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翎來了，顧翎又走了。

姜雨的視線追逐著玻璃門外的人，直到那個身影過了轉角，他才收回視線。

剛才姐姐讓他好好練習，他想起了初評級錄制那一次。

周圍的人全在起哄，讓姐姐也上去唱跳，他當時很生氣，因為不想別人逼迫姐姐，就在他把腳伸出，將要站起制止時，他聽到了姐姐含笑的聲音——好。

他當時萬分驚愕，就差想上去搖搖姐姐，說一句“你醒醒啊”。姐姐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這些他都知道，可他們想看的明顯是唱跳歌手那樣的表演。

姐姐上舞臺之前，還找一個選手借了帽子，是那種魔術師帽子，明顯是男款的，可姐姐戴上好，卻毫無違和感。

音樂是姐姐選的，很有力量感的一首歌，姐姐在伴奏下，一邊唱一邊跳，舞蹈動作幹凈有力，高音唱上毫無壓力，最後停在她修長的手指請擦帽檐的動作。

颯，爽，蘇，簡直是撩人的大總攻。這是過後他從別的選手口中聽過來的形容詞。

他當時只顧著懵了。姐姐不是一向都以學業為重嗎，姐姐不是要學很多管理公司的東西嗎，她怎麽有時間學這種舞蹈，還跳得這麽好？

他以為自己很了解姐姐，可到頭來發現，他不了解。姐姐不僅是他心目中的姐姐，姐姐還是她自己，她有自己的愛好，有自己的閑暇時間。

那時的他，有點失落，但又很自豪。姐姐果然很厲害，無論做什麽都可以做到最好。

而後，便是燃起熊熊鬥志。他要拿第一，好似只有這樣，才配當姐姐的弟弟。盡管父親和姐姐都說血緣無關親情，他們永遠是一家人，可他卻想變得更有用一點，這樣，他才更有底氣站在他們身邊。

姜雨在別人報志願和家人聊天的時候練習，被編導們傳揚出去，成功引起練習生內卷。

顧翎收到徐苗苗說大家都很努力訓練的消息時，還十分欣慰，怪不得說要打個巴掌給顆甜棗，一開始大家聽說要沒收手機時差點起義，現在讓他們玩一玩就加倍努力。

除了練習生們在努力，工作人員和顧翎也在為這檔節目而努力。

第一期的播放量讓眾人驚掉下巴。資本家，不，是商家像聞到腥味的貓，紛紛來投廣告，想分一杯羹。

蘇雅和楊娣既高興又遺憾，高興是因為顧翎有個成功的開始，遺憾是她們之前和顧翎簽訂了協議，不能更改合作方式。

不過，她們手裏還有其他不同類產品，倒是可以試一試。

那位踩著風火輪的史寧經理是最快反應過來的，當第一期播放完時，顧翎就接到了她的合作電話，說想請Hundred Boys拍一支廣告，引導年輕人們多上電子購物網站，恰好，Hundred Boys的受眾本來就是年輕人為主，簡直是完美契合。

現在顧翎和工作人員要做的，就是挑選合適的廣告商。

按照顧翎的話，要契合節目精神，讓大家看到廣告也不會反感。

除了Hundred Boys，校園劇也要開始籌備了，顧翎想到Kiya娛樂的那一群小年輕，想著還是要去那邊開一次會議，穩定一下軍心。

剛開完會呢，恰好電梯壞了，顧翎便帶著程懿一行人走下來，剛好視察一下公司。

但光是在走廊裏看一下，她就偶遇了三撥小年輕。

還沒等她開口感慨，轉角處傳來腳步聲。

顧翎一擡頭。

“喵！”

剛好與練習生懷中橘黃色的貓對上眼。

她下意識就是腳步一頓，身體緊繃。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阻斷了她的視線。

顧翎心底頓時一松。

她回顧宅時，姜雨養的小黃會被抱進它待的房間。有時小黃會自己溜出來找姜雨，顧翎都不敢動，直到姜雨抱著它，她才會恢覆正常，因為姜雨是她信任的人。

她對貓貓狗狗的敬畏，不是一時半會能克服得了的。

剛才看到一個陌生的人抱著陌生的貓出現在她面前，她的身體自動啟動預警姿勢。

陸墨抱著貓，咽了咽口水。

他精心策劃的偶遇方案，風格是陽光小白蓮和萌寵遇到霸道總裁的偶像劇劇本，可現在對面的保鏢一臉兇相，警惕戒備的樣子，更像是遇襲對戰和反恐結合的犯罪題材劇本，而罪人，是他。

至於他想見到的人，此刻更是連根頭發絲都見不到。

顧翎被程懿擋得嚴嚴實實。

陸墨在保鏢毫無溫度的目光下，硬著頭皮開口：“顧……顧總，怎麽了？”

事實上，他真的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顧翎從程懿身後探出半個腦袋。

還不等她開口，陸墨靦腆一笑，自顧自開始了他的表演：“不好意思，顧總，我看樓下的流浪貓太可憐了，就想著抱它上來。”

說著話，他還像是炫耀孩子的寶媽那樣，把貓往前送了送，意欲讓顧總看清他懷裏的小貓有多麽可愛軟萌以及他多麽善良有愛心。

誰知，對方嗖地一下，把腦袋縮回去了。

陸墨：“……”

這發展跟他的預想，完全相反！

難道他看上去像披著羊皮的狼？

“流浪貓打疫苗了嗎？你有帶它去寵物醫院檢查身體嗎？你清楚它在外面有沒有窩嗎？”

顧翎的三連問把陸墨給問懵了。

顧翎等了十秒，沒有等來答案。

她蹙眉，站出來，義正言辭教育道：“寵物也是一條生命，養寵物並不比養孩子簡單。你要對你自己負責，更要對貓貓負責。如果你想養它，那應該做好一切準備。”

陸墨眨眨眼，終於找到了可以接下去的話。

他裝作受傷的樣子，無辜道：“對不起，顧總，我只是見它一時可憐，還沒來得及想這麽多。”

“顧總的話說得好有道理，”他的眼中升騰起一抹希冀，“不如我們一起去寵物醫院，給貓貓預訂個全身檢查吧？”

這個邀約順理成章，陸墨不禁為自己的聰明點一個讚。

顧翎瞟對方一眼，面無表情道：“貓是你自己決定要養的，我不會為你的養崽行為買單。”

想誆她去結賬？想都別想。

她看起來像是那麽好騙的人嗎？

陸墨：……不，不是，給錢是重點嗎？

他怎麽不明白顧總的腦回路？

陸墨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練習生的競爭太激烈了，他需要另辟蹊徑，才能有機會出道。

他平覆好躁動的心，努力調動老師教的演技，表情和聲音都帶著幾絲失落：“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和顧總……”

他羞澀而快速地拋去一個眼神，音量漸漸小了下去：“我只是想和顧總相處。”

顧翎：“我分分鐘上百萬的生意。”

“再說，我又沒有像首富那樣開通付費吃飯聊天的服務。”

陸墨：“……”

這是鋼鐵直女本人吧。

但就算顧總真的開通了那個服務，他也沒錢。

紮心了。

顧翎搖搖頭，轉身，換了個方向離開。既然那條路不通，那就找另一條唄。

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陪同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出聲。

撞見老板的艷-遇現場，實在有點尷尬。

程懿沈默良久，實在按捺不住心裏的起伏。

雖然顧翎的回答堪稱拒絕範本，他也沒從顧翎臉上看到任何她對那個男生感興趣的意思，但……

“咳。顧總，你知道他的意思吧？”程懿抿唇道。

眾人：程保鏢，果真勇者。

但有瓜吃，大家的耳朵都豎得高高的，一改剛才離得遠遠的距離，腳步大了起來，距離近了起來。

顧翎詫異轉頭。

程懿只被她盯了一眼，身上卻似被火燒了一般。

顧翎笑道：“我以為大家都心知肚明。”

跟在後面的眾人：您如此淡定，我們還以為您確實不明白呢。

程懿顯然也是如此想的。

他搓了搓手指，“顧總太淡定了。”

顧翎攤攤手，“沒辦法，他是公司的員工，要是我言辭激烈，從此他一蹶不振，沒法打工，吃虧的還是我。”

不過，她堅決抵制金主風氣，絕不會讓公司出現第二個顧飛星。

“說到底，還是作業不夠多啊。”她像是抓到學生在外瘋玩的教導主任，發出沈重的感慨。

“回去說一下，以後練習生的訓練加倍。在身體情況允許的基礎上，在醫護人員待命的情況下，務必讓他們沒有任何心情思考訓練以外的事情。”

從此以後，kiya娛樂的練習生過上了水深火熱的練習生活。

多年後，從這一期訓練生中脫穎而出的眾多明星們回顧這一階段時，紛紛感嘆，公司用心良苦，提前讓他們嘗過最辛苦的狀態，日後無論跑多少行程都能承受得住。

不得不說，還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當然這是後話。

程懿在聽到顧翎的回答後，嘴角不由自主翹了一下。

但一想到那個心機練習生，他的表情又沈了下去。

頗有危機感的他，決定以後顧總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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