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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投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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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雪城的照影齋中散坐著許多受傷的重虛弟子,一墻之外的街巷上傳來陣喧嘩聲,讓正替弟子換藥的夏淮擡了擡頭。

“回龍塔的修羅試煉今日結束,這是出結果了吧。”正給他打下手的蘇邇喃喃道。

夏淮剛要搭話,忽聽聞外間傳來一疊聲的“掌門”,他只將手裏剩下的包紮活計交給蘇邇,起身出去,果然見到江止從外歸來。

“師兄。”夏淮打了個招呼,又見他身後空無一人,不免奇道,“南棠和螢雪呢?”

江止今日去親自去回龍塔,原打算將南棠和螢雪二人接回,怎會一個人回來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江止的眼神變了又變,一言不發,匆匆進了內室。

他腦中有個聲音反反覆覆響起,跟了他一路。

“師兄,那真是六師妹嗎?”

“他為何是個男人?”

“我們怎麽沒有發現?”

“師兄,你從前總要掛在心上的六師妹,是個男人?”

“就因為一個男人,你與我……”

“夠了!”江止不可遏制地低吼一聲。

腦中喋喋不休的聲音被驅散,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個溫柔聲音。

“師兄,別難過,我還在。” 一個虛影自他額間飛出,漸漸化作南棠巧笑倩兮的模樣,輕輕摟住他的脖頸,似在說著悄悄話。

江止的躁怒被這個聲音與虛影安撫,他瞳孔微散,神色亦變得淡漠,像陷入什麽幻境般。

片刻之後,淺淡的黑氣又漸漸自這南棠的虛像上溢出,在他身後緩緩化作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這人形身段玲瓏,也是個女人,卻並非南棠,她站在江止背後,微垂著頭輕撫他的後腦,恍若戀人的纏綿,可忽然之間,她卻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猙獰面孔,森森而笑。

那張臉,半張已面目全非布滿瘡痍,半張臉卻是個男人。

緊閉的屋門之外,見江止面色不對,夏淮跟來正欲敲門問明情況,卻倏爾渾身一顫。

一縷陰冷至極的魔氣透出門縫如同毒蛇般游來。

他一驚。

他記得自己離開門派之時,師兄受鎖情蠱反噬已生心魔,現在已經如此嚴重了?

不,也不對,心魔在身,師兄的修為必定停滯不前,與師妹當年一樣,可此次重逢,師兄的修為不退反增,竟隱隱有化神的跡象。

夏淮目光數變,百思不得其解,門卻“吱嘎”一聲開啟。

“夏淮,你找我?”江止從裏面走出。

他神色已然平覆,與往昔無差,那絲魔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竟仿佛從沒出現過一般。

————

一束金光自城主府向回龍塔處鋪來,半空中有仙鶴為引,弦簫相迎,兩側站滿圍觀的凡人百姓與修士。沈謎親自在府外等候,將通過回龍塔修羅試煉的五個修士接入府中。

南棠與螢雪跟在最五人最後,邊走邊道:“螢雪,梵天界會如何對付感興趣的人?”

如果確實如螢雪所言,在回龍塔內發現的木隼屬於梵天界,那麽就算沒了木隼,也還會有其他手段。六宗三海又都隸屬梵天界,此番她要上悲雪宗進入星羅界,可就不知會遇上什麽了。

“梵天界對於感興趣的東西,一般有兩種手段,一為捕捉鉆研,二麽……就是收為己用,這就要看他們對你是哪種興趣了。是對你這個人感興趣,覺得你有研究價值,還是僅僅想要利用你的能力。”螢雪淡道,“不過現在他們對你應該只是存疑,故而還在暗中觀察,等到確認之後才會有進一步計劃。”

“你知道得挺多。”南棠與他並肩走著,再未將其視如女子,“當年師父又是如何潛入梵天界救你?”

“光明正大地進入。”螢雪轉頭望她,笑道,“他也是梵天界的人。”

“……”南棠心頭一震,待要再問什麽,前方卻已走到盡頭。

眾人止步於城主府的九十九級石階前,沈謎盛裝站在石階之上,美艷無雙,朝著眾人拱手,一邊笑著寒暄,一邊恭喜五人。兩側有數名貌美的男女侍修魚貫而來,每人手中皆奉有玉盤,玉盤之上放著只五彩流光瓶。

“諸位歷經生死苦戰方脫穎而出,成為回龍三百年的修羅試煉者,可喜可賀。敝宗顧宗主特命本座給諸位準備了薄禮以作賀喜,請諸位笑納。”沈謎拍拍手,最前方的五個男女侍修走到南棠幾人面前,欠身將玉盤高舉過頭,呈於他們。

南棠拈起瓶子,尚未打開,便聽沈謎道:“此乃鳳血冰芝丹,給諸位補充元氣。”

此語一出,四周看客爆出一陣嘩然之聲,就連站在南棠前面的隋流幾人,也均是一愕。

鳳血冰芝丹,食之可漲百年修為,為次仙級丹藥。在外頭光是這一顆丹藥,就足夠散修們爭得頭破血流了。

待他們接下鳳血冰芝丹,這五個侍修退下,又上來另五個侍修,同樣欠身奉物。

這回玉盤之上所放之物,乃是枚玉牌,玉牌之上皆刻星官圖。

南棠拿到的這面,上頭刻的是紫薇三師。

“此乃悲雪城洞府一座,贈予諸位,以作修行之地。”沈謎的聲音再度響起。

驚呼聲更大了。

眾所皆知悲雪城人滿為患,要想在這裏擁有一座真正意義上能夠用來修煉的洞府,是件極其困難的事。

五個侍修再度退下,又換了新的侍修,悲雪宗的贈禮還未完。

這一回呈於五人的,乃是一個儲物袋,一枚玉鑰。

“一萬靈髓,並珍寶閣的玉鑰樓寶物一件,任選。”

此語一出,再掀風浪,四周那些從回龍塔內落敗而出的修士早已露出羨慕嫉妒的目光,若早知有如此豐厚獎賞,便是拼上性命也要爭上回龍第十九層。

這一拔的侍修退去,仍換來新人。

這次,玉盤裏放著一張邀貼並一面巴掌大的小令。令牌仿如冰塊雕琢而成,晶瑩剔透,上面刻著一朵雪晶。

南棠將令牌拾起,便有絲絲縷縷的涼意自令牌上鉆入體內。

“此為悲雪棲峰令。由即日起,諸位便是悲雪宗峰主,凡三脈空峰,皆可入主,並永享三脈供奉。另外那張,乃是上悲雪宗的邀貼,五日之後,有請諸位同赴敝宗。”

沈謎輕描淡寫一句話,在人群中直接掀起滔天巨浪。

南棠雖然早就知道會成為悲雪宗峰主,但能得悲雪棲峰令並空峰任選且永享三脈供奉這三條,卻是實實在在沒有猜到。

散修入悲雪宗成為峰主,一般只是掛名,能得到悲雪棲峰令的修士,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悲雪峰主,而空峰任選並永享三脈供奉,毫無疑問,悲雪打算扶持全新的勢力。

南棠對別的興趣倒是平平,但“三脈空峰,皆可入主”這一句話,實打實砸在她在心裏。

此前她便曾向緹煙打聽過創立門派之事。要想立派,需有三座主峰,此乃玉昆最低標準,再向主峰所在山君送出供山契,只要挑中的地方無人爭搶,自可立派。

然而如今靈氣充沛的好地方早就被人占光,輪不到新人,她手上倒是有幾張寶圖許能探得新地,但若是靈氣充沛資源豐富的山峰,就算被她搶先發現,也是他人覬覦之物,山君那關難過,她也無法收為己用。

有了這張悲雪棲峰令,便意味著眠龍、菩音、廊回三脈的空峰她可以任意入主,且無人可阻。

悲雪宗的峰主,位同與山君。

她心情大好,臉上笑意漸濃。

————

當著人前將所有賀禮送完,南棠幾人方隨沈謎入府參加宴飲。

宴飲之地在城主府的梅仙池上,池中仙霧氤氳,九曲廊橋若隱若現,盛裝的宮娥於池心玉臺上翩然起舞,弦簫仙音繞梁不絕。池畔隨意行走落坐著許多修士,除了從回龍塔得勝歸來的南棠五人之外,尚有許多其他上修陪宴。

宴上各色靈酒仙果齊備,供諸修暢飲。南棠五人一入宴,便被攜酒而來的修士包圍,幾杯酒落肚,各人便都散開,就連一直跟著南棠的螢雪,也讓人給帶去暢飲。

有別於上一次進入城主府赴宴時倍受冷遇的對待,這一次南棠受到了截然相反的待遇。

就算她境界停滯築基,身份地位也已不同,況且她境界低微卻能闖過回龍修羅試,實在匪夷所思,便越發神秘莫測,叫人不敢小看。

無人再因她的境界而輕視於她,時不時便有修士前來向敬酒,恭恭敬敬稱一聲“虞峰主”亦或“虞上仙”。

南棠倒不拘束,見人便是三分笑臉,落落大方與諸修寒暄,該飲酒時飲酒,該暢談時暢談,毫無怯場之意,也不管來的修士境界比自己高亦或低於自己,皆不卑不亢,不過片刻時間,已經結識不少修士。

酒,自然也喝不少。

“你收斂一點。”神識虛空中,夜燭聲音響起。

“怎麽,怕我醉?”南棠便以神識回道。

“今時不同往日,我怕你半醉半醒叫人鉆了空子。”夜燭道。

“此話何解?”南棠不明白。

夜燭輕哼一聲,不想回答她。才剛她在場上繞了大半圈,已經俘獲了多少男人的青睞目光,她自己心裏沒底嗎?

幾番歷練,她已日漸沈穩,又在回龍塔淬煉了一番,於溫柔之上又添淩厲,人還是舊日那個人,可通身氣勢已改,隱隱透著睥睨眾修的氣息。

這樣的虞南棠,仿如池畔盛開的紅梅,冰天雪地裏的一抹紅,如何不惹眼?

修士既以強者為尊,自然慕強,甭管男女,以她如今成就,要地位有地位,要財富有財富,在場也不知有多少修士盯在眼裏恨不得能在她身邊占一席之地。

“虞仙子……”如輕紗般縹緲喑啞的聲音響在南棠耳畔。

南棠還沒聽到夜燭的回答,就先聽到有人喚自己,她轉過頭去,卻見一個身著緋衣的男修站在離自己兩步遠的地方。

這男修生得英俊,長眉鳳眸,唇紅齒白,個子高過她半頭,緋衣衣襟半敞,微露緊實胸膛,長發半綰,正手拈梅枝含笑看著南棠,眼眸微微瞇起,似醉非醉一般。

南棠一怔。對方已經走到她面前,身上一股好聞的淡香夾雜著酒味縈繞而來,只聽他又道:“在下姓楊名銳,與虞仙子同為眠龍之修,早已久慕仙子芳名多時。”

他一邊說,一邊將梅枝往南棠發髻間插去,微微躬身之時衣襟更松,迷人的線條半露。

就在那梅枝將將要插入她發間時,她左手忽起,如鐵箍般攥住對方手腕,掐住了對方脈門。對方頓時色變,又驚又懼,道:“虞仙子……在下只是覺得這枝梅花極襯你美色,並無惡意。”

南棠忙以右手握左手,將左手往下拽,拽了兩番,才勉強將左手扯離對方的手腕。

“虞南棠,你的眼睛別到處亂盯!讓他滾!”夜燭惱火的聲音響起。

南棠似乎聽到他磨後槽牙的聲音。

“多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南棠忙阻止那修士。

不想還沒等眼前這緋衣修士離開,旁邊又傳來一聲淺笑。

“虞仙子可不喜歡楊兄那孟浪的作派。”這回說話的,卻是個白衣男修,生得眉清目秀一派脫俗,手裏拿著支洞簫,只道,“虞仙子,不如讓在下給你吹上一曲助助酒興,可好?”

緋衣男修自是不甘,道:“你那破簫有什麽好聽的,附庸風雅的無聊東西。虞仙子別理他,不如我舞劍給你助酒。”

“你的劍又有何可看,粗魯莾夫!”

不必南棠開口,那兩人已經為了誰陪南棠而吵得不可交。兩人吵了片刻,覺得再吵下去不行,竟又偃旗息鼓達成共識。

“罷了,你吹簫我舞劍,一同陪虞仙子,就看誰能得仙子青睞。”

“哼,忍你一回。”

兩人討論結束,轉頭再看,身邊已經沒人了。

南棠早就溜之大吉,躲到了一株老梅樹後。

從小到大活了一百多年,她也沒見過這陣仗。

“還一起陪?!虞南棠!你心裏是不是偷著樂?”夜燭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那酸水能從心裏泛到胃裏,再從胃裏流遍全身。

這也就欺負他現在沒有實體,否則在場哪個男修敢如此覬覦他的女人?!

南棠是挺樂,不過是因為夜燭。兩人在一起處了這麽久,她還沒見過夜燭暴跳如雷的時候呢。

她想了想,正要逗弄夜燭,忽聞老梅樹前頭傳來兩個修士的對話。

“你聽說了嗎?重虛宮惹到了廊回山的瓊光仙子,帶到悲雪城的弟子全被打至重傷,重虛掌門江止那徒弟聶隱更是在悲雪宗上被毀了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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