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9章 示敵以弱

關燈
這話著實把沈惕給狠狠噎了一下。

他跟吃了一塊極甜又極紮實的糕點似的, 明明美味至極,但上不去也下不來。

別說回頭草了,頭回草也沒給過啊。

他扯了扯嘴角, 無奈的表情連演都不用演, 自己就往臉上冒。

“那可說不定。”沈惕強裝出一副渣男的樣子,實際連手都沒牽一下,“凡事都看我心情。”

安無咎挑了挑眉, 心道這個沈惕還挺會演,可腦子裏又冒出一種可能。

萬一這家夥就是趁著這機會把實話都倒出來了呢?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一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站在桌子邊緣, 交頭接耳, 裏面有籌碼本身, 有下一場預備玩“保皇”的玩家, 還有純粹看戲看牌的。

馬奎爾不給指示,方才那個報信的只得站在他身後,等他說話。

但隊長這會兒臉色極差, 恐怕一時半會兒沒工夫搭理他。

周亦玨始終用猜疑的眼神斜看著安無咎與沈惕,但他不得不承認,馬奎爾對沈惕的放水, 沈惕對安無咎的卡牌,的確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事情好像在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

安無咎被堵了牌,臉色表情不悅,只是沒有發作, 咧嘴假笑了一下, 仿佛是在自嘲,“過吧。”

越是這樣, 就越像是真的。

“對K啊……”艾米低頭看牌,癟了癟嘴,“我要不起啊。”

“你牌這麽小?”周亦玨輕聲笑道,“怎麽每一次都要不起。”

“是啊,點兒背嘛。”

艾米知道周亦玨此時此刻一定在懷疑自己,畢竟她此時此刻的表現比真侍衛安無咎更像一個合格的侍衛。

只不過,她並非有意,是確實牌不夠大,想壓也壓不住。

雖說一開始的確是自己主動做了調換,不過安無咎和沈惕這攪水的功力,也是的的確確把本該非常明確的兩撥陣營弄得亂作一團,彼此相互猜忌。

馬奎爾和沈惕明明是敵對面,現在卻被安無咎弄得好像是侍衛皇帝假意反目。

真是厲害。

“我要了。”

沈惕這一對K,卡住了安無咎和艾米,輪到了周亦玨。

桌面中央撲克牌重疊在一起,早已看不清這兩張的下面是什麽。

只是安無咎已經在心中算清楚了場上玩家出過的每一張牌。

全場總共應該有16張A,第一回 合周亦玨就出了4張A,沈惕在第二回合出了4張A,第三回合無人出A,第四回合安無咎自己出了五張A,第五回合馬奎爾出了三張。

16張A已經出完了。

要想克住沈惕的K,只能出2或者更大的王。

桌上只有艾米在第一回 合出的四張2。

剩下的2,安無咎只占兩個,沈惕手裏應當是最多的,艾米怕是沒有了,馬奎爾和周亦玨,如果分得平均一點,一個人有個一兩張是有的。

只是,在這個時間點把這兩張2打出來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但在他們的角度來看,沈惕又不得不打死。

無意間,安無咎低了低頭,發現自己之前泛著藍光的那條腿恢覆正常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隊友的賭局勝了。

周亦玨還是選擇了放棄,“我也過。”

沈惕之所以上來就給出這麽大的牌,其目的恐怕就是想要逼出他手裏剩下的2。

一旦大牌盡數放出,碰上沈惕這種有皇帝牌的就麻煩了。

出牌人轉到馬奎爾,他看起來有幾分掙紮與糾結,一雙渾濁玻璃珠似的眼死死盯著手裏的牌。

思考過後,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過。”

就在他過完牌,一直凝神發呆的安無咎放在桌上的手臂動了動,一不小心,手肘碰到了一旁的香檳杯,他立刻伸手去接,可惜沒能接住,玻璃杯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抱歉,我太困了。”安無咎伸手示意,請桌前的荷官安排一名服務人員前來打掃,荷官接受指示,用對講機傳達了任務。

艾米好心問:“玻璃渣沒濺到你吧,你檢查檢查。”

“沒有。”安無咎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服務生一來,便請他讓出一個可供打掃的空位,安無咎照做了,打算往沈惕的方向挪一挪椅子。

誰知挪動椅子的時候,椅角被皺起的地毯拌住,安無咎整個人倒在了沈惕的懷裏。

“就這麽迫不及待想讓我吃回頭草?”

安無咎握著牌的手在沈惕的大腿處按住,食指卡在其中兩張牌之間,借力起了身。

“這個問題我丟給你,自己想想吧。”

沈惕笑了,單手扶了一把安無咎的椅子,“丟給我?反正我是想的,就看你給不給機會了。”

說完,打掃玻璃碎片的服務生也離開了,荷官提醒沈惕,“新的回合開始了。”

沈惕輕笑一聲,話中有幾分傲氣,“這麽輕松又拿下一個回合。”

桌子正上方記錄回合數的投影再次改變。

沈惕垂眼挑了挑手裏的牌,出牌的時候轉過臉沖安無咎笑了笑,“三個10,現在吃來得及嗎?”

安無咎當然知道他說得是吃回頭草。

“來不及了。”他嗤笑一聲,揚了揚眉,出掉手裏的牌,“三個K。”

牌落到桌面中央的牌堆之中,安無咎轉過臉,語氣暧昧,“不光來不及,我還要死死壓著你。”

“壓沒壓住他我不知道……”

艾米嘆了長長一口氣,“反正是把我給壓死了。”

她直接沒拿牌,兩手捧著臉,一臉喪氣,“過過過。”

方才沈惕的三個K,沒有人要,安無咎心想,輪到自己恐怕也是一樣。

果不其然,周亦玨和馬奎爾都沒有要。

主動權轉到安無咎的手中。

安無咎心中思索,兩次都是三張K,下家都一一跳過,周亦玨和馬奎爾手裏應該都只剩下2和王,並且不夠多才會不出。

自己手裏現在是999單個10連著,怎麽出都不可能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倒不如把自己這身“革命者”的皮穿得更緊些,讓他們混作一團也打作一團,間接地瓦解了革命者的陣營。

這一招頗有效,到現在為止,他們三人也沒有誰真的給誰松了手、送了牌。

“三個9。”安無咎做出了選擇,將撲克牌放到賭桌最中間。

“總算是有一個我能出的了。”艾米每次都說的很直白,“三個10。”

周亦玨仍舊不要。

“我要。”馬奎爾抽出三張2扔在桌上。

這幾張一出來,沈惕就差給他鼓掌了。

馬奎爾盯著安無咎的手牌,總覺得他沒剩多少,他認為必須把握住時機,這就是時機。

輪了一圈,三張2無人要,馬奎爾開始新的一回合。

看了看手裏的牌,馬奎爾在兩個選擇中猶豫,最終出了三張10。

既然之前的四張10都打得很簡單,大家手裏的大牌一定都不多了。

“要嗎?”他看向眾人。

沈惕笑了笑,“不巧不巧,剛好可以要。”

他打出三張牌,“三個Q。”

馬奎爾這才想到,方才大牌打得那麽吃緊,也是在K、A、2這三張牌上,Q一直像是隱形的。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狀態,連記牌都混亂了。

但他知道,即便自己不出三個10,出四個6,一樣會被別人壓。

安無咎人靠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盯著桌上的牌堆。

“過。”

艾米自然也喊了“過”,她除了一開始的四張2,幾乎也沒有什麽大牌了。

最終,連馬奎爾和周亦玨也都沒有要下這三張。

安無咎笑了笑,“可以啊,這把皇帝的手氣未免太好了一點。”

“準確說,是革命黨的運氣好,我本來不應該是革命黨嗎?”沈惕不喜歡抽煙,裝也懶得裝下去,於是很隨意地將手裏的煙頭摁在桌面上,將其熄滅了。

經過前面幾輪的冷嘲熱諷,馬奎爾心態本就已經不怎麽好,現在更是聽什麽都覺得是在諷刺自己。

尤其是沈惕說的話。

在沈惕的心理施壓下,馬奎爾竟也覺得悔恨。

如果自己當初不把皇帝牌給他,他就不會如虎添翼,不會像現在這樣操控大局。

當初自己究竟為什麽相信了那些人的話?

一定是有人搞鬼。

他看向安無咎,又盯住周亦玨。

究竟是誰……

新的回合,沈惕選了選,“對Q。”

開始打對子了?

周亦玨感覺沈惕的手裏還有小牌,或許是多張的,所以沒有出。

安無咎想著要了,但又覺得自己這兩張2留在手裏還有用處,索性他也不想第一個走,這樣就不得不露出侍衛牌,沒意思不說,到時候說不定圍堵沈惕。

“過。”他眼睛都沒有擡一下,整個人懶懶的,看起來就像是已經無牌可出了。

艾米倒是開心得很,“我來我來,對K,總算能出出去了。”

牌一落桌,輪次便換到周亦玨的頭上。

“對2。”周亦玨扔出兩張,一張黑梅花2並一張紅桃2,落在桌上的牌堆之中。

他的目的很簡單,想逼出場上的大小王。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出王牌,大家都死死捏在手裏。

可即便如此,依舊沒有一張大小王出現,馬奎爾和沈惕都過了。

周亦玨只好自己再出,他手上除了大小王,盡是些小牌、散牌。

“四個9。”出牌過後,周亦玨合上剩餘的牌,不讓他人發現牌數。

方才的大牌都已經出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就剩下2多一些。

他篤定,這一輪沈惕必要出2和王了。

輪到馬奎爾,他低頭凝視著手裏的牌。

他這把是可以出的,有一對J,一對大小王,怎樣也能打得過四張9,可是現在出了,剩下的牌就不好出出去了。

“過。”

沈惕見他不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躊躇不前的模樣,“你們竟然都不要。”

他沒想太久,給出幾張牌。

周亦玨心中一喜,可見他手裏的牌,卻又楞了楞。

竟然不是四個2……

沈惕出的,是三張10帶一個皇牌。

他不明白,為什麽要把最大的一張牌在這個時候打出來?

難道沈惕沒有別的大小牌,只有一張皇牌?

安無咎笑了笑,長嘆一口氣,“皇帝總算是出來了。”

他狀態極其放松,身子乏力,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從靠著椅子的姿勢變作趴在桌上,雙臂交疊,頭枕在上面,側著腦袋望向沈惕。

“我還以為你要藏一輩子呢。”

沈惕頭略低垂著,眼睛凝視著自己身邊的安無咎,見他這幅樣子,險惡與殘忍中透著一絲天真,竟有幾分可愛。

倒是有想要藏一輩子的東西。

只不過,不是這張黑白的Joker,而是一個光彩鮮活的人。

“這麽大的牌,我當然要不起。”安無咎說完,把腦袋轉到另一邊,不看沈惕了。

這樣更是可愛。

沈惕心想,像只不服管教的小動物。

趁此機會,馬奎爾轉過頭,對身後同組的人做了個手勢。

那人意會,立刻湊上前。

馬奎爾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便轉過頭面向賭桌,任同隊的這家夥離開了。

“我也要不起,皇帝都出來了怎麽打?”艾米擼了擼自己袖子上的毛。

安無咎也伸手過去,抓了一把這白絨絨軟乎乎的毛,“你又要不起,你每次都要不起。”

“是啊,我手氣太差了。”艾米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定是我的美貌迷惑了發牌的小荷官。”說完,她對著小荷官眨了眨右眼。

真是會撩人。

安無咎盯著艾米,又看向周亦玨。

他也沒有要,一圈下來,最後還是沈惕穩拿這一局。

“大家都這麽放過我,總不能全桌都是我的侍衛吧。”沈惕故意插科打諢,抽出兩張牌,“對8。”

他嘴上叫的是對8,事實上確實一個單8,一個小王。

周亦玨見他出了小王,心中更是奇怪。

“你一連出兩個王啊。”安無咎笑了笑,直起身,“那我也湊個熱鬧。”

說完,他抽出兩張牌,扔在桌上。

“一張Q,一張小王。”

“我不要。”艾米癟了癟嘴,扭頭問安無咎,“你還有幾張牌啊。”

安無咎笑了笑,“可沒幾張了。”

他算了算,周亦玨的手裏應當是有王牌的,不知是大王還是小王。但馬奎爾應該也有,如果他後面出更大的牌面,周亦玨的王牌就砸在手裏了。

果不其然,周亦玨選擇了過牌。

這個燙手山芋落到了馬奎爾的手裏。

他心中掙紮,手裏有一張大王,一張小王。方才安無咎出了小王,沈惕出了一個皇牌一個小王。

這樣算下來,他不知歸屬的王牌還有一張侍衛,一張大王。

侍衛很大可能不在沈惕那裏。馬奎爾想到之前周亦玨說收買荷官的事,那時候他給出的計劃是將皇牌和侍衛牌發給沈惕和安無咎。

顯然,這個計劃泡湯了。

但他並不清楚究竟是周亦玨辦事不力,還是別的原因。

如果沈惕手中有一張大王,那他出牌就可能被吞掉。

但如果沈惕真的有,又怎麽會先出皇牌?沒有人會在有小王的時候出大王,也沒有人會在有大王的時候出皇牌。

皇牌可是唯一一張可以壓制一切的牌,他就這麽直接扔了出去。

馬奎爾瞥向他的手,見他手中還握著不少牌,數了數,至少還有六七張。

不可能,會玩牌的,一定是先出王,再出皇。

“餵。”沈惕拿屈起的指節敲了敲桌子,催促他,“趕緊點兒,還等著趕下一場呢。”

馬奎爾手心冒了汗,還緊緊攥著手中的牌。

如果這一把他壓制住,後面就好走了,說不定還能第一個出去。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是個扭轉乾坤的機會。

他心中的一盞天秤不斷地搖擺,左邊是求勝心,右邊則是賭徒搖搖欲墜的謹慎。

但最終,賭一把的求勝心還是贏過一切。

他伸手,將兩張牌放在桌上,“對K。”

一張是K,一張是小王。

就在這兩張撲克牌落桌的瞬間,沈惕勾起嘴角。

上鉤了。

他笑了笑,“大家後手還真是多,這算是我打過最磨人的牌局了,每次以為自己快要跑了,就又被賭上,看來我這個新手,還得多學學。”

這一番話像極了輸牌前冠冕堂皇地自我開脫,聽完後馬奎爾更是自覺十拿九穩,下一步的走牌策略都已計劃好。

可下一秒,他便聽見沈惕的聲音。

沈惕十分做作地“哎呀”了一聲,“麻煩了。”

安無咎還跟著配合,笑著問,“怎麽?要輸了?”

“出錯牌了。”沈惕喪著一張臉,表情裏全是悔不當初的懊惱。馬奎爾覺得不太對,皺眉看向他。

“出錯牌?”艾米好奇。

該不會又在演戲吧。

“對啊。”沈惕抽出兩張牌,沒直接放出來,只癟著嘴自言自語,“怎麽就把皇牌給先出了呢……我太蠢了。”

馬奎爾背後一涼。

沈惕茶裏茶氣地嘆了口氣,像是十分不情願地出了兩張牌,“那就這樣吧,對2。”

他出的是一張2,和一張大王。

馬奎爾感覺自己就在一瞬間,出了滿身的冷汗。

被暗算了,果然是被暗算了!

他楞在原地,看著無人要沈惕的牌,當然沒有人要,他手中一張沒有用出去的大王,沈惕出了一張大王和一張皇牌,全場只有一人手裏還剩一張大王,小王除了侍衛全部出盡。

現在,除了侍衛,沒有人有可能同時有兩張王牌,能打得過沈惕的2和大王。

即便這個雙王在手的人真的是侍衛,也根本不可能出來阻擋皇帝的路。

沈惕這一招,是用皇帝牌做了一計。

示敵以弱、誘敵深入之計。

沈惕轉過臉,沖他笑了笑,一雙綠寶石般的眼在水晶燈的映照下極為晃眼。

“真是不好意思了,馬奎爾。”

馬奎爾試圖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他眼睜睜看著沈惕開啟新的回合,笑著說“我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爛了”,然後出了四張2。

四張2……

場上已經沒有人有這樣大的牌,也沒有人有雙王可以炸開。

轉了一圈,果然無人要牌。

沈惕臉上帶笑,長舒一口氣,黑色皮手套襯得最後一張牌醒目無比。

“既然都過牌,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將最後一張牌扔在桌上,是一張黑方片9。

一張小牌留底,但從始至終的整套操作卻極為折磨對手。

立於桌邊的荷官出聲宣布,“保皇陣營的皇帝第一個出盡手牌,得到頭科。”

沈惕站了起來,頗為紳士地略略頷首,然後伸手,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撫上安無咎雪白泛紅的耳後,沿著明晰的下頜線條,握住了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了過來。

黑色皮料是冷的,可安無咎白皙的下巴尖一握就泛紅。

“加油啊。”沈惕微微俯下身,勾起嘴角,聲音低沈,挾著一絲狎戲。

“爭取和我的小侍衛打個平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