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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入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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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見得?”李三堅聽聞柔娘驗屍結果是畢林被人所害,於是心中大喜,連連問道:“真陽縣仵作不是說人死之後拋屍江中,是牙關緊閉,口中並無泥沙嗎?可他確實在屍首口中發現了泥沙,身上還無致命傷,確實是溺水而亡的啊?這又作何解釋?”

“不是這樣的!”柔娘聞言搖頭道:“死後拋屍江中,是牙關緊閉,但誰又能保證牙關會閉得很死?閉得不會被灌進江水?江水之中是含有泥沙的,因而不能以此為證,不能以此斷定是否為死後拋屍,況且奴家發現死者口喉的泥沙並不多,只區區少許。”

“如此,你又如何斷定死者為他人所害,死後拋屍的?”李三堅問道。

“灌顱之法。”柔娘答道。

“灌顱之法?”李三堅奇道:“柔娘,我與你備下了酒席,給你壓壓驚如何?席上再細細詳談如何?”

李三堅實在受不了屋中難聞的氣味了,於是對公孫柔娘說道。

給你自己壓驚吧?公孫柔娘暗暗好笑,不過水酒一杯也確實能夠解乏。

“燕大哥,你將奴家收集的那幾個瓷罐收好,這些是證物,不要損壞了。”公孫柔娘隨後對燕四說道。

“對,對,燕四你負責保管好這些證物,少一樣,拿你是問,來人,給我好好守住這間屋子,不許任何人靠近。”李三堅連連點頭吩咐手下道。

“小的明白,相公放心。”燕四應道。

。。。。。。。。

“柔娘,水酒一盅,我就先幹為敬了,姑娘辛苦了。”在一桌簡陋的酒席之上,李三堅端起酒盅一飲而盡道。

“大官人。。。”公孫柔娘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之後,還未說完就被李三堅打斷了。

“不要稱我為大官人,太見外了。”李三堅笑道。

“啊?那麽奴家該怎樣稱呼。。。稱呼大官人你啊?”柔娘聞言問道。

“應該是我年輕稍長吧?就稱呼我為三哥如何?哦,對了,你今年貴庚啊?”李三堅笑問道。

“奴家今年。。。你。。。”柔娘差點上了李三堅的當,反應過來之後狠狠的啐了李三堅一口。

宋時女子是不會輕易告知他人自己的年齡的,除非到了談婚論嫁之時。

談婚論嫁之時,才會交換庚帖。

“哈哈”李三堅見柔娘一副羞憤的模樣,於是就笑了起來,笑了笑之後問道:“柔娘,何為灌顱之法?”

“大官人。。。”

“叫三哥!”

“三。。。!”公孫柔娘狠狠的瞪了李三堅一眼道:“灌顱之法即是將熱水從頭顱之上的鹵門灌入。。。”

公孫柔娘隨後見李三堅一臉的疑惑不解的模樣,於是解釋道:“鹵門即為天窗,是小兒出生時頭頂有兩塊沒有骨頭之處,一般是在出生之後,鹵門不久就會閉合,不過雖然閉合,但頭顱上的這個地方會較為薄弱,較為容易將熱水灌進去,並且鹵門之處是直通鼻道的,熱水灌進去之後即從鼻道流出,若是先溺後死之人,鼻道之中必然會流出不少泥沙的。反之,若是先死後溺之人,泥沙是無論如何是吸不進鼻道,甚至顱內,因此奴家就此判斷死者為先為人所害,其後才拋屍江中的。”

公孫柔娘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但這並不是唯一的證據。”

“哦?還有何證?快說來聽聽。”李三堅興奮的說道。

“死者身上雖無致命傷痕,但他的嘴角有壓痕,還有撕裂的傷痕。”柔娘看著李三堅說道。

“壓痕、撕裂傷?”李三堅沈思道:“當時真陽縣仵作也發現了這兩處傷痕,但均不是致命傷啊。”

“我的推官大老爺啊。。”

“叫三哥!”

“我的三。。。啊,呸呸呸!”公孫柔娘終於上了李三堅的當了,於是是羞憤難當。

“哈哈!柔娘你接著說。”李三堅大笑道。

“這可是使人窒息而死的傷痕,死者眼珠突出,舌頭縮在了咽喉之處,不是窒息又是什麽?是被人用綠綢捂住了口鼻,窒息而死,殺人者下手極狠,都將綠綢塞入了死者的口腔之內。”柔娘白了李三堅一眼後說道。

“真是喪盡天良!”李三堅聞言怒道:“簡直太令人憤怒了,等等,剛才姑娘所說的綠綢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是紅綢?為何不是藍綢?紫綢?藍絹?白絹?”

“奴家在死者牙縫之間發現了絲線,此為綠綢絲線。”柔娘答道。

“原來如此。”李三堅點頭道。

他娘的,真陽縣仵作簡直害人不淺,差點誤了大事,李三堅心中暗怒道,真陽縣仵作真他娘的廢物點心,幹脆叫睜眼瞎仵作好了。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公孫柔娘果然得到了其父的真傳,本事甚為了得,今日所得也是甚豐,如此以來,自己完全可以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順著紅綢的線索追查下去,重點就是要查一查開封府府衙左廳當官徐世卿,原因就是此人親自下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公孫柔娘隨後又說了一些證據,如手上有掐痕,腿上有壓痕等等。

“姑娘大才,三堅今日領教了。”李三堅待柔娘說完之後,站起身來拱手深深的作了一揖道:“今日三堅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三堅多謝姑娘了。”

“大。。。三。。。,你又說謝字?奴家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當不得謝字。”柔娘聞言抿嘴笑道。

三哥二字,柔娘實在無法出口,只好含糊代替。

“呵呵,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也得有本事才行啊。”李三堅微笑道:“姑娘給予了三堅如此之大的協助,可謂是雪中送炭,三堅都不知該如何酬謝姑娘了,不知公孫姑娘有何要求或者有何願望?三堅定當報之以桃李。”

“大。。。官人不必如此。”柔娘起身回禮道:“奴家舉目無親,普濟堂之事,大官人對小女子多有照拂,奴家才應感謝大官人呢。”

柔娘並非完全舉目無親,她還有個叔父,可那種操蛋師父,柔娘一輩子不想認他。

“使不得,使不得。”李三堅連忙扶起柔娘道:“普濟堂之事,與三堅又有何關系?主要還是全憑姑娘的本事,要說照拂,普濟堂之事才是舉手之勞。”

“三堅還有一事相求。”李三堅又說道:“請姑娘將今日之事詳錄下來,以為呈堂之證。”

驗屍文書等等均可作為呈堂之證的,文書之上必須有仵作、驗屍官等各級官吏的簽名,不過這也難不倒李三堅,到時候找人便是。

柔娘點頭應允,隨即就取來紙筆,將今日驗屍之事詳細的記錄了下來。

柔娘錄完之後,兩人又開始喝酒。

李三堅心中歡喜,歡喜的是曙光初現,平冤獄有望,於是就多喝了幾杯,而柔娘能夠承父志,洗冤禁暴,也是心中歡喜,剛開始之時還較為靦腆,淺嘗輒止,可數杯酒下肚之後,就敞開了與李三堅對飲,同時酒量還不錯,絲毫不亞於李三堅。

兩人是酒到杯幹、開懷暢飲,喝的是好不熱鬧。

“姑娘好酒量!”李三堅見柔娘看起來是柔柔弱弱的一名女子,可酒量卻是如此驚人,半壇酒下肚,李三堅都感到有些暈乎乎的了,可柔娘卻面不改色,使得李三堅驚訝不已,於是開口讚道。

“讓大官人見笑了。”柔娘淺笑道:“奴奴七歲就會飲酒呢。”

李三堅聞言默然。

柔娘雖然是在笑,但臉上卻露出了淒苦之色,其中還夾著著一絲傷心與無奈。

李三堅是個極善察言觀色之人,又豈能看不出來?

李三堅曾經聽柔娘說過,她七歲父母雙亡,隨後就被她那個操蛋叔叔賣到了“行院”,一個主要是賣藝,亦可賣身的地方,這種地方除了會教習琴棋書畫之外,還會教些其他的,如怎樣使客人開心。除了培養院中女子以藝娛人之外,還要培養她們以色娛人,如此,教會甚至是逼迫一名七歲小女孩喝酒就不足為奇了,否則七歲小女孩去哪裏尋酒喝?

柔娘父母在的話,怎麽舍得將一名七歲幼女培養成一個“酒仙”?

不難想象,七歲的柔娘曾經經歷過一個怎樣的童年,她肯定抗爭過,但一名舉目無親的幼女,她又能抗爭什麽?

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

李三堅忽然想到了摩尼教的這句話,心中是愈發難受,是愈發的憐惜柔娘。

李三堅想開口相勸,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半響之後,李三堅開口道:“只可惜。。。只可惜你是個女兒身啊!否則。。。否則。。。”

李三堅不但是個極善察言觀色之人,還是個極為愛才之人,一切人才都想納入自己麾下,特別是像柔娘這種大才。

“否則你要怎樣?”柔娘掩口輕笑道。

“入衙。”李三堅答道。

“入衙?”柔娘笑道:“大官人說的沒錯,奴奴就是個婦道人家,豈能入衙為官差呀?”

“婦道人家怎麽了?”李三堅搖頭道:“若依三堅之意,婦道人家為何不能為官差?一些細微的事情,還需婦道人家的細心呢,若三堅今後有機會或者說是能力,定會使一些女子為官差,甚至是為官。”

柔娘聞言驚訝的看著李三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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