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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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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伊爾很盡心盡職地完成了命令,把兩個人都重新綁好,堵上嘴,蒙上眼,搬進浴室排排坐。

然後,又倒上一杯水,殷勤且諂媚地遞上去。

羅洄沒接。他盯著這個把“剛成年”掛在嘴邊的小丫頭,試圖找尋她在這一系列事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就這樣,兩人站在一臂可及的距離,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不知道對方具體在想什麽,可誰都猜得到,對方腦子裏想的事情一定與自己有關。

最終,還是羅洄先敗下陣來。如同不願聽安伊爾絮叨一樣,他也沒那麽多耐心。

他揚了揚頭,“說說易家。”

安伊爾特別乖巧地點了點頭,忽閃著眼睛問:“從南方城講起?”

羅洄不由心嘆了一句:聰明!

她發現他不僅使用著一塊假皮,整個手臂還光潔得沒有一點被印上條形碼的痕跡,就自然而然想到了:他不是南方城居民,需要了解更多。

羅洄滿意地笑著點頭,覺得留下她的決定也不算錯。

安伊爾想了想,找了個開頭,講述了一個冗長的故事,但故事歸納下來,不過是一個城市比較單一片面的發展史。

據城市歷史記載,人類曾經在一場浩大的世界大戰中落敗,之後大部分土地變成了荒漠,而南方城就是在荒漠中間的一塊綠洲上建立起來的。

綠洲,被他們稱之為草原。畢竟現代的南方城居民只能生存在這個金屬之城裏,從沒真正見過草原,或綠洲,或黃沙。

一是,城市禁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否則將永遠被南方城驅逐。

二是,城市中心與城墻之間有一個長約三公裏的布滿各種機關的連接帶,一旦踏上去,九死一生。

三是,這個時代的人們自一生下來,就接受了一個訊息,南方城是人類最後的生存之地。

而這最後一座城市,自建立伊始就出現了七大頂級富豪家族。

七大富豪家族和後來不斷崛起的新貴,始終只占南方城5%左右的人口,目前大概有40萬人。

可整個城市99.9%的生存資源都掌握在他們手裏。一旦他們的工廠停止生產,南方城不到一周便會陷入滅絕危機。

無論是不斷誕生的新貴,還是北區的二等公民,亦或是北區西邊更加高密度聚集的貧民窟三等公民,都不得不生存在這七大家族的威信力之下。

易家就是其中之一。

易家掌握著珍珠、錢幣的制造,也掌握著罐頭加工、食物生產工廠,是南方城不可一世的存在。

易家原來的掌權者是個花天酒地的矮小老頭,有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和無數情人、無數子女。

易玢是易老頭正牌妻子給他生的兒子,而易臻雖然是私生子,卻是長子。易玢不學無術,只學會了父親花天酒地的本事,所以易家的生意全都交到了長子易臻手裏。

一個月前,易老頭因病暴斃,聰明且努力的易臻在易家家族的認可下成為了新任掌權人。而易夫人各方走動,終於替她的兒子易玢謀得了眾議院議員的位置。

這就是過去一個多月,南方城人人必談的新聞和八卦。

眾議院,是南方城最高等級也最神秘的組織。

沒人能說得清它的來歷,在南方城第一批公民流傳下來的傳說中,南方城逐漸穩定下來之初它就出現了。

起初,眾議院沒什麽存在感,後來發生過幾次大規模混亂,眾議院開始建立護衛隊,而七個大家族分別挑選一個人進入其中,成為議員。

經過幾十年的變遷,七個議員每月開一次聚集會議,據說會議上要決定一些南方城的重大事宜。

而這些眾議院議員每周還得上半天班,七個人剛好占滿一周,據說他們會處理一些緊急事件。

開會的地方,或者說他們上班的地方,就在中央大橋的中央信號塔上。

同樣,這座大橋和信號塔也很神秘,沒人知道它是怎樣建立的,只知道城市建立之初就一直矗立在那裏,除了議員和眾議院護衛,沒有任何人可以上去。

安伊爾講完長長的故事,口幹舌燥,把水全灌進了嘴裏,“易家的議員,一直都是周一上午去坐鎮中央信號塔的,所以昨天你和耿茜才能見到他從橋上下來。”

她覺得口舌還有些幹,就又去倒了一杯開水。

“易玢名聲不好,大概想走一走親民姿態,才會選擇在剛上任的時候去1號公共食堂作秀……”她偷瞄了眼羅洄,“才會遇見耿茜。”

見羅洄沒什麽反應,她搖頭嘆息:“命運啊!”

“嗯。”羅洄恍然點頭,消化著剛接收到的信息,“是命運。”

“那麽,小丫頭……”他低眸,對上仰頭的安伊爾,“打算什麽時候講你和易玢的故事呢?”

安伊爾怔住。

呼吸斷了一瞬。

“什……什麽?”

羅洄溫溫的“嗯”了一聲,對她的回應還算滿意。至少,她沒有扯著嗓子梗著脖子否認。

可是她動搖的眸色被光影返照,頭頂那一撮毛一直翹著,彎彎的,毛毛的,像一只惹了事需要被順毛才會承認錯誤的小貓。

幾乎是下意識的,羅洄擡手越過安伊爾頭頂。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安伊爾脖子一縮,疾步後退,嬌聲軟語:“不要拔我頭發嘛。”

羅洄被她嗲得心頭暗顫,手停在空中,“不拔。過來。”

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安伊爾沒法拒絕,把杯子抱在懷中形成防禦姿態,往他邁出一小步。

“嘖!”羅洄急躁得連解釋都不想給,往前一傾,握槍的手臂直接環過安伊爾後腰,將她往自己面前一帶。

輕輕的一聲“咚”,安伊爾整顆頭猝不及防地撞到他胸膛,溫熱的氣息撲鼻而來,令她從頭僵硬到腳。

羅洄粗糙地用力地將她頭頂那一簇翹了很久的發絲捋下去。

嗯——順眼多了!

他松開手,卻沒推開懷裏的人。

可懷裏的人,頭埋在他喉結下方的位置,手抵在他肋骨上,沒動彈。

他壓下心頭那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不耐煩地輕聲呵斥:“差不多行了啊。你要在我懷裏待多久?”

安伊爾應聲擡頭,鼻尖在他下顎的位置慌亂地戳了戳。

她仰頭看他,眸子明亮。

而羅洄,第一次從這麽近的距離細看她。

她沒有像梅小姐那樣完美的容顏,但她皮膚又細又白,沒有肉眼可見的毛孔和痣,卻有一些細細的絨毛,嫩得像能掐出水。

她的眼睛動不動就噙著汪汪的淚,和彎彎的眉毛搭配著,像能說話一樣。

如果形容梅小姐可以用“不可方物”這樣的詞,形容她大概就是“漂亮娃娃”。

是的,這小丫頭很漂亮。

但現在,擡眼看他的漂亮丫頭,會說話的眼睛裏卻帶著一抹奇怪的意味。

她小巧的粉嘟嘟的唇輕輕開啟:“那個……”

羅洄沒有撩她的打算,也沒有被她撩中的打算,於是正色:“我知道自己魅力無窮,你最好收斂下。”

他剛說完,就看見安伊爾的臉色又變了,變成了苦笑,外加一丟丟同情。

她咬了咬唇:“燙不燙啊?”

嗯?羅洄呆楞了下。

空氣仿似被凍住。

他感覺到了,一股熱流從小腹緩緩地持續向下。

他一把推開安伊爾,視線終於抵達,她握著的水杯幾乎灑光了所有開水。

熱乎乎的水從肚臍眼的位置向下漫延,還……呈扇形,無往不利地侵襲。

“……”

他想罵人!

安伊爾苦兮兮地耷拉著臉,從衣兜裏抽出一張手巾,慌慌張張往他身上亂舞,一邊舞還一邊嘮嘮。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哥哥你會突然拉我。”

“我錯了,我悔過,我堅決負責到底。”

“沒燙到吧?燙壞了我……”

她絮叨著,揚起手巾往羅洄大腿上猛拍,拍了一下,接著第二下……

正準備拍第三下的時候,細長黝黑的槍管抵在了她手腕上。

羅洄低沈而壓抑的吼聲從嗓子深處冒出來:“滾開!”

安伊爾很迅速地滾開了。

她面露擔憂,內心狂喜。

——她是故意的。

男人的動作很輕柔,根本不可能令她站立不穩。而水杯本來就被她死死箍在懷裏,也不可能把水晃悠出來那麽多。

但她就是得讓這個男人認定,她是一個毛躁的、腦子糊塗的、手腳不利索的、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小丫頭。

這樣,她才能在槍口下險象環生。

論扮豬吃老虎,她可不比假借別人身份的他差!

當然,能險象環生的關鍵還有一個,就是得——乖。

於是,在羅洄從浴室出來,捏著從耿茜手腕上摘下來的珍珠手鏈,滿臉憤懣,滿眼狠厲,即將爆發雷霆之怒的前一刻,她乖巧地跪坐在地。

——“我贖罪!”

——“我坦誠!”

“晚了!”羅洄搬過椅子,狠狠跺在她面前,順手把槍揣回懷中,悶悶地坐進去。

與黎悅軒溫吞懦弱的性格相比,他自知耐心不足、脾氣很大,也沒打算扮演好人角色。

他雙目睚眥,指尖從安伊爾臉頰劃過,最後停在她耳畔,拎起一抹碎發。

“你是只能乖一小會兒?我能容忍一次兩次,你就能想方設法坑我兩次三次,變本加厲?”

安伊爾瞄著餘光裏的那只手,苦哈哈地撅嘴:“你不能怪我……不能全怪我。”

“我拿槍指著你的時候,你不也反擊了麽?”

“我這只是自救,只是不想被你扒光頭發、扒光牙齒,或者餵子彈。”

都這時候,還能碎碎念!羅洄氣急敗壞,猛然緊了緊手,扯得安伊爾“哎呀呀”。

她跟著歪頭,淚眼汪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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