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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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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還是不走,這是個問題。

南棠才思考了一個瞬間,腰間的傳送符就亮了,夜燭仿佛與她心意相通般傳來消息。

“走吧。”聽完夜燭的消息,南棠幹脆道。

見她唇邊揚起一縷淺笑,心情仿佛瞬間好轉,也不知是聽到什麽。螢雪目光微黯,試探道:“師姐不等他?”

南棠搖頭:“他已經拿到回龍幣,要與我比試,看誰先到第十三層。”

夜燭的原話還有後半句——先到之人可以對後到之人提出一個任意要求。

這麽有意思的賭註,她沒道理拒絕。

說話之間,南棠已將手中搶到的回龍幣融入自己的金色回龍幣中,一道淡光亮起,瞬間包裹了她,下一刻,她消失在山野間。

————

悲雪山山頂的積雪終年不化,放眼四顧厚雪如雲,悲雪宗的宮殿宛如浮在茫茫雲巔之上。

而在這茫茫雪海之間,卻有一個碧藍如洗的清池,狀如人目,池水永遠不會凍結,被喚作仙人眼。在仙人眼的一側有條小河道蜿蜒而下,涓涓細流從仙人眼流出,俯瞰之時,宛如落淚,因而那涓流得名仙人淚。

拜山大典的儀式剛過,仙人眼的上空懸飛著許多修士,都是眠龍、菩音與廊回地界趕來的脈尊與山君們,正在此小聚。

悲雪城有悲雪城的盛事,悲雪宗上自然也不能例外。

最受矚目的當然是一個月後的星羅界,星羅界歷來只能山君以上的修士並回龍第十九層修士可進,但是今年卻多了一個途徑。

所有地界的門派都可以選出門派中天賦最優秀的弟子一名,前往悲雪宗接受天賦與實力的雙試煉,若是能夠通過,不論境界幾何,都可以跟著上修們同赴星羅界。

此消息一出,立時引發各個門派轟動,為了能進入星羅界無不卯足勁頭全力栽培門中弟子,也出了不少為爭奪名額搶得頭破血流的事。

“這幾年你們一直在大力培植修士,如今更借拜山名義大張旗鼓招攬各處散修,是否玉昆出了問題?”清潤聲音響起,月梟腳踏玄光問道。

在他身前站著個身著墨紫法袍,長發半綰的修士,正負手遙觀眾修,聞言未轉頭,只沈音道:“老祖觀星推演百載,已覺天地異動,北境冰雪消融,熾冰禁獄內已有古獸覆蘇逃出,星圖之上,三星之間出現詭洞,恐星域相撞,數萬年前隕星災劫再現,玉昆大亂,戰將起。未雨綢繆,早作打算罷了。你也一樣,浮鯨海的事,早點安排。”

月梟深邃的眼眸微垂,剛想開口說什麽,那廂飛來幾個修士,在離他二人數十步之遙的地方遙遙行禮:“顧宗主。”

卻是眠龍脈尊萬筠帶著幾位山君前來打招呼。

“萬道友,好久不見,風采依舊。”顧衡微微頜首,朝著來人微笑道。

他生得不凡,儀容俊美自不必多言,一舉一動之間又有仙威流露,既有久居上位者的威嚴,亦有平易近人的和悅,就如那笑,多一分則輕浮,少一分則冷硬,一切都恰到好處。

“顧宗主過獎了,什麽風采不風采,你是知道萬某的,一個糟老頭子罷了。”萬筠哈哈大起起來,他已經有多年時間只以老者面目示人。

顧衡笑而不回,又望向他身後那幾人。

“這幾位都是萬某座下山君中佼佼者,特隨我前來拜會宗主的。”萬筠道,又挨個介紹起身後跟的幾名修士。

他介紹到第三人時,顧衡不免多看一眼。

那人模樣清俊非常,劍眉星眸十分出眾,神情端肅一派嚴正之姿,然其眉間一道血紋,壞了這份嚴正,憑添妖邪之氣。

“在下眠龍浮淩重虛宮,江止。”

他自報來歷,向顧衡與月梟躬身行禮。

“重虛……”月梟似想起什麽,嚼了嚼這個名字。

“浮淩重虛宮?”前幾個修士報名姓時,顧衡只頜首不語,到了江止這裏,他卻開了口,“你們那裏,人才輩出啊。”

江止不解,他跟著萬筠來得晚,並不知曉悲雪城中發生之事。

“引發回龍破魔劫的那個修士,好像就是重虛宮的人,你作為山君兼掌門,難道不知此人?”顧衡若有所思地看著江止,又道,“她自稱南棠,以築基之軀闖入回龍修羅試,轟動全城。”

此言一出,江止猛地擡頭,目現不可置信之色。

“南棠小友?”月梟也開了口,倒沒像江止那般詫異,只微現好奇。

“怎麽?你也認識她?”顧衡笑了。

月梟點頭,緩道:“認得,她初入菩音便在我那銀沙集落腳,救過我一命,與我……是有些交情,挺趣的人。”

顧衡見他目露欣賞之意,大為驚奇:“甚少見你誇人,你一個化神期的修士還要築基修士來救?當真是挺趣的,如此有趣之人,你為何不將她帶上悲雪宗讓我也見見?”

“她不是進了修羅試?你們會有機會見面的。”月梟笑道,目光不經意間與江止撞上,對方眼神冷斂,讓他微微一怔。

“你對她如此有信心?築基登塔,若能從十九層走出,那可是數萬年來從未有過的奇跡。”顧衡道。

月梟一笑,俊美無雙:“信。”

顧衡也來了大興趣,待要再說什麽,遠處忽有悲雪宗弟子前來報信。

“稟宗主,悲雪城主沈謎傳來隼眼急報。”

————

轟隆——

一聲巨響,一座小山幾乎被移平,地面被炸出巨大凹陷。滿天塵煙中有人走出,手中那枚回龍幣高高拋起。

“師姐,得手了。”

螢雪將手裏那枚回龍幣朝著某個方向擲出,空無一物的位置忽然漸漸顯出一個人來。

南棠信手接下,露出淺笑來。

天邊現出魚肚白,黑夜將去。

三天三夜的時間,她和螢雪前後經歷五次鬥法,總算拿到回龍塔第十二層的回龍幣,可以進入第十三層。她不知道從第十層到第十三層用三天三夜的時間算長還是算短,只知道自己在兩天兩夜時間裏已經無停歇鬥法過五場。

其中第十層時同時對上兩個修士,第十一層和第十二層都經過了兩場鬥法,才將回龍幣拿到。而越往上走,壓力就越大,優勝劣汰之下,能夠爬上去的,必是萬中挑一的精銳。

就像剛剛結束的這場鬥法,她們贏得並不輕松。

“師姐,現在呢?”螢雪從塵煙中走到她身邊,眼中的亢奮還沒完全消褪,像捕到食物的赤寧獸。

南棠伸手,指尖青光閃起,掃過她頰上一道血痕。

“姑娘家家的,當心點容貌。”血痕隨著她的動作而愈和。

螢雪微滯,目光裏的亢奮頓時化成沈潛不明的神情:“謝謝師姐。”

“剛才的動靜太大,附近有修士趕來了,我們到十三層休整。”南棠已經垂眸,只將新獲回龍幣融入金色回龍幣中。

一道光芒閃過,南棠身影消失原地,螢雪默默撫過自己頰上已然愈和的血痕,摸了又摸,片刻後才登上第十三層。

————

回龍塔第十三層,是片無垠的荒蕪之地。南棠新的落腳地,是片土丘遍布的戈壁灘,腳下所踩皆是粗礫沙石,幹枯的樹桿斜倒,細長的枝椏張牙舞爪地指向天際。天雖然剛剛亮,但這裏的陽光已經十分刺眼,遙遠天際壓著幾團沈雲,背光處陰森暗沈,仿佛要墜落般。

熾熱的氣息席卷而來,像要耗盡體內所有水份般,刺眼的日光讓人不得不瞇起眼來。

螢雪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南棠身後,與南棠背對著背放眼打量這個新地方。

除荒蕪與熾熱之外,四周一片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狀。南棠與螢雪不眠不休已歷五場鬥法,靈氣均有損耗,兩人身邊就是一方土丘,按照先前商量,兩人需要暫做休整恢覆,南棠以神識探查附近之後沒有發現異常,索性就在這土丘之下原地休息。

後續的鬥法只會越來越艱難,她們得保存實力。

按照與夜燭的約定,他二人比試誰先到達第十三層,如今她已經趕到這裏,可夜燭的傳音卻遲遲未來,這意味著他可能比她慢了一步。

能夠贏他雖然是件高興事,但南棠又不免心生擔憂,不知他情況如何。

她想給夜燭傳音,又礙著面子不願意,她要是主動了不就意味著妥協,那可不成。

氣還沒全消呢。

“師姐。”螢雪喚了她一聲,攤手遞過來一方玉匣,匣子已經開啟,裏面裝著兩枚青色丹藥,一股淡香沁人心脾,聞之便醒神。

“太虛聚靈丹?”南棠一眼就認出那丹藥來。

太虛聚靈丹乃是恢覆精氣與靈力極佳的靈藥,螢雪手中這兩枚,應該是達到了極品品階。

“嗯,可以恢覆得快一些。”螢雪道。

“多謝。”南棠沒有拒絕,道謝拈起一顆置入唇間,丹藥入口遇津便化一股暖流順喉而下。

螢雪笑得很高興,自己拈起另一顆服下,剛要說話——

“小心!”南棠的聲音突然響起。

下一刻,螢雪身後的土丘張開一大嘴,將她一口吞入腹中。

南棠大驚,倏地退離土丘數步,駭然盯著眼前巨大土丘。

這一變故起得讓人措不及防,南棠與螢雪都沒料到剛剛在第三層落腳還不到半盞茶時間,就遇到伏擊。看樣子,這個土丘的主人應該是在此地埋伏了很久,守株待兔等著從上一層剛踏足此地的修士。但現在除了這個突然“活”起來的土丘外,南棠沒有看到任何修士。

土丘怪在吞噬了螢雪之外,並沒再對南棠出手,而是迅速跑開,遠遠逃離南棠。

“螢雪!”南棠也顧不上隱匿身形,急掠追去。

然而別看這土丘巨大笨重,可逃起來卻幾乎在瞬移,眨眼間就離她千步之遙,南棠完全趕不上,她想了想,將自己從回龍塔裏收的那個風妖取出。

風妖“呼呼”叫囂著,還抗拒著南棠,南棠並不理會,只將這小妖一把擲出,叱道:“追上那個土怪,我就將你放了。”

呼——

只聞一陣風聲呼嘯而過,風妖轉眼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一條細細的虛土線牽在她指間。

南棠停在原地微喘,胸膛隨著呼吸而起伏,三天三夜一連五場鬥法,她的靈力確有些吃不消了,然而她也只停滯片刻,待氣息平順後,立刻又要追上。

四周的氣息卻忽然微變,一道淩厲至極的威壓湧來,瞬間席卷她全身。

難道她也被人盯上了?

來人好生厲害的威壓!

幾個念頭一閃而過,南棠毫無猶豫召出兩尊傀儡,但那股氣息已經欺至她身畔,數道彩綾隨之四下展開,宛如無數靈蛇,瞬間就將她與傀儡隔開。

對方似乎非常了解她,上手就近身,半點試探都沒有,直接逼到她身邊。

南棠暗覺不妙,眉頭緊鎖,雙手各扣三枚靈符,就要祭出,忽聞一個聲音響起。

“嘖嘖嘖,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本尊可不舍得下手,若是美人兒願意從了本尊,本尊便放你一馬,如何?”

這熟悉的聲音,卻又陌生的油腔滑調……

南棠眉頭鎖得更緊,手裏靈符毫不客氣朝身側某處祭出,只聞轟得一聲響,硝煙四起。

彩綾飛得更歡,其中一道倏爾纏到她腰間。

“美人兒下手可太狠了,打得本尊生疼。”那人卻毫發無損,繼續道。

又是一道彩綾纏到南棠腰間,又一圈一圈將她纏起,這彩綾也不知何物所織,南棠越掙束縛越緊,她氣得罵道:“混蛋!”

眼前人影閃過,在她喊出他的時,“姬瀲”那張白皙俊美的臉龐嚼著壞笑出現在她面前,豎指置於唇前,只對她做了個噤聲手勢。

南棠不解,身體已被彩綾裹個嚴實,夜燭飛到她身前落下,手一揮,無數彩綾飛起,遮天蔽日般將二人罩在其間,夜燭手又一勾,被彩綾緊縛的南棠瞬間落進他懷中。南棠被他單臂緊摟,只見他又一揮手,其中一道彩綾飛來,將他與她一起從頭纏到腳,而後帶著他們倏地沒進砂土之間。

漫天飛舞的彩綾宛如龍舞,久久方歇,一根一根地落到地上。

地面之上,卻再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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