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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那個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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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那個信封

夫君這話是什麽意思?

“好處”、“證明”、“補救”、“謝禮”、“獎勵”……這些, 正是她之前為了吻夫君隨便謅的借口。

魚姒笑容不變:“是嘛,那還有嘛?”

晏少卿莫名感到一陣發涼,他摒除異樣, 心下認真想了想,搖搖頭:“青娘通曉其意便好……”

原來之前自己滿懷欣然吻夫君、自以為在與夫君恩愛調情的時候, 夫君一邊欲拒還迎, 一邊在腦子裏想這些有的沒的。

魚姒笑意更甚:“好,青娘明白了, 定不會再犯。”

那股涼意更加洶湧,加上魚姒完美無瑕的笑容, 晏少卿心頭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他又想不到是哪裏不對。

他想,青娘這樣保證了, 那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吧?

“青娘能懂就好,起風了,我們回房吧?”

魚姒點點頭, 乖巧可人極了, 晏少卿心下欣慰,他邁出腳步, 還沒走兩步,又停下來。

回頭, 魚姒還站在原地, 眨著純潔無辜的眼睛看著他:“夫君?”好像在問他怎麽了。

沒怎麽, 只是原本手臂旁的依靠力度驀然消失, 好像少了什麽一樣。

晏少卿有些不習慣,但這也不好大剌剌說出口,於是他抿抿唇, 如常道:“沒事,青娘怎麽不走?”

魚姒覆又笑嘻嘻道:“沒什麽呀,我們走吧!”

說罷,她提著裙擺蹦蹦跳跳從晏少卿身邊經過,上了臺階跨過門檻,很快房中亮起燭火,裊娜活潑的身影映在窗上,很快又不見。

晏少卿錯愕楞在原地,只能對自己道:許是青娘心情很好,所以才自顧自先回了房。

畢竟之前她也常常丟下他,然後神采飛揚地跑開……

·

櫻桃本來想將伺候梳洗一事也推給別人,但她已經聽到魚姒在喚她:“櫻桃櫻桃,你快過來!”

語調昂揚,聽起來好像心情很不錯。

也許小姐與姑爺已經說開和好了?櫻桃定了定神,端著水掀開了簾子。

房中情景與她所想相差甚遠,魚姒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纏著誰,而是自己坐在一處,笑瞇瞇捧臉看她。

而姑爺,臉色也說不上好看,是坐在另一邊。

心頓時提了起來,櫻桃一聲不吭開始兌水,並未遮掩的腳步聲走近了她,讓她心中更加發毛。

“櫻桃,你待會兒再鋪一個被窩吧,我怕冷。”

這絕對是胡扯吧?已經翻年,雲浮城的迎春都快開了。

櫻桃:“好的小姐。”

魚姒探手試著水,語調仍舊高昂,卻連頭也沒回:“夫君,水已經兌好啦,你快來洗吧!”

太不對勁了,即使是從前,也是小姐先凈面的……

瞥見另一道人影,櫻桃腳像生了根一樣不敢動,等待著魚姒的下一道指令。

魚姒把臉帕浸濕又絞幹,微笑著捧給晏少卿:“夫君請。”

晏少卿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麽感受,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他好像又惹魚姒生氣了。

魚姒方才可憐兮兮說她這幾日夜間冷,所以想像在臨安時一樣單獨睡。雖然理由十分充分,她也萬分真摯征求他的同意,但他還是覺得,這件事別有隱情。

現在,那種感覺又加深了。

——只在成婚的頭一年,魚姒才這樣捧過臉帕。

晏少卿沒有接臉帕,他有些僵硬地說:“青娘先洗吧,我不急。”

魚姒恍然大悟:“原來夫君今日要去書房挑燈夜讀啊?那確實不急。”

晏少卿臉色更加僵硬。

就是怕說錯話再惹她不開心,所以才慎重斟酌,可沒想到,好像弄巧成拙了……

晏少卿不知道他是該順著說還是該反駁,一時只能沈默下來。

魚姒像沒看到他兩難的處境一樣,旁若無人自己洗了起來,洗完還不忘吩咐櫻桃:“櫻桃你出去的時候記得與木檀說一聲,書房都要收拾好。”

櫻桃垂著頭:“是。”

晏少卿眼睜睜看著她輕快坐到床邊,好像忘了他一樣開始脫衣服,脫到裏衣時好像又想起了他:“夫君還有事麽?”

他還能有什麽事?晏少卿只得順著她的意思往書房去。

夜色深沈,木檀實在熬不住了:“少爺,您還不回去麽?少夫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呢。”

晏少卿握書的手一頓,即使已經預感魚姒可能不會等他,可心中還是不可抑制地燃起微薄希望。

或許呢?

也許青娘在他聽從她的指令後就消氣了呢?

他不疾不徐放下書,簡略交代木檀收拾書房,只是幾句話,卻越說越快,最後從書房出去時幾乎是大步流星,不過片刻就到了房門前。

輕輕推開門,他輕車熟路走到內室,月光黯淡,照著靜垂的床幔。

那微薄的希望越來越壯大,竟叫他有些按捺不住。

——一想到青娘也許正裝睡等他回來嬌蠻算賬,他心底竟也極期待。

急迫的人面目總是很難看,晏少卿強迫自己冷靜,又不緊不慢寬衣解帶,將衣服放好後,他調試出松弛溫煦的表情,屏息撩開床幔。

似乎是巧合,外面應是雲開霧散,月華流轉入窗來,照清了睡在裏側被窩那人安然的眉眼。

所有的所有都凝滯,晏少卿靜了許久,才默默將床幔放下,輕手輕腳躺好。

翌日晏少卿睜開眼,頭腦昏沈與清醒交雜,讓他放縱自己,探手過去。

懷中實在太空了,他睜眼無眠了半夜,一會兒想青娘冰涼的腳,一會兒又想青娘愛蜷身往人懷裏鉆,在夜色最沈的時候,他甚至想把青娘抱回來。

卑鄙蠱惑著他——可以假稱是青娘睡著後自己鉆了回來,她不一定會懷疑。

但他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已經趁人之危,不能再卑鄙一次。

低眸,被窩裏只露了烏黑繁亂的發絲出來,他靜靜地一點點摩挲,忽然想到,他曾這樣撫過。

在他發現魚姒五年來其實過得並不開心的時候,他一邊撫著她的發絲,一邊冷靜地向自己承認,他是何等的卑劣。

心中倏然一緊,難道……是青娘發現了什麽端倪嗎?

恐慌不可自抑地迅速傳至四肢百骸,令他手足俱僵,竟不敢再想。

可他還是在想。

青娘發現了什麽?是他們婚前其實從未見過,成婚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是沒有可能,青娘前幾日一直和二嫂在一起,若是聊到婚約姻緣,二嫂極可能說漏嘴。

又或者,是他們成婚一年沒有圓房?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但木檀與櫻桃是知道的,萬一閑談時不小心透了底,青娘那樣聰慧,心下生疑也極可能。

再或……“唔……”

晏少卿一驚,瞬間收回了手。

魚姒醒來,下意識想抱住人的脖頸蹭蹭,可她只蹭到了絲滑柔軟的被衾。

迷迷糊糊坐起來,緊湊的被窩讓她慢慢清醒過來。

魚姒第一時間往旁邊瞄去。

很好,夫君眼下泛青,昨夜顯然是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總算出了昨日笨呆子當真轉身去書房的氣,魚姒神清氣爽下了床,哼著歌兒洗漱梳妝。

直到銅鏡裏出現一點衣角,她頓時放下黛筆,勾勒出完美笑容,賢惠拿起備好的衣裳:“夫君起身了?青娘為夫君更衣吧?”

一顰一笑、一言一行,與往日別無二致。

晏少卿不敢看她,也不敢真的讓她為他更衣,悶著頭回絕:“青娘繼續梳妝,我自己來就好。”

看來夫君是知道她生氣了。魚姒心頭又出了點氣,不是不能跟他撒嬌癡纏百般討吻嗎?不是要“發乎情止乎禮”不能輕浮隨便嗎?那就相敬如賓好了。

她倒要看看,夫君能忍多久。

笑更加溫婉賢淑,魚姒順從應好:“都聽夫君的。”

·

靈靈烏黑的眼珠骨碌碌轉著,等到別人來收拾碗筷,立馬操縱沾不著地的小短腿從凳子上跳下來,噠噠跑到魚姒身邊。

“嬸嬸,小叔叔惹你生氣了嗎?”她湊到魚姒耳邊奶聲奶氣秘密問道。

殊不知她的“秘密”卻一點也不秘密,飯桌上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魚姒坦然自若,笑盈盈小聲回答她:“沒有呀,靈靈怎麽會這麽想?”

靈靈困惑地皺起小眉頭,爹爹惹娘親生氣的時候,娘親總會繃著臉瞪人,可嬸嬸笑得這麽好看,一點也不像娘親生氣的樣子。

她分不清,其他人卻分得清,這分明是假笑嘴硬、口是心非。

一時間不禁都驚奇起來,晏少卿與魚姒成婚五年,莫說氣,連臉也沒紅過,而這次回來,他們夫妻倆更是如膠似漆,怎麽反而會鬧起脾氣呢?

妻女與弟妹走在前面,晏知落在後面,老道地傳授經驗:“少卿,有時候對錯一點也不重要,姿態低一些,也顯得誠心,總是容易讓人心軟。”

頓了頓,又補道:“家和萬事興嘛。”

晏少卿沒辦法解釋並非是他較真又不肯低頭,也沒辦法反駁“對錯不重要”。

對錯很重要。

他做了那樣的事,還沒等到青娘恢覆記憶,就敗露了。

過往以為的甜蜜幸福都是假的,且還不知有多少隱瞞蹊蹺,將心比心,這無異於晴天霹靂。

也許青娘實在是太生氣了,還沒來得及細思別的,所以現在,青娘只是撿起從前來嘲諷他而已。

等到她冷靜下來,或者等他忍不了祈求她原諒的時候,那才算開始。

晏少卿絕望到極致,反而冷靜了下來。

不是一直都清楚他做了什麽樣的事嗎?不是一直都知道會有敗露的這一天嗎?不是早就做好任何結局的準備了嗎?

祈求不過是狡辯,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青娘的審判。

他全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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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撒嬌愛親近愛纏人的魚姒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她總是溫柔地體貼晏少卿,貞敬奉茶、斂眸在側,被看到時,低眉順眼地一笑,像極了她新嫁的那一年。

她不再纏著晏少卿,也不再總是動輒就坐到人家腿上、窩在人家懷裏,說話也不總是變成撒嬌,一字一字咬字清楚,像要劃清界限似的。

半天不見,更不會熱烈撲入懷,再急急索吻,疊聲嬌嗔埋怨。

“夫君回來了?”她坐在桌邊,含笑望著他。

這一幕與風雪交加的那日近乎覆刻,晏少卿渾身僵硬,有一瞬,他竟然覺得現在是一場夢。

從他冒著風雪回家的那日起,及至如今,都是夢境。

而這一幕,便是夢境的最高潮。

他的理智在告訴自己他在胡思亂想,但他仍控制不住地感到渾身發冷。

像有另外的人操縱他一樣,他緩步走近她。

桌上好像有一個信封,他寧願是自己眼花臆想,但它穩穩躺在那裏,從未有消失。

終於要來了麽。

晏少卿面色平靜坐下,靜靜等待魚姒如那一日一樣,將信封推到他面前。

“夫君去哪兒了呀?”

晏少卿不知道她為什麽不提信封的事,他垂眸,低聲道:“舊友邀約。”

沒什麽舊友,等待審判無疑是對罪人的折磨,他看書,字密密麻麻,什麽也認不得,他提筆,腕總垂落,墨滴滿地,他自弈,卻連連珠也能下成死局。

最後坐在書房,心被她肆意捏弄,胸膛裏總是響著臨安的風。

真怕他會恬不知恥跑到她面前巧言狡辯,妄求她原諒,於是,他出了門,尋了處僻靜深巷,要了一壺酒。

他酒量不好,幾杯就醉,所以總在幾杯前停手,任由思緒漸漸混亂起來,可以想一點別的。

或許想的仍是她而已,但那一絲清醒穩穩紮根,可以讓他靜靜坐著,等待酒意消散。

等待……時間的流逝。

魚姒只是隨口一問,她想做的是別的。

第一階段夫君或許還能忍住,但經過第二階段後嘛……

魚姒的笑裏總算露了點真心,她笑意溫軟:“這樣啊,那夫君累不累?要不要青娘幫忙舒緩舒緩?”

所謂舒緩,不過捏肩捶背,以消久坐之酸痛,這幾日魚姒常常主動問。

晏少卿已經有點忍不住,但他還是緩緩搖頭:“不必青娘勞累。”

魚姒就知道會失敗,她點點頭,又撐起下巴,笑盈盈問:“夫君的舊友也是雲浮本地人麽?還是途經此地?”

晏少卿甚至不敢再開口,只又搖了搖頭。

這一點也不重要,魚姒也沒發覺搖頭好像回答不了她的問題,她看著他,忽然蹙起眉:“夫君好像……”

心中一緊,難道她嗅到淡薄酒味了?

他回來前明明收拾得很幹凈……思緒倏然一頓,他竟想苦笑。

在青娘發現端倪之前,他不是也以為自己瞞的很好嗎?

可天下終究沒有不透風的墻。

臨近崩盤的心沈了回去,他繼續靜靜等待。

“……好像沾了片葉子。”魚姒把話說完,隨即打破這幾日的不遠不近,傾身探到他身前。

快速將手裏的葉子拿出來,頓了一瞬,她又端莊地坐了回去,將葉子展示給他看。

她道:“夫君是去郊外了麽?怎麽沾到身上也不知曉?”

微微的嗔,雖比不得從前的嬌聲,但已足夠親昵。

晏少卿卻只能看到她手下面的那個信封,他閉了閉眼,順著她道:“沒有註意,還是青娘細心。”

他不知道魚姒要做什麽,但信封在那裏,所有的一切,不過仍舊是未曾終止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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