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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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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以吻封緘

“小青魚?”

面容端莊秀麗的女子詫異非常, 撇下正在看的料子快走兩步到魚姒面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看了看旁邊的晏少卿, 神色已然變成了驚喜歡欣,親親密密挽住了魚姒。

“我還道過兩日打聽打聽你們夫妻呢, 沒成想竟這麽巧撞見了, 多年不見,青娘還是這樣漂亮。”

不對, 等等,柳靜眠她不對勁吧???

魚姒悚然望著她, 卻對上她眼底深處的沈靜,頓了頓,連忙隨她寒暄:“是呀是呀, 這麽多年不見,沒想到阿眠你竟然會在臨安……”

“我也是才來……”

兩個人說著說著便手挽著手去看料子了,交纏的衣袖遠離, 晏少卿想牽住人, 卻沒有理由。

他想,青娘也許是太驚喜了, 所以才會忘了為他引見這位柳大小姐。

抿抿唇立在原地,望著兩道挨在一起的身影, 餘光卻註意到也有個人在看向她們。

青娘似乎說……柳大小姐與嚴探花私奔了?

“別聲張, 等回去再細說。”低低的聲音若不註意聽都聽不到。

魚姒一邊順著她翻看錦緞, 笑著與掌櫃夥計點頭, 一邊聲音更低:“你又搞什麽名堂?”

柳靜眠卻不答她了,好像才想起來忘了為魚姒引見一樣,她含笑走到旁邊身形頎長面無表情的冷峻男子身邊, 略有些親密地站在一起,已經無須贅言:“這是嚴先生。”

嚴先生?這又是什麽稱謂??魚姒大感迷惑,但她隨即發現,柳靜眠好像還未梳婦人髻??

她與她的嚴郎私奔這麽多年,難道竟還沒成婚??

心下湧現無數個問題,可現在不是問清楚的時候,魚姒也扭頭將晏少卿扯了過來,笑嘻嘻介紹:“這是我夫君,晏少卿。”

言罷又對晏少卿道:“夫君,她便是我往日與你說過的閨中密友了。”

晏少卿溫煦見了禮,那位嚴探花也端正一禮,倒與他冷淡的表情相違極了。

魚姒心中“嘶”了一聲,這嚴書生雖然還是一副對所有人都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樣子,但與當年的冷酷比起來看著可順眼得多。

兩廂氣氛融洽,柳靜眠順勢對魚姒道:“我們初來乍到,原本記著你也在臨安,想挑個日子登門拜訪的,正巧擇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叨擾。”

又看向晏少卿:“晏公子意下如何?”

今日其實一點也不巧,夫君時間緊迫,還想趕在出發前為她好好看些布料,或許還有許多不放心的交代沒有說出口。

但柳靜眠不會無緣無故非要“撞日”叨擾。

魚姒扯扯寬大的衣袖,又輕輕搖了搖。

晏少卿能怎麽辦?

“自然可以,那我們現在便回去吧。”

一上馬車,柳靜眠臉上的淺笑立刻褪下,她微微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又迅速放下。

這麽警惕,魚姒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但馬車上實在不是談事的好地方。

晏少卿也清楚這一點,非但清楚,他已想明白嚴探花與柳大小姐會出現在臨安的原因。

嚴探花苦讀十數年,一朝登科及第,不可能棄官閑游。

他要麽是來上任的,要麽就是奉命前來臨安。

而柳大小姐又這樣警惕……

晏少卿不再思索,只微微嘆了一聲,喚道:“青娘。”

魚姒被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後,不由得嗔了他一眼,“夫君怎麽啦?”

雖然嗔怪,但還是主動問起緣由。

他的青娘啊……晏少卿更覺得放不下心,原本他不能在她身邊就已經夠難安的了,現在柳大小姐又突然出現,不知會帶來多少未知的變數。

晏少卿心中嘆了又嘆,開口也帶著無奈的不舍:“青娘獨自在家,萬萬要註意安全……”

魚姒沒想到她的夫君竟然緊著時間在馬車裏就開始絮絮交代起來了,一時間又尷尬又甜蜜,她瞥了柳靜眠一眼,柳靜眠知趣地別過臉,眼觀鼻鼻觀心。

晏少卿交代了一項又一項,越說越舍不得。真想將青娘帶在身邊,一步也不離,可……唉。

絮絮溫柔的交代漸漸消了聲,魚姒看過去,他眼角眉梢都訴說著不盡的擔心憂愁。

只為她而已。

心頭軟塌塌的,魚姒握緊了修長勻稱的手,湊到他耳畔:“夫君別憂心呀,青娘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晏少卿不由得反握住她的手,想開口,又是嘆。只能溫聲哄:“是,青娘聰明伶俐,靈敏機智,最厲害了。”

臉上一燙,魚姒窘得頭也不好意思擡,埋在他肩頭,“夫君說什麽呢!”

馬車裏還有兩個人呢啊!!

晏少卿不覺得他的話哪裏有問題,只是魚姒這麽羞窘,他又哄:“好,夫君不說了,快到家了,青娘收拾一下好不好?”

哄來哄去,馬車停了下來,魚姒勉強從晏少卿肩頸裏擡起頭準備下去,結果正對上柳靜眠意味深長的目光。

魚姒:……

魚姒:“咳,看什麽啊?沒見過夫妻密話啊?”

正好晏少卿已經下去了,柳靜眠也毫不遮掩,她戲謔地笑:“密話?我只看到有一對夫妻眾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可真是旁若無人。”

魚姒理不直氣也壯,毫不心虛:“哪兒就眾目睽睽了?明明才幾只眼睛而已!”

放完話,一溜煙便竄出了馬車,見著夫君已經伸出手,她一下彎起了眼睛,輕巧跳了下去,嚇得人連忙張開懷抱,將莽撞調皮的小妻子抱了個正著。

還沒來得及開口訓斥,她又討好地甜甜一笑,抱著他的脖頸蹭來蹭去,嗓音打著卷兒撒嬌:“好嘛好嘛,青娘錯啦,再沒下次啦,夫君別生氣嘛。”

晏少卿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唯有後怕真切在胸中回蕩,他穩穩抱著人,也想不起來先放下,自覺自己已經夠嚴肅:“青娘,方才真的很危險!”

魚姒識時務猛點頭,聲音更加誠懇嬌柔:“青娘真的知道啦,夫君就寬限青娘這一回嘛。”

晏少卿猝不及防聽見這句,心神一亂,臉瞬間紅了。

上次床.帷間,他都要止歇了,偏偏她還撩撥不停,信誓旦旦說再來一次沒什麽,結果求饒的還是她,酥聲哭吟著求他寬限寬限……

“好夫君”、“好哥哥”、“卿卿晏郎”循環回蕩在腦海裏,綺麗旖旎活色生香。

晏少卿更加面紅耳赤,連忙翻篇:“好了,青娘先下來吧。”

魚姒成功蒙混過關,仗著夫君看不到,偷偷笑了笑,愈發狡黠,很快又斂出無辜純良的神態從晏少卿懷裏下去。

站定後才想起來柳靜眠還沒下來,剛想搭把手,誰知柳靜眠自扶著人家嚴先生下來了。

這般親密自然,簡直同他們這種成了婚的夫妻也沒什麽兩樣,又是為什麽還未成婚呢?

諸多疑問,待會兒都能得到解答,魚姒本想把人往前廳帶,但她想了想,還是慎重將人帶到了正堂。

“櫻桃,備茶,把門關上。”不容置喙的口吻讓櫻桃一凜,會意頷首。

外面毫無走動的動靜,想來是都避開了,柳靜眠面色重新沈靜起來,“我隨嚴郎至此,一路上分明極低調,可一入臨安,還是被人盯上了。”

魚姒緊張地問:“是因為……”

柳靜眠看了晏少卿一眼,他沈著地斟茶,推到了魚姒手邊,看起來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樣淡然自若。

仿佛是察覺到審視的目光,晏少卿微挑眉,平靜道:“我可以回避。”

魚姒看了看他們兩個,頓時沖柳靜眠翻了個白眼,“我夫君最是正直坦蕩,你擔心他口風不緊,還不如擔心我。”

這般巴巴地維護,讓柳靜眠也翻了個白眼。

當年就知魚姒情真,來之前她還擔心過好友會不會已被生活磨平棱角,現在一看,根本是分毫未改。

“我與阿眠到臨安來,是來走馬上任。”卻是嚴探花打破了局面,他冷淡地陳述,“臨安官府腐朽,大族鄉紳霸道猖狂,三者沆瀣一氣,百姓苦不堪言。”

“去歲年初,臨安宋氏聯合鄉紳官府侵占百姓田地數千畝,百姓求告無門,屢次被以暴鎮壓,最終發生血案,致一百一十三人橫死。”

他聲色愈發冷凝:“及至暮春,有兩人死裏逃生奔赴入京,於京兆府亡。”

柳靜眠也沒有好臉色:“是府尹犯了事,審問時意外審出來這樁案子。”

“百人命案,駭人聽聞。手眼通天,更目無王法。”嚴探花震袖肅目,嚴正道,“今上震怒,因而臨安知府乞骸骨,在下領命上任。”

浩然正氣無須多言,晏少卿卻只是嚴肅點了點頭。

柳靜眠此時才將魚姒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看進眼裏,解釋道:“強龍難壓地頭蛇,嚴郎既無家世,也無背景,要的就是臨安輕蔑。”

愈輕蔑,愈不把人放在眼裏,愈不會加以收斂。

魚姒緊緊揪著晏少卿的衣袖,睜圓了眼:“那若是他們以強.權壓迫你們同流合汙……”

嚴探花面無表情:“那是在下的事。”若辦不好差事,那就是他無能。

雖已料到青娘的閨中密友會帶來些變數,但肅清臨安這樣的大事,還是太危險了。

晏少卿見他們不打算再說,實在沈不住氣,沈聲問:“便只有二位前來臨安?”

柳靜眠與嚴探花對視一眼,嚴探花思慮片刻,坦明:“我與阿眠身邊有人保護,若牽連魚小姐,自然也一同保護。”

晏少卿反握住緊張地在他手臂上摸索著的手,感到柔嫩手心涼沁沁的,更加堅定念頭。

從青娘驚詫喚出柳大小姐名字的時候,就註定了同等的危險懸在了頭頂,將來若有變故,焉知會遭遇什麽?

他直視著他們二人,也坦明:“宋家大族,我等自然沒有資格交好,但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合作。”

魚姒福靈心至:“賀夫人!”

柳靜眠皺眉:“什麽?”

魚姒便原原本本將年前的事說給他們聽,末了愈說愈篤定:“不論賀夫人是想做什麽,她的目的就只有一個,賀家又與宋家姻親甚密,若能與她合作,那豈不是事半功倍!”

調令是在魚姒所說的時間之後下發,所謂的賀夫人就算別有用心,也不可能是臨安地方的提前布局。

兩人心中有了數,晏少卿卻還不能放心,繼續道:“我有位好友,是臨安本地人,早看不下去宋家魚肉百姓的暴行,關於宋家的一些事,他亦如數家珍,你們不好直接接近他,我可以從中中轉。”

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嚴探花當即端正一禮,這時才自報家門:“在下嚴詢。”

這事便算暫且按下,魚姒卻想起來樁事,頓時恍然:“你們也走了永安鎮是不是?我與夫君回家時,經過永安鎮,便好像看到嚴公子的身影,當時只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當年柳靜眠也在節日約見過情郎幾次,都是用她做遮掩,每每他們二人在一處時,她遠遠看著他們的背影,簡直無聊透頂。

“咦?好像時間對不上啊?”她又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柳靜眠一言難盡道:“……路上出了點意外,車夫認錯了路。”

這??還真是樸實到讓人難以置信,魚姒還以為發生了些話本裏才有的驚險意外。

還未飲口茶,魚姒又想起來:“對了,嚴老太太不是被接去京城了?”

說到這個,柳靜眠更是抽了抽嘴角:“我與嚴郎從未接過老太太入京。”

所以還是誤傳了?那又是怎麽回事?

柳靜眠繼續一言難盡:“當年嚴郎赴京在即,娘卻說什麽也不願意退掉段家的親事,我狠了狠心,直接與嚴郎私奔,哪裏想得到老太太也收拾了家當,自己入京了。”

魚姒:“?”

“我當時也是你這個反應,只是很快,我才知道老太太為什麽入京。”說到這裏,柳靜眠眉目微斂,“嚴郎榜上有名,京城便有不少人……”

想要榜下捉婿?!魚姒屏息斂聲,等著柳靜眠的下一句。

“你懂得,我就不說了。我當時……實在年輕,也六神無主過,但老太太站了出來,把所有人都擋在了門外,直言她的兒媳婦只有我一個。”

魚姒不禁訝然:“真的??”

那古怪的老太太動輒對柳靜眠陰陽怪氣,當年的柳靜眠可謂是苦惱無奈,沒想到居然她還會站在柳靜眠的一邊?!

柳靜眠直到現在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這樣,“孝道在上,那些人可以勒死我,卻不能動老太太分毫。”

這還真是驚險,魚姒不由得拍了拍胸脯,慶幸地望向晏少卿。

還好他們成婚多年……等等?

魚姒的表情突然凝固,她想起來,年前賀六少爺與賀小姐說過的話。

晏少卿第一時間察覺她起伏的心緒,將她的手握得更緊,緩聲安撫:“青娘不怕,有夫君呢。”

魚姒抿抿唇,努力克制住想要窩進堅實可靠的懷抱的沖動,又問:“那你們如今怎麽……”

意會到她的未竟之語,柳靜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段臻!”

“說好的悔婚,他竟然給忘了,段伯母與我娘張羅婚事張羅的熱火朝天,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越說越氣,“我以為我與嚴郎私奔後婚事自然作廢,哪裏想得到他們竟真敢讓春兒代我嫁過去,那可是燕水城!邊疆!!”

眼看她氣得神志不清,魚姒連忙給她順順氣,待稍微恢覆些後,她咬牙切齒:“我走了後不敢回頭,直到嚴郎中榜才去信雲浮,怎知就被告知春兒已經嫁過去了!再去信燕水,段臻倒有理,反把我罵了一頓!”

魚姒小聲問:“那現在?”

“哼,還算他段臻有點良知,春兒說她已與段臻約定,婚約不作數,在邊疆以兄妹相稱,若春兒有心儀的男子,段臻還答應幫忙掌掌眼。”

魚姒沈默片刻,不可思議問道:“也就是說,柳妹妹現在還未嫁人?!”

柳靜眠點點頭,不以為意:“邊疆都是些莽漢,春兒上哪兒找喜歡的人去?我打算待臨安事結,便前往燕水,將春兒帶回來,邊疆風糙雨濁……”

這麽多年都沒嫁人,恐怕是……心裏有人,不願意嫁吧?而那個不能嫁的人……除了約定做兄妹的段臻,還能有誰呢?

魚姒默默看著柳靜眠打算,一聲也不敢吱——柳靜眠往日看著挺聰明的,怎麽現在卻想不明白呢?

但隨即,她自己已給出答案:柳妹妹那眼睛裏只能看見姐姐的乖寶寶,誰能想到她會騙柳靜眠呢?柳靜眠恐怕更是從未想過柳妹妹會騙她吧?

“咳,你若再去燕水轉一圈,恐怕三五月又要過去了,嚴公子……”她試圖打斷柳靜眠的喋喋不休。

“我聽阿眠的。”嚴詢先打斷了她。

柳靜眠終於止住話頭,她靜了靜,一嘆:“我知委屈嚴郎,可春兒在邊疆代我受苦,我實在不能……”

若無其事地踩著妹妹去追逐幸福。

氣氛忽然奇怪起來,魚姒忙悄悄拉著晏少卿進了內室。

還未開口,晏少卿已拉住她雙手放在身前,“時間不多了,我來不及再說什麽,只是青娘千萬要保重自己,等我回來好不好?”

所有要說的話都止於唇齒,魚姒對著他深切難安的眸,終於明白她的夫君究竟有多放不下她。

也不必再說什麽,以吻封緘,無須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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