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墨歌拉回浴室，數不清的銀槍再次瞄準了我的胸口。我把墨歌擋在身後，堅定地走到眾人中間，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槍口前，冷冷開口：“你們想問什麽？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如實回答。”

墨歌皺了下眉，想靠近我，卻被道志攔住了。

明香扶著訣站起身，有些憤怒地看向我：“你為什麽要攻擊他？就算他討厭你，想把你逐出學院，你也沒必要認真到摘掉戒指的程度吧？要說偷襲的話，我也偷襲過你，你不也放水了嗎？還是說，因為我是個女的，所以你下不去手？”

我默默地聽完，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他被惡魔附身了，我只是想除掉他身上的惡魔，僅此而已。”

“少騙人了！老師們已經全面檢查過——這個學院的結界並沒有被破壞，惡魔是不可能進來的！”

我抿唇。她沒有說謊。其實，我比她更想知道——惡魔到底是怎麽附到他身上的。

見我不答，明香苦笑了一聲：“無話可說了？或許你是真的不小心弄傷了他，可你為什麽要說謊？你完全可以把真相說出來啊！你憑什麽認定我們不會原諒你？”

我皺了下眉，想要辯解，卻被墨歌搶先了一步：“餵！你憑什麽認定緋墨在說謊？誰說結界沒被破壞，惡魔就進不來？”

明香一把推開墨歌：“你有立場說這話嗎？五十年前，是誰拋棄一切，把自己的家族弄得家破人亡？”

“明香！”我忍不住嘶吼了一聲，下一秒，三把銀槍的槍口幾乎同時抵上了我的背。

墨歌咬唇沈默了一會兒，微垂下頭：“緋墨，我沒事。”

我聽著她有些顫抖的聲音，胸口一陣揪痛。

忽然，道志走到我身旁，開口打破眼前壓抑的氛圍：“唉……都別吵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爭論都只是在浪費口舌而已。我們還是等羽淵訣恢覆過來後，問問他的記憶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許久，明香撇過頭，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抱歉，我太激動了。”

墨歌嘆了口氣：“沒關系，我也有不對的地方……”說著，她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肩上的傷口，皺了下眉。

“墨姬……”我試探著喚了聲她的名字。

“叫我墨歌。”墨歌輕聲說著，伸手環住了我的腰。

“你……恢覆記憶了？”我猶豫著回抱住她，有些不敢相信。

聽說，找回前世的記憶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並且，所花的時間越短，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多。天賦再高的陰陽師也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完成這個儀式，可墨歌……她只花了一個月……

“記是記起來了，只是……還不太穩定。”墨歌邊說邊小心地取出我肩上的子彈。

我忍住疼痛，艱難地開口：“那你……不恨我麽？”

“恨你什麽？”

“虐殺了你的父母，你的族人……”

墨歌的動作一頓，卻並不急著開口。她替我療完傷，離開我的懷抱後才說：“呵……原來，五十年前那宗虐殺案，是你幹的啊……”

聽到這句話，在場幾乎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五十年前，有一只惡魔幾乎踏平了整個花開院。那只惡魔——就是我。

“為什麽？”問出這句話的是花開院道志，他看著我，眼中充滿了疑惑，“你們不是彼此深愛著嗎？為什麽……”

“抱歉……”除了這兩個字，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傻瓜。”墨歌抿了下唇，看向道志，“剛才那個女孩說對了，若不是我想拋棄一切，事情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什麽意思？”道志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讓我來說吧！”我看著墨歌的背影，有些不忍地開口，卻見她搖了搖頭。

“不，我必須自己說。”墨歌揪緊我的袖口，一字一頓地說，“緋墨，你已經為了我，承受了太多太多。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為我受傷了。”

頓了片刻，她堅定地掃了眾人一眼，緩緩開口：“五十年前，族人得知我愛上惡魔後，極力反對，甚至不惜把我鎖入房中……那個時候，我真的好絕望，我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因此，最終選擇了一死。緋墨知道這件事後……”

“我以為是她的族人逼死了她，所以……”我打斷她，艱難地開口，“抱歉，我當時根本不知道，家人對人類來說竟是那麽重要的存在，我……”

“好了，緋墨，別再自責了，都已經過去了。”墨歌說著，看向明香，“他怎麽樣了？”

明香沒有說話，側頭看向倚著自己而立的羽淵訣。此時的羽淵訣仍然非常虛弱，半睜開的眼眸間沒有一絲光澤。

忽然，他艱難地張了張嘴。明香怔了一下，連忙將耳朵湊向他：“訣，你想說什麽？”

“對不起……都是因為……他說，可以覆活我的……父母……”

“他？你說的是誰？緋墨麽？”明香抓緊他的胳膊。

羽淵訣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和他……無關。”

“和他無關？怎麽可能？我明明看見他對你發起了攻擊！”

“明香……”羽淵訣忽然反抓住明香的手，一字一頓地說：“相信我。”

明香怔怔地看著他，忘記了說話，許久，她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好，我相信你……這件事跟緋墨無關，他只是為了除掉你身上的惡魔才……”

羽淵訣點了下頭，再次陷入昏迷。

劫浩連忙上前幫明香抱起訣，明香看了劫浩一眼，抿唇將視線移向我：“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緋墨。”

我怔了一下，不知該做何反應。還在呆楞，明香和劫浩已轉身走出浴室。

“欸？緋墨說的都是真的？”道志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那就奇怪了。”

“沒什麽好奇怪的。”墨歌微微牽起唇角，似乎正為我洗脫罪名而高興，“如果是和緋墨一樣強大的惡魔，完全可以打破結界進入學院後，再修覆結界。”

聞言，我面無表情地補充道：“被我殺死的那只惡魔，他的主人是沙珈娜鋣——魔界四大魔王之一。”

“當然，這只是猜測，究竟真相如何……花開院道志，就交給你查探了。”墨歌微笑著說完，一把拉過我的手臂，“緋墨，我們走。”

於是，我被墨歌不由分說地拉走了，一直走到學院的花園裏。

下意識地打量了幾眼周圍的景色，我忽然明白了墨歌的意圖。

“很像那天的景色，是不是？尤其是那棵樹。”

我點頭。

那天，無意中救下因追捕妖怪失敗，而從空中墜落的她，我揪著她的衣襟把她提到眼前，面無表情地開口：“找死？”

她卻像是沒有註意到我的不滿，露出了驚艷的神情：“啊……你……你好漂亮啊！惡魔都這麽漂亮嗎？”

不知為何，從那一刻起，我便不忍心殺她了。

“緋墨。”墨歌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回。我側頭看她，風揚起她那頭淺金色的長發，絢美得讓我移不開視線。

“緋墨，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就算走投無路，也不會再放手。”墨歌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堅定，忽然轉頭望向我，“你呢？”

我？我溫柔地笑了，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笨蛋……我早就用行動告訴你了，不是麽？”

就算被自身的罪孽所束縛，就算被身邊的一切所排斥，我還是選擇了你。並且，因為選擇了你，而選擇了人類……

還有什麽能證明我對你的愛？

閉上眼睛，微風拂面，帶來久違的清爽與安逸。我環著墨歌的腰，心情從未這般暢快過。

“墨歌，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永遠不會對你說謊，永遠不會對你冷漠……所以，別再離開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嘛，不管怎樣，我個人還是挺喜歡這篇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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