氛圍根本不讓人覺得是冥婚。

裴臨川頭戴黃金嵌玉束發冠，身著緋紅廣袖繡金外衣，除了眼神空洞外還是那個清朗俊美的裴家三少爺，只可惜立在他身旁一起拜堂的新娘子，只是個紙紮的童女——披上嫁衣和鮮紅的蓋頭後，由兩個丫鬟架著往前挪動。

裴臨川就這樣行屍走肉一般與新娘一起走入了正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後，裴臨川卻沒再站起來……

阮眉易曉愉已在奈何橋邊守了一個時辰，果真見到了葉雲輕飄飄勾著裴臨川的魂往這走，她真是想害死裴臨川陪她做一對鬼夫妻。

阮眉在葉雲邁上橋之前已一步橫在她面前。

“怎麽哪都有你們？”葉雲仍是一臉狠戾。

“現在把裴臨川原路送回去然後乖乖投胎的話，就不用受我的鞭子。”阮眉抽出的鞭子已燃起火焰，但還是給葉雲留了餘地。

葉雲抓住裴臨川的手卻不願意松開。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活著時等不到，難道死了還等不到嗎。

“看在我是為他死的份上，就讓我和他在一起吧。”葉雲垂死掙紮。

“但愛應該是選擇，不是強迫啊。”說完易曉愉都驚訝這麽有哲理的話是從自己嘴裏出來的。

“你沒資格講話！”葉雲情緒激動起來：“你易曉愉就是再好，就算對誰都好，裴臨川陳橋生你一個都救不了！我葉雲就算被所有人痛恨，自始至終也只向著臨川一人，絕無二心。”

阮眉沒由她再說下去，一鞭下去便將她抽的潰散：“你若真那麽無私只為了裴臨川，怎麽會害他性命呢？”

懶得再聽她自我陶醉的陳述，阮眉在無憂簿上匆匆寫下葉雲名字後就拉著呆滯的裴臨川準備折返回去，這才發現易曉愉還蹲在地上，好像在聽魂飛湮滅前的葉雲講話。

“別浪費時間了！得盡快送裴臨川回去。”阮眉催她，易曉愉猶豫著站起，最後看了眼葉雲才走。

沒想到冥婚舉行中真會死人，裴臨川沒了呼吸後整個裴府亂作一團。

裴老爺裴夫人就是再無法接受還是將裴臨川轉去了靈堂，夜裏只留有冬一人守靈。

有冬一邊握住裴臨川的手一邊抹眼淚，他是陪著裴臨川一起長大的，情誼自然深重，又眼睜睜看他慢慢死去無能為力，這其間實在太多苦楚。

誰料裴臨川手竟動了下，換做旁人定早已嚇得奪門而出，有冬卻只覺驚喜，急急把手放到裴臨川臉上，鼻下竟有了呼吸！

“少爺？少爺？”有冬輕輕搖晃著裴臨川。

“不必心急。”是易曉愉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得給臨川兄弟一點緩和的時間，他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真的謝謝你救我家少爺一命。”有冬感激的握住易曉愉雙手。

易曉愉看了眼門外，阮眉並不打算進來，她也沒有再否認：“就算是我最後報答他一下吧。”

最後看一眼靜靜躺著的裴臨川，易曉愉便頭也不回的出門了。

第二天裴臨川醒轉過來，裴府上下都非常震驚，只有有冬相當冷靜：“少爺，你是差點就死了。”

“我知道。”裴臨川倒也平靜，揉揉腦袋後繼續說：“不知道是不是夢，有個女孩子在奈何橋邊救了我。”

有冬明知是誰，還是接了他的話：“什麽樣的女孩？”

“個頭不高，皮膚白嫩，走起路來蹦蹦跳跳的，一笑有兩顆小虎牙……”裴臨川說著竟低下頭笑起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非常喜歡的模樣。”

有冬跟著笑，卻笑得苦澀——原來即使忘記一切……你還是會再次喜歡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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