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一路上跟隨範蕭天跌跌撞撞來到別院，剛進別院的拐角他突然收住了腳步，她還未來得及剎住步伐，穩穩的落入了他寬厚結實的懷抱。

步履匆匆，連心跳也加快了速度，奮力想要推開，但他抱的緊緊的，怎麽也掙脫不了，“你放手……”，在他懷裏掙紮著，頭上上官清送她的玉簪子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不要……我千等萬等，你可知道這些時日來，我內心受的是什麽樣的煎熬！我後悔，自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你！你下落不明，我派了無數人在姑蘇打探你的消息，這些天你去了哪裏杳無音信。你明明好好的活著，還來了京城，怎麽這時候才想起來找我？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樣兒的地位！”範蕭天一口氣說道，似乎一下子要傾訴完全部的想念。

“範蕭天，你不該如此……”洛瑤感覺被他抱得快喘不過氣來，在他懷裏悶悶的說道。

“我一直在想，什麽是應該，什麽是不應該？我應該做規規矩矩的驃騎將軍，去戰場殺敵，保家衛國。還是應該做皇上的好駙馬爺，唯唯諾諾。還是要與公主平平淡淡，舉案齊眉。但是，我自己呢？我想要的呢？我就該舍棄？”範蕭天覺著自己似乎有些無理取鬧了，可這些也都是這麽久以來，他一直苦惱的事情。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將軍飽讀詩書，應該比我清楚。你不可以那麽貪心，想要面面俱到！”洛瑤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定定的看著他。有一些日子沒見了，他似乎憔悴了不少，人也越發的清瘦，更加的棱角分明，反而處處透著一股陽剛之氣。

“我也不知道我選的到底是對是錯，但我明白，於我自己，已經是一錯再錯……”範蕭天有些頹廢的說道，轉身向前走了幾步，推開木門，“別院裏還是原先的模樣，我常常想假裝你從未離開過！”

“夠了！”洛瑤走進來，所有的陳設一點都沒有動過，就連床幔都是原先的模樣，還有她繡了一半的荷包，也還擺在梳妝臺前。雙手觸及之處，沒有一絲塵埃，顯然是有人精心收拾的結果。心中不禁戚戚然，早知如此，為何當初要趕她出去！冷靜了片刻，道：“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何必又要苦苦糾纏！”

“你說得輕巧！”範蕭天見她如此冷漠，想到那日見她與上官清一處，便又醋意上頭，走上前來，雙手鉗住她的雙肩，道：“當初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麽決絕，但是這兩年我已經後悔了，為何還要苦苦折磨我？”

洛瑤被他抓得有點疼，見他一臉不甘，心中氣憤，“是我折磨你，還是你折磨我？你以為什麽事情都會在原地等你，等你回過頭來道個歉然後就當從來沒有間隙過！”她心中難受，她給過他機會給過他時間，可是兩年了，他和公主的孩子都有了，她還能怎麽辦？做他的小妾？她做不到！雖然出身卑微，但是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瑤瑤……”他覺得再次見到她，他整個人都快崩潰了，欣喜和悔恨在心裏交織糾纏，他似乎都不認識了這樣的自己。在戰場上他沒有低頭過，在朝堂上他沒有後悔過，但是在她面前，他覺得自己不堪一提。

“我問你，”洛瑤停頓了一下，問道：“如果現在，給你重新選擇的機會，你會後悔當初選擇了公主嗎？如果我和公主同在你面前，你會選公主？還是選我？”

洛瑤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範蕭天在她的目光下，再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做羞愧！

她問的坦坦蕩蕩，而他！卻做不到坦坦蕩蕩的回答。

二選一，他會選誰？似乎兩個人都不可以放棄，他都舍不得放手！

不知不覺中，公主也已經在他心中無法抹去，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她是安兒的親生母親，是那個夜夜為他留燈等他回來的女人！

範蕭天的沈默說明了一切！

而他與她都明白，有些事情說開了，便是兩敗俱傷！

“我今天來，是想求你一件事情!”洛瑤迅速的在心底理了理淩亂的感情，愛就愛了，放手也要果斷，拿的起放的下，各自安好是對彼此曾經愛過的最好回報。

“什麽事你盡管說好了，何苦用求這樣的字眼來使我難堪……”範蕭天知道，從今往後，倆人再無在一起的可能。即便如此，她也是他心中的一塊傷疤。

“多年以前上官家的事情你必定知曉，之前你在姑蘇見到的段清，便是上官家的後人！”洛瑤緩緩說道，將上官清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她相信他的為人，就算感情難以為繼，但是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相信他！

範蕭天靜靜的聽完，久久沒有言語，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對洛瑤卷入其中的擔憂，“所以，你是為了他才進的京城？”他問道。

“算是，也不全是！姑蘇也沒有什麽可以值得留戀的地方，心安處為家，現在在哪裏都一樣！”洛瑤道。

“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救他？”心中悲憤潮湧，“如果不是他出事，你是不是會一直躲著不見我？”

洛瑤擡起頭來看他，只見他眼眶微紅，心中痛惜，“是……”她聽到自己的回答。

範蕭天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他在極力調整自己的情緒，深呼吸幾口，而後說道：“你走吧，我不會插手這件事情！”聲音冷漠如冰。

“為什麽？”洛瑤震驚，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拒絕，這不像他一貫的為人。

“沒有為什麽！我不至於為了一個與已無關的人，去冒這種風險，不值當！李淵是當朝丞相，我與他同朝為官，我不會傻到為自己樹敵，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局面，我怎會輕易的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冷冷說道。她怎麽會明白，李淵樹大根深，沒有萬全之策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如果自己貿然出手，他不光救不了他，反而會引起李淵誤會。

“對啊，我怎麽會忘了，範將軍權利至上，功名利祿才是你眼裏最珍貴的東西。當初我信了你，你為功名迎娶了你的公主。今天我又信了你，信你正義正直，結果我又錯了，在同一個地方栽了跟頭，也是我活該！”洛瑤心中絕望，如果他都不肯出手相救，她不知道可以再去求助於誰。她最信任的人，結果給了她最深的傷害。

“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真的枉費你的信任了，不過你放心，我幫不了他，但是也不會出賣他！這點你可以安心！”說罷，從梳妝臺前隨手拿起她未繡完的荷包，上面的鴛鴦戲水刺得眼睛生疼。

洛瑤見他如此說，心中更是悲傷不已，從手腕上將他曾經送給她的玉鐲拿下，輕輕的放到書案上，道：“對不起範將軍，打擾了！”然後轉身離開。走到門邊，沒留意腳下的門檻，伸出的腳被絆了一下，磕到門框上，雙手扶門，稍稍穩定了下情緒，踉踉蹌蹌走出來。

“他對你就如此重要嗎？”她聽到他在身後問起。

“患難之交，彌足珍貴！”不再言語，走出了別院小門。

範蕭天從書案上將玉鐲拿起，鐲子上還存留著她的體溫，光滑的鐲子泛著冷冷清光，他趕她出府她都沒有將它拿下來過，隔了兩年之久她也未將它除下，現如今竟然為了上官清這樣與他決絕！心底止不住的抑郁寡歡。

***

從醉仙樓回來，已經是喝得伶仃大醉，簡株想要扶著他，卻被他一手打開，“不要跟著我！”滿口酒氣的說道。

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是不喝醉怎能麻痹自己落寞的神經！

“蕭天……”芙蕖早已經在門外等候，現在她已經養成了這個習慣，擔心他深夜歸來看不清腳下，早早地便命人掌起燈，風雨無阻的在門外等他。今天他回來的太晚了，待安兒熟睡後就自己出來等。

其實，今天洛瑤來過的事情，她已經知曉了，下人們早將這件事繪聲繪色的在府裏悄悄的傳了個遍，所有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等著看她的反應，她默默的將此事壓在心底，她只要知道他的態度就好了，只要是他要的，她都願意給。

愛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只有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當然是最好的，也是她夢寐以求的。但是，如果愛了，想他所想，求他所求，將自己活成他，也是一種愛人的方式，芙蕖想或許自己就是後一種吧！她心甘情願做他影子裏的人！

“怎麽還不入睡？”他迷離著眼，“告訴你很多次了，不用等我，等我做什麽！”

芙蕖看他走路不穩，走過來攙扶住他，“飲酒傷身，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偏生要喝酒嗎？”他身上酒氣沖人，看這模樣，想必是喝了不少，忍不住念道幾句。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喃喃的說道，酒意漸濃，眼皮發澀，順著她的肩膀就靠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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