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這兒啊！”

兩人剛敲定打賭的事，門口沖進來一個小黃毛，比周果果還要矮一點。

“我剛才打電話給你，你沒接，然後我就在外面的玻璃那裏看到你了！”小黃毛指著敞亮的玻璃。

他小嘴叭叭的，看到顧翎一群人，以及顧翎手裏拿著的氣步木倉，立馬恍然大悟的樣子：“哥，你又要虐渣啦？還沒開始，那正好，我趕上了！”

“哼，”小黃毛自負地雙手抱胸，用鼻孔看人，放狠話道：“我哥的射擊可是這個！”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顧翎好幾秒，目光無所顧忌，“和你們比，那是看得起你們，待會兒你們好好學學……”

“閉嘴！”麥少平忍無可忍，厲喝道。

顧翎揉了揉耳朵，總算清凈下來了。

放狠話算什麽本事，看結果才算是本事。

蹦噠得越歡，摔得越慘。

她沒管麥少平如何管教他弟弟，只關心試射。不得不說，手感的確有點生疏，剛才蒙眼那一發，運氣成分居多。

“呵，看你這樣，肯定比不過我哥！”小黃毛不知什麽時候溜到了他們這一邊。

顧翎看了一眼麥少平，那家夥也在試射。

“你哥沒說不讓你亂跑？”

“你怎麽知道……”小黃毛及時改口，“我去哪兒又不關你的事，這兒地方這麽大，又不是你家開的。”

“看你這技術，似乎不咋地啊。”他頗為嫌棄地看了顯示屏上的環數。

“這本來就是試射，而且才試了幾槍，你就下判斷了。”周果果殷勤地給顧翎擦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覷了小黃毛一眼。

“呵，我哥他就不這樣。”小黃毛嫌棄地撇撇嘴，溜回去一看，不敢再到顧翎那邊顯擺了。

顧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他立馬避開目光。

顧翎唇角的弧度擴大一分，看來，麥少平的心還沒靜下來。

小黃毛也很焦急，他見縫插針道：“哥，你今天不在狀態啊！”

麥少平手裏的木倉一歪，他猛地回頭，眼神狠厲，“再讓我聽到你嗶嗶——”

小黃毛後退一步，閉緊嘴巴。

顧翎看了一眼顯示屏，朗聲道：“果果，我剛才沒打啊，怎麽突然多了一個環數？”

語氣帶著做作的疑惑，麥少平額角突突直跳。

他打到別人的靶子去了。

這個小插曲算是試射的彩蛋。顧翎松了松肩膀，周果果挨到她身邊。

“小翎，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能贏嗎？”

“我沒有說你不能贏的意思啊，我就是擔心……”

“當然能贏！”林齊蹦出來，不讚同道。

他看向顧翎，完全就是小迷弟看大姐大的眼神，“小翎，待會兒你放寬心打，肯定能贏過麥少平那家！”

周過輕咳了聲，“也別給小翎這麽大壓力。”

“那肯定要贏！”

“那肯定要贏！”

周果果和林齊異口同聲道。

“麥少平那家夥太討厭了！”周果果嘟嘴。

顧翎面色平靜，笑道：“放心，我不會輸。”

五分鐘後，比賽正式開始。由教練宣布每一輪的開始結束，比賽采用的是國際賽事的決賽標準，每人射擊10發。每發的規定時間為75秒。

顧翎擺好姿勢，目視前方，平心靜氣。

教練喊出“start”後，顧翎只用了幾秒，便扣下扳機。

“顧，9.9環。”

啪啪啪啪，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麥，9.9環。”

啪啪，麥少平那邊只有兩個人，無論小黃毛鼓得多麽起勁，掌聲聽起來還是稀稀拉拉的。

兩人環數相同，第一次的射擊，他們平分秋色。

小黃毛舉起手，在空中狠狠地揮了一下拳頭，周果果不甘示弱，瞪了對方一眼。在射擊之前，教練說過了射擊比賽的觀賽禮儀，因為不想給自己支持的人丟臉，兩人這才沒有吵起來。

而這一切，顧翎都沒心思註意。她閉上眼睛，在第二環開始後，動也沒動。

周果果緊張地抓住周過的手。倒計時的數字一點點變少，她咬唇，心想：小翎不會忘記射擊了吧。

幸好，在她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後，那個一直如同按下靜止鍵的背影終於動了。

周果果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呼吸影響到顧翎瞄準。

心臟怦怦直跳，她這個沒上場的人似乎比正在比賽的人還要緊張。

而在倒計時還剩五秒時，顧翎終於射擊。

10.6環！

周果果欣喜若狂，無聲振臂歡呼。

她也沒忘記看隔壁的環數，呵，才9.9環！

周果果十分囂張地給了小黃毛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氣得小黃毛臉紅脖子粗。要不是麥少平的跟班方因拉著，小黃毛說不定會沖過來。

但下一次，周果果便萎靡了，理由是麥少平打出了10.3環，而顧翎只有9.6環。

小黃毛就差把“我看不起你”刻在臉上，那趾高氣昂的勁兒啊，周果果簡直恨得牙癢癢，好像上一輪朝別人吐舌頭扮鬼臉的人不是她一樣。

而在事件中心的顧翎，只淡淡地闔上眼睛。

射擊考驗的不是視力，而是心理，看到別人好，看到自己失利，下一輪還能扛過來的，才是強者。

她深呼吸，重新聚集精神。

而後，她沒有讓同伴失望，也沒有讓自己失望，每一輪都保持在了10環左右，上下略有0.1、0.2的浮動。

當她在第八輪打到10.8環後，麥少平的心態徹底崩了，後面甚至打出來3點幾的成績。

結果毫無懸念。

“啊啊啊啊！”周果果幾人把顧翎簇擁在中間，就差把她扛起來拋到空中了，仿佛顧翎奪得了奧運冠軍那般激動。

與這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麥少平幾人不言不語，仿若進入真空帶。

小黃毛心裏可委屈了，怎麽他放出狠話後，自己表哥這麽不給力。

“哥，你最近是不是沒……”

“閉嘴！”麥少平揉揉眉心。現在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小黃毛癟癟地閉上了嘴。

“看來你還是沒長教訓。”

面前投下一片陰影，麥少平擡起頭。女生居高臨下，她遮住了光，周身剛好散著層背光的暈。

顧翎淡淡道：“我說了，我的運氣一向不錯，實力也還可以，希望你能承擔你許諾的事。”

“看到女生，欣賞無可厚非，交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對方允許，希望你能好好審視一下自己，尊重別人。”

脫去射擊服，顧翎只覺一身輕松。

“哇哇哇，小翎，你知道你剛才多帥嗎？”

周果果收斂起興奮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學著顧翎剛才說話：“你好好審視一下自己，尊重別人。”

“噗。”顧翎笑著默默對方的頭，“你還挺有演戲的天賦。”

周果果對這句話十分喜歡，她挽著顧翎的胳膊：“小翎，我跟你說，剛才麥少平的表情別提有多黑了，簡直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對了！”她一驚一乍的，“我應該在男更衣室外面等人才對，不然他跑了怎麽辦？”

“你洗完澡快點出來啊，我拿手機去錄像！”

周果果攜著一陣風跑出去。顧翎對看麥少平出糗沒什麽興趣，還不如安安靜靜待一會兒。

她閉上眼睛，手舉起來，像是拿著一支無形的氣步木倉。

撲通撲通的心跳，一呼一吸間，全世界仿若只剩下她自己，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

扣下扳機的那一秒，似有什麽在她的腦中迸發，如同煙花一般絢爛，每一次都是挑戰，每一次都是未知，下一次可能是超越，也有可能是斷崖。

她好像喜歡上這種感覺了。

極致的平靜，極致的熱血。

玩的是心跳，也是心態。

顧翎帶著一身水汽出到外面時，沒看到周果果等人，他們應該在外面圍觀麥少平的懲罰。

“你好，可以和你聊一聊嗎？”

她拎起包欲走時，在公共座椅上的男人突然出聲。

其實她剛才就察覺到，陌生男人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她，只是她沒理會。

顧翎停下回頭，禮貌道：“請問有什麽事？”

男人大約四十歲上下，發際線看上去很危險，面容很和善。

男人拿出一張名片：“你好，我是市體校的主任，叫趙剛。”

顧翎接過，的確是如他所說。

“我剛才在玻璃外面看到你和朋友一起玩十米氣步木倉，玩得挺好。”

“謝謝，”顧翎淺笑，“被您稱讚是榮幸。”

體校可是專業的，她自認還沒有到那種水平，所以也就是聽聽罷了。

“我說的是真的，”趙剛一眼就看出了顧翎的客套，“技術可以練，但是心難練。你剛才射擊時，周身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除了他的得意弟子，他還是第一次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如此相似的氣質。

對了，他的得意弟子現在在國家隊。

趙剛指了指名片，“我是誠心邀請你的，有沒有興趣去我們體校那兒玩一玩？”

顧翎咽了一下口水，“我去買瓶水。”

自動販賣機就在旁邊，她投幣進去，拿出兩瓶，遞了一瓶給趙剛。

她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剛好碰上打掃衛生的阿姨來收拾垃圾。

她跑過去，把飲料瓶的蓋子給對方。

趙剛疑惑，等顧翎從滿面笑容的阿姨那邊回來後，問道：“不應該是給瓶子嗎？”瓶子能賣。

顧翎道：“蓋子是再來一瓶。”

是嗎？趙剛撓撓頭，剛才沒註意到她看蓋子了啊，好像是直接給出去的。

顧翎笑笑，她的錦鯉運氣有大有小，再來一瓶是基本操作。

“勞煩趙老師詳細講講，去體校玩些什麽？”

既然喜歡，那就去做吧。這是顧翎穿過那麽多個世界最深刻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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