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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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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許多修士結束修羅試煉,從回龍塔裏出來,這些修士大多並不會馬上離開,而是與聚集在周圍的修士一起駐足圍觀。

有人在這裏支起簡單的攤子開賭局。掛上巨大的羊皮,皮子上密密麻麻寫滿名字,全是進入回龍塔參加修羅試的修士。皮子每天都更換,上面的名字排位不斷變換,落敗出來亦或死去的修士筆都被朱筆劃過。

修羅試煉的第五天,羊皮上的名字已經劃掉了三分之一,而修士們的排名也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唯一變動較少的,是排在前三十位的修士,這個區域裏的修士名字被金筆單獨框出,是這場修羅試煉中實力最強的修士。

到目前為止,這三十名修士,一個都未被劃去。

攤子後站著四五個修士,正忙著招呼擠在攤前的人。

“仙君,不湊湊熱鬧玩一把?我瞧您在這兒看了許久,可是不知道該買哪位修士,需要我給你介紹介紹?”其中一個修士留意到攤前站的某個男修。

這個修士已經在攤子附近徘徊了挺久,光站在羊皮榜前看名字就看了大半天,眉頭時不時蹙一下,似乎難以抉擇的樣子。

“現在賭的是能進入第十八層的修士。金框內是最有可能成功抵達回龍第十八層的大能,買他們的贏面會大一些,但相對的賠率較小。後面的修士根據他們的排名,賠率會逐漸增大,最高的賠率在一賠百。仙君可有想了解的人,若是沒有,在下也可為仙君推薦。”賭檔的修士見他雖然收斂氣息瞧不出境界,但衣著不凡一看就不是尋常修士,便非常熱情地招呼起來。

他習慣性以指尖輕撫眉間紅紋,片刻後道:“不必了。”

賭檔的修士正有些失望,卻聞桌上“哐當”一聲重響,對方扔了個沈甸甸的儲物袋到桌面上,他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滿面堆笑地捧起儲物袋,邊打開邊問:“仙君想買哪幾位?”

話音才落,他忽然驚詫叫道:“靈髓?!”

“嗯,一千枚靈髓。”對方淡道。

四周頓時有不少目光紛紛望來。靈髓是大多數修士修煉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寶物,在古早時期甚至是修仙界唯一的流通幣,如今雖然已被仙幣取代,但其流通性依舊存在。

一枚靈髓可換百枚仙幣,一千枚靈髓就有十萬仙幣。

修士大多窮,尤其散修,能一出手十萬仙幣,已算十分闊綽了,難怪賭檔附近的修士都面露驚詫。

他卻不以為意,只望向羊皮上的名單,道:“二百九十七名,虞南棠。”

捧著靈髓的修士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聽到他的話不由揉揉耳朵,以為自己聽錯。

“二百九十七名,虞南棠,只買她。”那人重覆了一句。

“只買……”賭檔的修士都替他肉疼了,“仙君您要不要再考慮下,這位南棠道友雖然是破魔回龍幣的獲得者,但她的境界委實太低,再加上先前得罪了不少人……雖說賠率很高,但得勝機率渺茫,您或者可以多買幾位……”

“不必了,就她吧。”那人打斷他的勸說,斬釘截鐵道。

賭檔的修士便捧著那袋靈髓一邊默默叨念,一這替他辦理字據。

他只輕輕摸了摸眉間紅紋,低聲道:“師妹,我買你勝,可好?”

腦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有個聲音道:“謝謝師兄。”

他這才笑起。

許多年以前,南棠也曾像他今日這般,賭他會贏,但那一場比試,他失約了。

沒多久,賭檔的修士將辦妥的字據送出給他,四周的修士望向他的目光充滿不可思議,似乎無法理解怎會有人豪擲千金買一個不可能贏的結果。

正議論紛紛之際,回龍塔忽然綻起一陣青光。

眾人頓時就將財檔前小插曲拋到腦後,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到回龍塔上,這是有人落敗出來了,只是不知這回出來的會是誰。

塔門開啟,三個修士出現在眾修目光之中,一陣嘩聲響起,無數修士露出驚詫的眼神。

今日落敗出現的這三個人,並非無名之輩。這三人皆來自廊回山脈,原共四名修士,其中有兩人乃是廊回脈尊座下高徒,另兩人則是廊回大派精銳弟子,在修羅試煉名單的排名都在前五十以內,其中脈尊那兩個徒弟的排名,還是擠進前三十,最高的那位,排在第十七名,屬於奪勝大熱門。

這三個人既然都出來了,剩下那位情況估計也不太好。

四周修士見他三人滿身是傷頹然而出,也不敢上前探聽,只在他三人離開後向回龍塔的守塔人探聽,得到的消息更是讓圍觀修士炸開了鍋。

四個人,三敗一死,全輸。

他們不止有這場修羅試前三十名修士中最早被淘汰的兩個人,還是被完全意想不到的對手重挫。

回龍塔修羅試煉的第五天,南棠的排名,從第二百九十七名,直沖入前五十。

————

南棠、夜燭和螢雪三個人可不知上一場鬥法在外界引起了怎樣的轟動,進入第十四層塔後,三人便找了個隱蔽的所在。經歷了進入回龍塔後最嚴酷的一場戰鬥,他們三個人,要麽受傷,要麽精力耗竭,已經無法再戰,需要做大調整。

南棠的臨時洞府讓給嫣華他們帶去了秘境,便讓吞石獸在地下挖出個大洞來,她以虛土為壁,先築一重防禦,再與夜燭在附近設下隱匿氣息的靈符以及兩件法寶,確保萬無一失後,才回到地底。

洞挖得很大,三人兩妖容身綽綽有餘。風妖團在中間,依舊看不到身形,只露出眼睛嘴巴,大耳朵耗子回洞後就往風妖肚皮上一趴,被它吹得浮在半空,格外愜意。

螢雪已盤膝坐在角落,正閉眸運功療傷,三個之中她傷得最重,雖有南棠強大的生氣治愈,但損耗的元氣並不會馬上恢覆,仍需調息。南棠指尖青光彈出,直沒螢雪眉間,再給她加了道生氣,而後祭了道清凈符在她身前,將她隔絕在符箓之內,以免外界響動打擾她的調息。

“你對他倒是挺上心的。”夜燭的聲音輕飄飄響起。

南棠回頭一看,夜燭正雙手環胸斜倚墻上,神色淡淡的看著她打點一切,瞧不出喜怒。

“夜燭,你至少得有一千來歲了吧?我沒想到你也這麽幼稚?”南棠走到他身前,想想兩人先前烏眼雞似的模樣,又好笑又好氣。

“我幼稚?”夜燭目光越過她,望向螢雪,“南棠,你公平一點,我和你身後那家夥是雙生子,我只比他早出生半個多時辰而已,你怎麽不說他幼稚?”

“那不是因為……我和你更熟,和你更親,才會同你說這些?你幾時見我罵過旁人?”南棠斜眼睨他,笑道。幼稚是真的都幼稚,一千多歲的人,還不如她這個百來歲的小修士。

這話一出,夜燭心裏如被熨過般服帖,他唇角旋即翹起,想笑,又覺得自己一笑就遂了南棠的意,進了她的圈套般。

可不就是圈套?說得好似挨過她的罵才更親密,哄他乖乖被罵還得鼓掌叫好。

但道理分析得透徹,架不住他聽了還是高興,就愛南棠說這些不像情話勝似情話的家常話。當然他這高興不能叫南棠看出端倪來,否則她日後該變本加厲折騰他。

南棠踮起腳尖,瞇著眼湊近夜燭:“你在笑?笑什麽?被罵了還高興?”

她偏不如他意,一眼戳穿他。

夜燭倏地收起笑,不想這笑收得急,牽起傷勢,一陣悶咳。

“受了傷就不要逞強。”南棠一邊道,一邊伸手將掌心印在他胸前,將濃郁生氣從他胸口註入他體內。

奪舍來的軀殼是活人的身體,和從前不一樣,是溫熱的,有知覺的,會疼會傷會死。

夜燭緩緩坐下,只道:“我說我受了內傷,是你不相信我,就顧著他。”

扯來扯去,又扯到螢雪頭上。

“我幾時不相信了?誰讓你們不分場合鬧騰。”南棠白他一眼,翻出個白瓷藥瓶塞給他,“把藥吞了,我給你療傷。”

“沒辦法,我算是看明白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夜燭聽話地打開瓷瓶,倒出靈藥,邊服邊道。

“好說,叫娘!乖兒子。”南棠在他對面坐下,笑瞇瞇回了句。

“……”夜燭險些炸了,堪堪被她按住。

“閉嘴別說了。”南棠已經闔眸。

四掌相對,掌心間青光閃起,游入夜燭體內,順著他的經脈游走全身。

“姬瀲”的肉身境界不夠,夜燭強啟禁術,導致精元俱耗,經脈受損,雖不像螢雪那般看起來嚇人,但傷得亦是不輕,這便是南棠急於離開第十三層,尋地閉關的原因。

————

天色漸沈,悲雪山的山腳處比悲雪城要冷上數倍,即便是修士,也很難抵禦這裏的刺骨寒冷,紛紛套上厚實防風的鬥篷,一步也不肯在這寒風簌簌的地方逗留。

山腳處的悲雪山界碑旁,卻停著三個修士。這三人同樣身披厚重獸毛鬥篷,臉被兜帽遮個嚴實,一動不動站在寒風裏,兜帽與肩上已經落了一層雪。

也不知站了多久,悲雪山的山徑上忽然掠下一人,那三人終於動了,摘下兜帽,露出灰敗頹然的面容。

“大師姐!”

“俞道友!”

三人齊向山上來人拱手行禮,其中一人更是單膝落地,拜在來人跟前。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廊回山脈脈尊呂正陽的首徒,廊回山的大師姐俞瓊仙。這俞瓊仙是呂正陽座下天賦最高悟力最強的弟子,也是呂正陽的衣缽傳人,廊回山赫赫有名的瓊光仙子,壽數不大,卻已經臻至元嬰後期的境界。

但見來者身著一襲雪青羅裙,外罩素白勾蓮的薄紗鬥篷,蛾眉杏眸,膚白如雪,人如其名,美若仙子。

因著今年拜山大典新增了試煉,諸大山門可挑選天賦最佳的弟子一名入悲雪宗受宗門試煉,故而這俞瓊仙跟著呂正陽上了悲雪山,並沒和其他兩個同門往回龍塔參加修羅試煉。

“大師姐,梁師兄他……他……”說話那人已泣不成聲。

“是誰下的手?”俞瓊仙俏顏覆霜,一雙眼眸通紅卻未落淚,只死死握著掌中一枚黯淡的玉石,顫聲問道。

那是廊回山弟子的魂玉,人在則玉在,人亡則玉成石。俞瓊仙手裏這枚魂玉,屬於她的師弟梁應晞,而就在今日,梁應晞的魂玉化成石頭,他折在了回龍塔裏。

“三個人,但下殺手的是虞南棠。”那人抹抹眼,報出一個名字。

“虞南棠,回龍破魔幣的持有者?”俞瓊仙攥緊玉石道。

“正是,我打聽過,她還是眠龍重虛宮的弟子。”

“重虛宮……”俞瓊仙倏地捏碎手中玉石,眸中迸射出滔天恨意與殺氣。

好一個重虛宮!

————

五天時間悄然而逝,夜燭終於從小閉關中睜眼。

十五天的爬塔時間已經過了十天,只剩最後五天,而他們三人才走到第十四層塔,離第十八層還差四層塔要爬。

“看你的模樣,應該恢覆得不錯。”南棠將神識從外界收回,笑道。

五天閉關,夜燭恢覆了先前神采奕奕的模樣,點了點頭:“可以再放兩個禁術。”

“你快別逞能!禁術不是你現在這肉身能承受的!”南棠忙道。

禁術對修士肉身的要求非常高,像“姬瀲”這樣的境界,根本承受不了禁術帶來的巨大力量,輕則經脈寸斷,重則爆體而亡,連魂神都會受到影響,先前因為南棠的幹涉,夜燭的禁術並沒完全施展,所以反噬也不算嚴重,但若再有下回,可就難保了。

夜燭湊到她耳邊,聲音沙啞道:“擔心我?”

南棠沒好臉色地推開他:“我看你不止上了媚修的身,連魂魄也被媚修玷汙了。”

“你可以親自來驗證一下,半魂是不是還在。”夜燭道。

“……”南棠可以確定,夜燭嘴裏冒出的這個“驗證”,不是什麽正經辦法。

夜燭目光敞亮地盯著她,一點沒掩飾內心想法——肉體不能碰,魂神還可以吧?

南棠推開他,卻被他趁勢捏住手按在胸前。

兩人打鬧著,那廂傳來個細柔的聲音:“師姐。”

南棠轉頭一看,卻是螢雪醒來,撤了符箓起身走來。

“你的臉色不太好,傷勢還沒恢覆?”南棠甩開夜燭的手,面向螢雪。

螢雪的臉龐仍是失色的蒼白,眉間籠著股病郁之色,一副病殃殃的模樣看起來柔弱難支,卻依舊朝著南棠笑起。

愈笑,就愈顯病弱。

“師姐莫擔心,恢覆得差不多了。”她緩緩開口。

南棠已經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腕探她經脈。

螢雪乖乖站著,任南棠擺弄,只擡頭看了眼夜燭,眼裏是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夜燭沈了臉——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這家夥的臉皮,還敢繼續裝傷博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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