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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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酒館，幾張空蕩蕩的桌子。吧臺後面，面容沈靜的獨眼酒保安靜的擦拭著波玻璃酒杯。
“還要等下去嗎？”
良久，他淡淡的對著唯一的酒客說道。
那個男人穿著半舊的夾克，半長的頭發有些淩亂，英俊柔和的五官卻隱約透著滄桑。他晃著那半杯金黃的液體，像一尊雕像，又仿佛亙古以來就一直這樣坐著。
“我以為你從來不會發問。”
男人擡起頭笑道。僅僅是一個淺笑而已，酒保就已經搖著頭感嘆，這就是個顛倒眾生的男人，生來禍害女人用的。
“每個星期五來這兒坐到半夜。任何女人搭訕都不理會，除了等人還會為什麽呢，”酒保依舊淡定，也許這種事他見的太多——擡起唯一的一只眼睛看了看那個男人。
“三年了，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男人的晃動酒杯的手停下了。良久，他微垂著頭不說話。
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張邊角破損，沾染的血跡已經發黑的照片啪的放在吧臺上，酒一飲而盡，酒杯壓在上面，站起身。
“下個周五見。”他朝酒保擡擡帽子，晃蕩著走向門口。
“照片！”酒保叫他。
“不用了，”男人踢到一張凳子，用力戳著自己的胸口，“她早就在這兒了。”
接著，人消失在門外。
酒保望著黑洞洞的背影，嘆息著搖搖頭，撿起照片，上面一個牛仔打扮的女人拿著雙筒獵丅槍，樣子既美艷又颯爽，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
天底下的癡男怨女啊，到底橫亙在你們面前的都是些什麽呢……
酒保開始收杯子，洗杯子，擦桌子。
門響。
“抱歉，我們打烊了。”
酒保身都不轉說道。
“一杯血腥瑪麗。”
說話的是個女人。
“抱歉，小姐，我們——”
酒保轉過來，看到眼前的那個人，楞住。
女人擡起頭仰著下巴瞅著酒保，揚揚眉。
“你說什麽？”
酒保盯著一個小時前才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張臉——只是，多了一道從右眼到左嘴角的傷疤。
“我是說，小姐，您要血腥瑪麗是麽。”
昏黃的燈光下，他淡笑道。
“OK！一條過！殺青！”
攝像機收錄了最後一個鏡頭，就聽導演一聲高喊，登時在場的演員，助理導演，燈光，美術，場記等等所有的工作人員一起歡呼起來。
人群像潮水一樣湧向片場中心，女主角杜雲芊雙手捂著臉，不斷接受著祝賀，扮演酒保的是特地來客串的高明權，已經身為演藝界前輩的他很有風範的跟身為主演又是制片人的雲芊握手，眉宇間也流露出對這個小姑娘的欽佩——堵上身家性命的電影《落日》終於殺青了，這一刻的百感交集，除了當事人誰又能明白。
男主角紀翔也走了過來，一向酷酷的他也笑著跟大家握手，第二男主沈惟真，以及男配女配衛亞、新名紗雪，包括音樂總監姚子奇也都特地到現場。一起分享這一刻的喜悅，不知道是誰開了香檳，氣氛一時達到了頂峰。
“雲芊那丫頭呢，怎麽不見人了？”子奇端著一杯香檳問沈惟真，現場高興到極點很也等於亂成了一團，這個時候大家都沒了等級觀念，什麽大明星小助理都玩成一氣擁抱的擁抱唱歌的唱歌，倒是沒幾個人發現忽然發現少了女主。
“她啊，你不擔心也有人擔心。”沈惟真笑道。
“哈？”姚子奇楞楞的沒反應過來，
學長沒沒辦法的聳聳肩，示意了下片場的角落。子奇看過去，果然看到雲芊，而她旁邊的勢必就是紀翔了。她低著頭雙手捂著眼睛，紀翔本來就高出她許多，此時正垂下頭捧著她的臉親昵的在耳邊跟她說話，一看就是雲芊情緒激動有些難過，而紀翔在安慰她，
過了一會他幹脆輕輕把她圈進懷裏，撫著她的背，那股溫柔架勢，子奇看了不禁翻白眼。
“拜托，好歹也該避避人吧。”他打個寒戰，肉麻不肉麻。
“公開的秘密了，劇組裏誰不知道。”沈惟真見怪不怪。
一個多月之前雲芊和紀翔雙方家長見面之後，他們就鄭重的把訂婚的事情通知了一幹親朋好友。子奇當天就在抱怨墻上寫：拜托折騰夠了就好好在一起吧。學長看了直笑，索性也第一次在抱怨墻上寫了一行：紀翔你再敢折騰雲芊我就要出手了。
當然，這兩個人也沒太多時間你儂我儂，《落日》的拍攝進入關鍵期，先是去西北沙漠拍外景，然後又趕棚裏的戲，劇情臨時做了修改，子奇的配樂幾乎是連夜趕工，整個純真年代陷入了一種工作癲狂，要不是城仲宣不辭辛苦的保障後勤以及替雲芊承擔了大部分制片人的工作，她非得吐血不可。
至於在片場，他們的情侶關系的確沒有正式公開，但是也沒有刻意遮掩，其實遮掩也遮掩不過去，男主演對女主演的關懷備至不是瞎子都看的出來。不過也許是雙方的背景都太深厚吧，早就上上下下打點個遍，倒是一直沒有太多新聞傳出來。
“再說，雲芊這段日子太辛苦了，讓她發洩發洩吧。”沈惟真看著遠處在紀翔懷裏盡情痛哭的她，卻是放心的嘆口氣。終於不必再一個人逞強了，終於有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了。
“是啊，但願她別發洩過頭，一會頂著兔子眼去殺青記者會。”子奇挑挑嘴角。霸道的丫頭也有示弱的一面啊，唉，愛情果然會讓人性情大變。
“哈，這事估計還真得提醒提醒他們。”沈惟真抿嘴笑。
“要提醒你去。”子奇幹掉香檳哼道，“打擾人談戀愛可是會被馬踢的。”
沈惟真笑的更厲害，開始認真思考該讓誰承擔被馬踢的風險呢。
第二天，各大報紙娛樂版頭條，周刊封面都大幅刊登了《落日》殺青的消息，更有雜志已經先期制作了《落日》特輯。這部傾純真年代和翺翔天際所有實力，號稱面向國際的電影一時間成了全娛樂圈關註的焦點，熱點，爆炸點。暗地裏所有人都清楚，這是在跟摩登時代叫板，戲才剛剛開始。
這只是其一，當天還另大家雙眼放光的八卦莫過於在電影殺青記者會上雙雙出席的男女主演紀翔和杜雲芊，手上戴著的款式相同的戒指，而且都在無名指上，甚至有細心的八卦周刊記者拍到了照片，被拿在雜志上放大放大再放大，逐一分析點評。
一時間關於他們假戲真做的消息鋪天蓋地，甚至傳出了已經訂婚的消息。
但是新聞也就到此為止，第二天落日劇組就發布消息說他們帶的戒指是道具，因為殺青記者會是在片場召開的，兩個主演剛剛拍完最後一個鏡頭都來得及換裝。不管這個理由是不是說得過去，很快關於這件緋聞就被神奇的壓了下去，只是《落日》的周邊消息小道花絮還在不斷被爆出。
沈惟真被任命為後期制作工作總監——臨危受命，杜司臣對杜雲芊下了死命令，電影拍完了，必須在宣傳期開始之前把婚禮準備好。緊接著一個月的宣傳期過後就是婚禮。時間不能耽誤。
至於婚後，杜司臣還沒松口說她可以繼續經營純真年代，但是也沒有明確反對了。紀翔倒是沒什麽意見，笑著表示怎麽都好，他倒是能夠公私分明，不介意BOSS是妻子，坦然接受老婆的領導。
當然骨子裏完美主義的杜雲芊不會就這麽簡單的服從哥哥的命令，她依舊每天跟在工作室裏與導演討論後期剪輯等等制作問題，直到被沈惟真抓住幾乎拎了出去交到來接她的紀翔手裏，並且明確警告不要搶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制作總監頭銜，另外，紀翔管好你家裏的，看她臉都蒼白成什麽樣了。
“還在生氣？”
走出工作室天已經全黑了，紀翔索性打開敞篷，慢慢的開。城市的霓虹在他們身邊流動而過，夜風輕柔拂面，讓這一刻舒適而溫馨。
副駕駛上的杜雲芊還在鼓著臉頰環著肩膀不說話。
“好啦，學長也是為你好。”紀翔被這種孩子氣的行為和表情逗笑了，忍不住趁紅燈去撫她的臉，雲芊索性一把抓住就咬。紀翔不動，就任她咬，結果還沒怎麽樣她自己倒是舍不得，於是也撐不住笑起來。
“我知道學長是為我好，只是明明是我的工作被人搶了心裏不爽。”她扁扁嘴。“後期制作很重要啊——”
“放心，就算不參與後期，也還有件非你來完成不可的工作。”紀翔微笑道。
雲芊一楞，剛想反問還有什麽工作，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籌備婚禮。登時臉一紅，轉開頭去。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紀翔打開收音機，傳來一首藍調，氣氛變得暧昧而柔情。
雲芊閉上眼，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習慣“紀翔的未婚妻”這種名頭。
壯士斷腕過了——跟他求婚，他答應了。
奮起抗爭過了——面對哥哥，獲得他的同意和祝福了。
之後就是繁忙的工作工作再工作，讓她沒有更多的間隙去懷疑和不安，
直到此時此刻，突然多了點真實感，籌備婚禮……
他跟她真的要結婚了嗎……要一起生活了嗎……要成為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了嗎……
“累了？”
忽然聽到一旁的紀翔低聲問。也許是看到她閉著眼，他有些憐惜的心疼，其實很感謝杜司臣的強勢和命令，不然以她事事親力親為的作風，一定會熬下去，最後身體都熬壞了，他固然不忍心，可又太了解她的倔強和執著，反而不忍心去阻攔。
“沒有。”雲芊睜開眼朝他笑了笑。
“我送你回家吧，先什麽都別想，好好睡一覺，明天我給你打電話？”他小聲建議著。
雲芊搖搖頭。
“不要，家裏又沒人，哥跟爸媽都出國了，冷冰冰的。”她靠著椅背說道。
“那想去哪裏？”他了解的沒有堅持，聲音平穩中多了些安慰。
“隨便……要不回公司吧……我好像都一百年沒回去了，之前出外景出的太久了……”她喃喃的說。
紀翔皺皺眉，公司那張沙發，睡起來也不會舒服。
突然有個決定，他轉了方向盤。
“這不是去公司的路。”雲芊註意到。
“放心，我不會把自己的未婚妻賣掉的。”紀翔看著她的臉輕笑道。
“賣不賣隨便啊，不過記住，不許賣便宜了！”雲芊指著他的額頭一字一字認真的說。紀翔看著她那個表情，再也忍不住的呵呵笑出聲來。
“好啊，大小姐，你說你自己得賣多少才不算虧本。”
“至少得跟紀大少爺的終身幸福等價啊。”她振振有詞的回答，
夜空裏傳來愉快的笑聲。
“這是哪兒。”
大約40分鐘之後，車子在一棟公寓旁停下。這裏是高檔住宅區，風景很好，也很安靜。紀翔把車子停到地下停車場，沒有回答問題，牽著她的手上了電梯。
直到他拿出鑰匙，雲芊才隱約有了些猜測。
紀翔替她推開門，就像在向她敞開一個空間。
雲芊慢慢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開闊的空間，紀翔沒有開燈，但是巨大的窗子透露進來的月光卻給地板染上了一層銀白。
目力所及的地方，什麽都沒有，沒有任何家具，除了在地當中放了一個皮質的沙發，雖然有些孤零零的，但是存在感很強。
“……這是你家？”
她轉過身看著站在門口的紀翔。
“曾經是。”他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半明半暗當中，凝視著她的臉。
“曾經？”她不解。
紀翔笑著嘆口氣。像是滿足，也像是肯定。
“因為很快，這就是我跟你的家了。”
雲芊睜大眼睛，感覺到他拉過她的手，把一柄鑰匙放在她的手心，她低頭看看，那是一柄造型十分藝術的鑰匙，恰到好處的綴著一顆紅寶石。
此時此刻，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忽然很想哭。
“問題是這裏的家具也太少了吧，你之前真的都住在這兒嗎？”她像是為了掩飾這種幾乎失控的情緒，轉過身去走開幾步，在寬敞的房間裏揮動著手臂，手心卻緊緊的攥著那柄鑰匙，仿佛因此產生的微微疼痛就是一種真實的證明。
“過去的家具都賣掉或者處理掉了。”紀翔站在原地看著她，回答著。“雖然本來也不多——現在這裏是空的，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填滿它。”
他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肩膀。低下頭埋首於她的發，唇貼著她的脖頸和肩膀。
“雲芊……你相信嗎……”
那近乎低喃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落進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吸口氣，手指沒入他的頭發。
“相信有了你……我就不再孤獨……”
她閉上眼，眼淚卻還是關不住，她點頭，不住的點頭。
“信，我信。我相信。”
紀翔，你相信嗎。
夜更深了，
他跟她相擁著躺在整個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沙發上，良久良久，只是這樣擁抱著，不說話，不動彈。
“這張沙發有什麽說法嗎？”
雲芊打破了沈默，聲音中多少有點調侃的意思。簡直就是妻子在質疑丈夫有沒有跟前女友前男友劃清界限了。
“我是前天在一家店的櫥窗裏看到這張沙發，第一眼，就想到了你。”紀翔雙手環著她，聲音在夜晚中帶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
“什麽？為什麽看到沙發會想起我啊。”雲芊卻擡起頭看著他，皺著眉大眼裏都是質疑。
“有什麽不對麽？”紀翔報以無辜且困惑的眼神。
“總該是看到更美好的東西吧，比如水晶啦，花什麽的……”她理直氣壯的說。紀翔眨眨眼，幾秒後才勉強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笑了笑，將她抱在懷裏，嘆口氣。
“好，對不起，下次我一定看到水晶和花再想起你——可是當時，我看到這張沙發不但想起了你，還想起了地毯，窗簾，茶幾，茶幾上的玻璃杯，書櫃，鞋架上你的高跟鞋，CD架子，上面擺著子奇送的專輯，我們主演電影的海報子，梳妝臺的鏡子，睡衣……”
雲芊閉著眼聽他低沈的聲音一一細數那些小物件，似乎眼前就浮現了出來一樣，好像心裏有種很覆雜的感覺，但是她只想去感覺溫暖，和真實。
“所以……你就買下了嗎……”這種氣氛下，她的聲音都呢喃起來了。
“真是費了不少力氣，這張沙發從意大利運過來，已經有人定了，店家只是暫時放在櫥窗裏，我出到三倍價錢都不肯轉讓，後來買主趕到看到是我——”
“難道是你的影迷或者歌迷？”雲芊好奇的睜大眼睛看他。因為結果是他畢竟把沙發買回來了。
紀翔搖搖頭，
“他是你的影迷啊。當時我怎麽說他都不答應，後來開玩笑的說如果我是要送給你的話，他就肯讓——我當時覺得這簡直是上帝的旨意。”
“真的假的啊？”雲芊被這戲劇性的結果逗笑了，兩個人都沈浸在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當中。良久。
“你說這是送給我的……？”她低聲問。
“嗯。”紀翔點點頭。
她縮了縮，把頭更深的埋進他懷裏。
“其實還有一樣。”聽到上方傳來他的聲音。
“嗯？”還有什麽。
“無意間在定沙發的店發現的……”他伸手在沙發的靠背頂上摸到一樣東西，好像是遙控器。接著——
“啊……”
雲芊不禁低呼出聲。因為眼前所見的一切，實在是……
碩大的天花板上，一瞬間亮起了星星一樣的閃爍的燈光，一眨一眨的，美好的像夢一樣。
“那是星座？！”雲芊仰著頭看著，驚愕的指著上面問道。
“嗯。這邊的是獅子座，那邊是射手座。”紀翔也輕輕翻過身，看著天花板。不錯，這些星星燈就是按照星座的圖形排列的。
雲芊看著他——她是獅子座的，而他是射手。
“射手與獅子，要麽相愛到死，要麽，折磨到死。”雲芊低聲的訴說，像是一種古老的咒語。
“反正都要一起到死。”紀翔接話，那麽理所當然，那麽自然而然。
雲芊看看他，然後笑了。
“對，反正要一起到死。”
星星就這樣一明一暗的閃爍著，
兩個人靠的如此之近。
黑暗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低低的哼著一個旋律。
I still believe
（我依然相信）
Someday you and me
（有一天你和我）
Will find ourselves in love again
（將在愛中再一次找到我們自己）
I had a dream
（我曾有一個夢）
Someday you and me
（有一天你和我）
Will find ourselves in love again
（將在愛中再一次找到我們自己）
紀翔閉著眼靜靜的聆聽著，等到那聲音接近尾聲，幾乎斷續到像是哭泣，才很低很低的接道：
I believe，too。
之後的日子是忙碌的，子奇開始抱怨杜雲芊這樣丫頭要麽工作抓的死死一點都不放手，要一放手就徹底變成甩手掌櫃的，沈惟真頂著熊貓眼喝咖啡一副學妹幸福我去送死都行的態度。
其實雲芊很忙，真的很忙，忙著選地毯的材質，窗簾的圖案，家具的樣式，甚至直接用專機飛去法國看一款鞋架，結果氣的有公事用私人飛機卻用不到的杜司臣哇哇叫。
對比之下紀翔則是行動派，所有裝修的活計他都一並攬下，電影裏的魅力男主一下變成了史上最帥的裝修工，每天穿著T恤牛仔褲帆布鞋戴著頭巾進出，搞得公寓裏的貴婦人頻頻對他行註目禮。
雖然他們彼此沒明說過，但是這的確是太久沒有過的愉快，是共識。
“抱歉，請等一下！”
這天，門鈴響，埋首於雜物的雲芊只得大聲應門，想挪動去門口是心有餘力不足。
“哎呀，為什麽這些東西都趕在今天一起送來啦！”她在大大小小的箱子中間艱難的挪動，“宜家的，還有這個青瓷罐，天啊，老媽居然從瑞士寄過來的，還有克列斯，幹嘛要送土耳其的地毯啊！”
“不喜歡我就打電話告訴他換掉。”在臥室裏忙活的紀翔應道。
“算了，一番好心。”雲芊拿出中學時代三級跳的功夫才挪到門口，“請問哪位？”
“雲芊，是我，金皓薰。”
打開門，久違了的朋友的臉，他的頭發長的更長了，臉也消瘦了些，下巴顯得更尖。半休閑半正式的西裝外套，手裏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包的很精致，看起來像是禮物。
“小薰子？啊不，金大哥，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雲芊又驚又喜，她還穿著工人裝，帶著頭巾，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趕緊把他往屋子裏讓。“快進來吧。”
“啊，打擾你了吧。”他看到屋子裏亂成一片，微笑道。
“還好。”雲芊關上門，也的確不方便再讓他進去坐，於是笑道，“真不好意思，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沒事，我就來看看你們，婚禮的請柬我收到了，這是禮物。”他遞上那個盒子。
“謝謝。”雲芊接過，不輕，“其實距離丅婚禮的日期還有段日子，是我哥著急，說什麽都要先通知大家。”
“應該的。畢竟下一步你們還要進行落日的宣傳，先定下時間大家都可以提前做好日程安排。”金皓薰笑道。
“嗯。”雲芊點點頭。
兩個人站了一會。
其實認識這麽久，又作為同行，兩個人的關系一直是融洽而和諧的，有情有義有恩有愛，只是此時，卻好像多了些什麽，又或者少了什麽……
“好了，你忙吧，我先走了，婚禮我一定準時到。”金皓薰笑道，剛要轉身，
“雲芊？”
一堆箱子盒子中間，走過來一個人，
金皓薰的目光和他相遇了，那個瞬間，陽光從窗子透進來，卻也打不散他們彼此凝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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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等下去嗎？”
良久，他淡淡的對著唯一的酒客說道。
那個男人穿著半舊的夾克，半長的頭發有些淩亂，英俊柔和的五官卻隱約透著滄桑。他晃著那半杯金黃的液體，像一尊雕像，又仿佛亙古以來就一直這樣坐著。
“我以為你從來不會發問。”
男人擡起頭笑道。僅僅是一個淺笑而已，酒保就已經搖著頭感嘆，這就是個顛倒眾生的男人，生來禍害女人用的。
“每個星期五來這兒坐到半夜。任何女人搭訕都不理會，除了等人還會為什麽呢，”酒保依舊淡定，也許這種事他見的太多——擡起唯一的一只眼睛看了看那個男人。
“三年了，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男人的晃動酒杯的手停下了。良久，他微垂著頭不說話。
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張邊角破損，沾染的血跡已經發黑的照片啪的放在吧臺上，酒一飲而盡，酒杯壓在上面，站起身。
“下個周五見。”他朝酒保擡擡帽子，晃蕩著走向門口。
“照片！”酒保叫他。
“不用了，”男人踢到一張凳子，用力戳著自己的胸口，“她早就在這兒了。”
接著，人消失在門外。
酒保望著黑洞洞的背影，嘆息著搖搖頭，撿起照片，上面一個牛仔打扮的女人拿著雙筒獵丅槍，樣子既美艷又颯爽，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
天底下的癡男怨女啊，到底橫亙在你們面前的都是些什麽呢……
酒保開始收杯子，洗杯子，擦桌子。
門響。
“抱歉，我們打烊了。”
酒保身都不轉說道。
“一杯血腥瑪麗。”
說話的是個女人。
“抱歉，小姐，我們——”
酒保轉過來，看到眼前的那個人，楞住。
女人擡起頭仰著下巴瞅著酒保，揚揚眉。
“你說什麽？”
酒保盯著一個小時前才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張臉——只是，多了一道從右眼到左嘴角的傷疤。
“我是說，小姐，您要血腥瑪麗是麽。”
昏黃的燈光下，他淡笑道。
“OK！一條過！殺青！”
攝像機收錄了最後一個鏡頭，就聽導演一聲高喊，登時在場的演員，助理導演，燈光，美術，場記等等所有的工作人員一起歡呼起來。
人群像潮水一樣湧向片場中心，女主角杜雲芊雙手捂著臉，不斷接受著祝賀，扮演酒保的是特地來客串的高明權，已經身為演藝界前輩的他很有風範的跟身為主演又是制片人的雲芊握手，眉宇間也流露出對這個小姑娘的欽佩——堵上身家性命的電影《落日》終於殺青了，這一刻的百感交集，除了當事人誰又能明白。
男主角紀翔也走了過來，一向酷酷的他也笑著跟大家握手，第二男主沈惟真，以及男配女配衛亞、新名紗雪，包括音樂總監姚子奇也都特地到現場。一起分享這一刻的喜悅，不知道是誰開了香檳，氣氛一時達到了頂峰。
“雲芊那丫頭呢，怎麽不見人了？”子奇端著一杯香檳問沈惟真，現場高興到極點很也等於亂成了一團，這個時候大家都沒了等級觀念，什麽大明星小助理都玩成一氣擁抱的擁抱唱歌的唱歌，倒是沒幾個人發現忽然發現少了女主。
“她啊，你不擔心也有人擔心。”沈惟真笑道。
“哈？”姚子奇楞楞的沒反應過來，
學長沒沒辦法的聳聳肩，示意了下片場的角落。子奇看過去，果然看到雲芊，而她旁邊的勢必就是紀翔了。她低著頭雙手捂著眼睛，紀翔本來就高出她許多，此時正垂下頭捧著她的臉親昵的在耳邊跟她說話，一看就是雲芊情緒激動有些難過，而紀翔在安慰她，
過了一會他幹脆輕輕把她圈進懷裏，撫著她的背，那股溫柔架勢，子奇看了不禁翻白眼。
“拜托，好歹也該避避人吧。”他打個寒戰，肉麻不肉麻。
“公開的秘密了，劇組裏誰不知道。”沈惟真見怪不怪。
一個多月之前雲芊和紀翔雙方家長見面之後，他們就鄭重的把訂婚的事情通知了一幹親朋好友。子奇當天就在抱怨墻上寫：拜托折騰夠了就好好在一起吧。學長看了直笑，索性也第一次在抱怨墻上寫了一行：紀翔你再敢折騰雲芊我就要出手了。
當然，這兩個人也沒太多時間你儂我儂，《落日》的拍攝進入關鍵期，先是去西北沙漠拍外景，然後又趕棚裏的戲，劇情臨時做了修改，子奇的配樂幾乎是連夜趕工，整個純真年代陷入了一種工作癲狂，要不是城仲宣不辭辛苦的保障後勤以及替雲芊承擔了大部分制片人的工作，她非得吐血不可。
至於在片場，他們的情侶關系的確沒有正式公開，但是也沒有刻意遮掩，其實遮掩也遮掩不過去，男主演對女主演的關懷備至不是瞎子都看的出來。不過也許是雙方的背景都太深厚吧，早就上上下下打點個遍，倒是一直沒有太多新聞傳出來。
“再說，雲芊這段日子太辛苦了，讓她發洩發洩吧。”沈惟真看著遠處在紀翔懷裏盡情痛哭的她，卻是放心的嘆口氣。終於不必再一個人逞強了，終於有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了。
“是啊，但願她別發洩過頭，一會頂著兔子眼去殺青記者會。”子奇挑挑嘴角。霸道的丫頭也有示弱的一面啊，唉，愛情果然會讓人性情大變。
“哈，這事估計還真得提醒提醒他們。”沈惟真抿嘴笑。
“要提醒你去。”子奇幹掉香檳哼道，“打擾人談戀愛可是會被馬踢的。”
沈惟真笑的更厲害，開始認真思考該讓誰承擔被馬踢的風險呢。
第二天，各大報紙娛樂版頭條，周刊封面都大幅刊登了《落日》殺青的消息，更有雜志已經先期制作了《落日》特輯。這部傾純真年代和翺翔天際所有實力，號稱面向國際的電影一時間成了全娛樂圈關註的焦點，熱點，爆炸點。暗地裏所有人都清楚，這是在跟摩登時代叫板，戲才剛剛開始。
這只是其一，當天還另大家雙眼放光的八卦莫過於在電影殺青記者會上雙雙出席的男女主演紀翔和杜雲芊，手上戴著的款式相同的戒指，而且都在無名指上，甚至有細心的八卦周刊記者拍到了照片，被拿在雜志上放大放大再放大，逐一分析點評。
一時間關於他們假戲真做的消息鋪天蓋地，甚至傳出了已經訂婚的消息。
但是新聞也就到此為止，第二天落日劇組就發布消息說他們帶的戒指是道具，因為殺青記者會是在片場召開的，兩個主演剛剛拍完最後一個鏡頭都來得及換裝。不管這個理由是不是說得過去，很快關於這件緋聞就被神奇的壓了下去，只是《落日》的周邊消息小道花絮還在不斷被爆出。
沈惟真被任命為後期制作工作總監——臨危受命，杜司臣對杜雲芊下了死命令，電影拍完了，必須在宣傳期開始之前把婚禮準備好。緊接著一個月的宣傳期過後就是婚禮。時間不能耽誤。
至於婚後，杜司臣還沒松口說她可以繼續經營純真年代，但是也沒有明確反對了。紀翔倒是沒什麽意見，笑著表示怎麽都好，他倒是能夠公私分明，不介意BOSS是妻子，坦然接受老婆的領導。
當然骨子裏完美主義的杜雲芊不會就這麽簡單的服從哥哥的命令，她依舊每天跟在工作室裏與導演討論後期剪輯等等制作問題，直到被沈惟真抓住幾乎拎了出去交到來接她的紀翔手裏，並且明確警告不要搶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制作總監頭銜，另外，紀翔管好你家裏的，看她臉都蒼白成什麽樣了。
“還在生氣？”
走出工作室天已經全黑了，紀翔索性打開敞篷，慢慢的開。城市的霓虹在他們身邊流動而過，夜風輕柔拂面，讓這一刻舒適而溫馨。
副駕駛上的杜雲芊還在鼓著臉頰環著肩膀不說話。
“好啦，學長也是為你好。”紀翔被這種孩子氣的行為和表情逗笑了，忍不住趁紅燈去撫她的臉，雲芊索性一把抓住就咬。紀翔不動，就任她咬，結果還沒怎麽樣她自己倒是舍不得，於是也撐不住笑起來。
“我知道學長是為我好，只是明明是我的工作被人搶了心裏不爽。”她扁扁嘴。“後期制作很重要啊——”
“放心，就算不參與後期，也還有件非你來完成不可的工作。”紀翔微笑道。
雲芊一楞，剛想反問還有什麽工作，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籌備婚禮。登時臉一紅，轉開頭去。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紀翔打開收音機，傳來一首藍調，氣氛變得暧昧而柔情。
雲芊閉上眼，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習慣“紀翔的未婚妻”這種名頭。
壯士斷腕過了——跟他求婚，他答應了。
奮起抗爭過了——面對哥哥，獲得他的同意和祝福了。
之後就是繁忙的工作工作再工作，讓她沒有更多的間隙去懷疑和不安，
直到此時此刻，突然多了點真實感，籌備婚禮……
他跟她真的要結婚了嗎……要一起生活了嗎……要成為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了嗎……
“累了？”
忽然聽到一旁的紀翔低聲問。也許是看到她閉著眼，他有些憐惜的心疼，其實很感謝杜司臣的強勢和命令，不然以她事事親力親為的作風，一定會熬下去，最後身體都熬壞了，他固然不忍心，可又太了解她的倔強和執著，反而不忍心去阻攔。
“沒有。”雲芊睜開眼朝他笑了笑。
“我送你回家吧，先什麽都別想，好好睡一覺，明天我給你打電話？”他小聲建議著。
雲芊搖搖頭。
“不要，家裏又沒人，哥跟爸媽都出國了，冷冰冰的。”她靠著椅背說道。
“那想去哪裏？”他了解的沒有堅持，聲音平穩中多了些安慰。
“隨便……要不回公司吧……我好像都一百年沒回去了，之前出外景出的太久了……”她喃喃的說。
紀翔皺皺眉，公司那張沙發，睡起來也不會舒服。
突然有個決定，他轉了方向盤。
“這不是去公司的路。”雲芊註意到。
“放心，我不會把自己的未婚妻賣掉的。”紀翔看著她的臉輕笑道。
“賣不賣隨便啊，不過記住，不許賣便宜了！”雲芊指著他的額頭一字一字認真的說。紀翔看著她那個表情，再也忍不住的呵呵笑出聲來。
“好啊，大小姐，你說你自己得賣多少才不算虧本。”
“至少得跟紀大少爺的終身幸福等價啊。”她振振有詞的回答，
夜空裏傳來愉快的笑聲。
“這是哪兒。”
大約40分鐘之後，車子在一棟公寓旁停下。這裏是高檔住宅區，風景很好，也很安靜。紀翔把車子停到地下停車場，沒有回答問題，牽著她的手上了電梯。
直到他拿出鑰匙，雲芊才隱約有了些猜測。
紀翔替她推開門，就像在向她敞開一個空間。
雲芊慢慢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開闊的空間，紀翔沒有開燈，但是巨大的窗子透露進來的月光卻給地板染上了一層銀白。
目力所及的地方，什麽都沒有，沒有任何家具，除了在地當中放了一個皮質的沙發，雖然有些孤零零的，但是存在感很強。
“……這是你家？”
她轉過身看著站在門口的紀翔。
“曾經是。”他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半明半暗當中，凝視著她的臉。
“曾經？”她不解。
紀翔笑著嘆口氣。像是滿足，也像是肯定。
“因為很快，這就是我跟你的家了。”
雲芊睜大眼睛，感覺到他拉過她的手，把一柄鑰匙放在她的手心，她低頭看看，那是一柄造型十分藝術的鑰匙，恰到好處的綴著一顆紅寶石。
此時此刻，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忽然很想哭。
“問題是這裏的家具也太少了吧，你之前真的都住在這兒嗎？”她像是為了掩飾這種幾乎失控的情緒，轉過身去走開幾步，在寬敞的房間裏揮動著手臂，手心卻緊緊的攥著那柄鑰匙，仿佛因此產生的微微疼痛就是一種真實的證明。
“過去的家具都賣掉或者處理掉了。”紀翔站在原地看著她，回答著。“雖然本來也不多——現在這裏是空的，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填滿它。”
他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肩膀。低下頭埋首於她的發，唇貼著她的脖頸和肩膀。
“雲芊……你相信嗎……”
那近乎低喃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落進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吸口氣，手指沒入他的頭發。
“相信有了你……我就不再孤獨……”
她閉上眼，眼淚卻還是關不住，她點頭，不住的點頭。
“信，我信。我相信。”
紀翔，你相信嗎。
夜更深了，
他跟她相擁著躺在整個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沙發上，良久良久，只是這樣擁抱著，不說話，不動彈。
“這張沙發有什麽說法嗎？”
雲芊打破了沈默，聲音中多少有點調侃的意思。簡直就是妻子在質疑丈夫有沒有跟前女友前男友劃清界限了。
“我是前天在一家店的櫥窗裏看到這張沙發，第一眼，就想到了你。”紀翔雙手環著她，聲音在夜晚中帶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
“什麽？為什麽看到沙發會想起我啊。”雲芊卻擡起頭看著他，皺著眉大眼裏都是質疑。
“有什麽不對麽？”紀翔報以無辜且困惑的眼神。
“總該是看到更美好的東西吧，比如水晶啦，花什麽的……”她理直氣壯的說。紀翔眨眨眼，幾秒後才勉強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笑了笑，將她抱在懷裏，嘆口氣。
“好，對不起，下次我一定看到水晶和花再想起你——可是當時，我看到這張沙發不但想起了你，還想起了地毯，窗簾，茶幾，茶幾上的玻璃杯，書櫃，鞋架上你的高跟鞋，CD架子，上面擺著子奇送的專輯，我們主演電影的海報子，梳妝臺的鏡子，睡衣……”
雲芊閉著眼聽他低沈的聲音一一細數那些小物件，似乎眼前就浮現了出來一樣，好像心裏有種很覆雜的感覺，但是她只想去感覺溫暖，和真實。
“所以……你就買下了嗎……”這種氣氛下，她的聲音都呢喃起來了。
“真是費了不少力氣，這張沙發從意大利運過來，已經有人定了，店家只是暫時放在櫥窗裏，我出到三倍價錢都不肯轉讓，後來買主趕到看到是我——”
“難道是你的影迷或者歌迷？”雲芊好奇的睜大眼睛看他。因為結果是他畢竟把沙發買回來了。
紀翔搖搖頭，
“他是你的影迷啊。當時我怎麽說他都不答應，後來開玩笑的說如果我是要送給你的話，他就肯讓——我當時覺得這簡直是上帝的旨意。”
“真的假的啊？”雲芊被這戲劇性的結果逗笑了，兩個人都沈浸在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當中。良久。
“你說這是送給我的……？”她低聲問。
“嗯。”紀翔點點頭。
她縮了縮，把頭更深的埋進他懷裏。
“其實還有一樣。”聽到上方傳來他的聲音。
“嗯？”還有什麽。
“無意間在定沙發的店發現的……”他伸手在沙發的靠背頂上摸到一樣東西，好像是遙控器。接著——
“啊……”
雲芊不禁低呼出聲。因為眼前所見的一切，實在是……
碩大的天花板上，一瞬間亮起了星星一樣的閃爍的燈光，一眨一眨的，美好的像夢一樣。
“那是星座？！”雲芊仰著頭看著，驚愕的指著上面問道。
“嗯。這邊的是獅子座，那邊是射手座。”紀翔也輕輕翻過身，看著天花板。不錯，這些星星燈就是按照星座的圖形排列的。
雲芊看著他——她是獅子座的，而他是射手。
“射手與獅子，要麽相愛到死，要麽，折磨到死。”雲芊低聲的訴說，像是一種古老的咒語。
“反正都要一起到死。”紀翔接話，那麽理所當然，那麽自然而然。
雲芊看看他，然後笑了。
“對，反正要一起到死。”
星星就這樣一明一暗的閃爍著，
兩個人靠的如此之近。
黑暗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低低的哼著一個旋律。
I still believe
（我依然相信）
Someday you and me
（有一天你和我）
Will find ourselves in love again
（將在愛中再一次找到我們自己）
I had a dream
（我曾有一個夢）
Someday you and me
（有一天你和我）
Will find ourselves in love again
（將在愛中再一次找到我們自己）
紀翔閉著眼靜靜的聆聽著，等到那聲音接近尾聲，幾乎斷續到像是哭泣，才很低很低的接道：
I believe，too。
之後的日子是忙碌的，子奇開始抱怨杜雲芊這樣丫頭要麽工作抓的死死一點都不放手，要一放手就徹底變成甩手掌櫃的，沈惟真頂著熊貓眼喝咖啡一副學妹幸福我去送死都行的態度。
其實雲芊很忙，真的很忙，忙著選地毯的材質，窗簾的圖案，家具的樣式，甚至直接用專機飛去法國看一款鞋架，結果氣的有公事用私人飛機卻用不到的杜司臣哇哇叫。
對比之下紀翔則是行動派，所有裝修的活計他都一並攬下，電影裏的魅力男主一下變成了史上最帥的裝修工，每天穿著T恤牛仔褲帆布鞋戴著頭巾進出，搞得公寓裏的貴婦人頻頻對他行註目禮。
雖然他們彼此沒明說過，但是這的確是太久沒有過的愉快，是共識。
“抱歉，請等一下！”
這天，門鈴響，埋首於雜物的雲芊只得大聲應門，想挪動去門口是心有餘力不足。
“哎呀，為什麽這些東西都趕在今天一起送來啦！”她在大大小小的箱子中間艱難的挪動，“宜家的，還有這個青瓷罐，天啊，老媽居然從瑞士寄過來的，還有克列斯，幹嘛要送土耳其的地毯啊！”
“不喜歡我就打電話告訴他換掉。”在臥室裏忙活的紀翔應道。
“算了，一番好心。”雲芊拿出中學時代三級跳的功夫才挪到門口，“請問哪位？”
“雲芊，是我，金皓薰。”
打開門，久違了的朋友的臉，他的頭發長的更長了，臉也消瘦了些，下巴顯得更尖。半休閑半正式的西裝外套，手裏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包的很精致，看起來像是禮物。
“小薰子？啊不，金大哥，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雲芊又驚又喜，她還穿著工人裝，帶著頭巾，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趕緊把他往屋子裏讓。“快進來吧。”
“啊，打擾你了吧。”他看到屋子裏亂成一片，微笑道。
“還好。”雲芊關上門，也的確不方便再讓他進去坐，於是笑道，“真不好意思，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沒事，我就來看看你們，婚禮的請柬我收到了，這是禮物。”他遞上那個盒子。
“謝謝。”雲芊接過，不輕，“其實距離丅婚禮的日期還有段日子，是我哥著急，說什麽都要先通知大家。”
“應該的。畢竟下一步你們還要進行落日的宣傳，先定下時間大家都可以提前做好日程安排。”金皓薰笑道。
“嗯。”雲芊點點頭。
兩個人站了一會。
其實認識這麽久，又作為同行，兩個人的關系一直是融洽而和諧的，有情有義有恩有愛，只是此時，卻好像多了些什麽，又或者少了什麽……
“好了，你忙吧，我先走了，婚禮我一定準時到。”金皓薰笑道，剛要轉身，
“雲芊？”
一堆箱子盒子中間，走過來一個人，
金皓薰的目光和他相遇了，那個瞬間，陽光從窗子透進來，卻也打不散他們彼此凝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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