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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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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九寒對醫學並無多少造詣, 即便是在妻子懷孕時看了幾本醫術,那也是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他的存在,主要是替幾位太醫傳達他們的需求, 因此, 胡太醫一開口, 覃九寒便直接揚聲朝緊緊閉著的房門道,“門外何人?”

生病的是金尊玉貴的太孫,雖然是傳染性極高的水痘,門外院中依舊守著些伺候的下人,此時正戰戰兢兢候在那裏, 一聽到詢問, 便急急忙忙回答道, “誒, 奴才小何子,大人可有什麽吩咐,奴才這就替您去辦!”

“去稟告皇上,太孫這裏需要女子伺候, 最好讓太孫的奶娘來伺候。”

小何子二話不說便應下了, 然後一路小跑著到院子門口傳話,連著傳了好幾道, 總算把話傳到梁帝耳中了。然而不巧的是, 剛才梁帝震怒,奶娘立即便被拉了下去,雖然大太監這邊得了消息便急匆匆趕過去了, 但是那奶娘也已經去了半條命,無論如何也無法做伺候人的差事了。

梁帝一聽,也沒當一回事,還滿心滿眼想著險境中的小太孫,隨口道,“伺候不了就伺候不了,偏要用那個狗奴婢嗎?你去尋幾個人,送進去。這也要朕吩咐?”

大太監一噎,但也只能實話實說,道,“陛下,咱們這回只帶了於氏,隨行的都是男子。這聖人廟乃是莊重之地,並無女仆伺候,乳母更是無處可尋了。您看……”

梁帝還從未想過沒,他堂堂天下之主,有一日竟然找不到人伺候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事急從權,梁帝心中雖然惱怒,也只能吩咐道,“你派人去山下帶人,別的我就不多說了,絕對不許太孫餓著。”

大太監應下,隨即小心翼翼道,“那今晚……”

梁帝有些火了,一腳踹開那太監,怒氣沖沖在屋內來來回回走,指著那太監怒道,“什麽都來問朕,朕要你有何用!都是一群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大太監心中也很冤,但是面對龍顏大怒的梁帝,就是覺得冤,那也要老老實實認了。

梁帝來來回回走了一趟,隨即一腳踹開門,對著外頭跪了一地的本地官員道,“都在這跪著做什麽?沒聽見朕的話?朕讓你們去找人!找不回人,就別回來了!”

一時之間,院中死一般的寂靜,只餘帝王的怒氣,半晌,終於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道,“郭大人家有吧?”

另一位同僚心道,死貧道不死道友,也在人群中掩嘴跟著道,“是啊,內子前些日子還去郭大人家喝過喜酒呢!”

此時被眾人硬生生推出來的郭大人,已經是慪得快要吐血了,他是青州學院的院長,平日裏對書院的招生極為嚴苛,得罪了不少官員。但是沒想到,今日竟就這麽被大家推出去做替罪羊了。但是,事已至此,郭大人也只能主動出列道,“陛下,臣家中兒媳前些日子生產,願盡心哺乳太孫。”

梁帝眉心一蹙,就聽大太監來他耳邊輕聲提醒道,“陛下,這郭大人一家子都住在青州書院。青州書院離這聖人廟不過半個時辰的腳程,若是禦林軍急速,大概只需一刻鐘。”

梁帝了悟,隨即揮了揮手,道,“那讓禦林軍去帶人來,快些,路上不要耽擱。”

大太監也松了一口氣,忙應了一句,然後便急忙下去了。

郭院長還跪在地上,額上冷汗岑岑,梁帝看著有些不忍,畢竟剛把人家生完孩子的兒媳抓過來伺候太孫,他上前幾步,扶起面色蒼白的男人,道,“郭卿治理青州書院有方,待朕回朝,一定嘉獎。”

郭大人滿心的怨懟和愧疚一下子洩氣了,心底充斥著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他心中明白,真正將兒媳推出來的人,除了那些對他心懷怨恨的同僚,也有他自己。旁人提及兒媳時,他大可說,兒媳體弱,無法伺候太孫,這亦是實情。陛下或許會惱怒,但也不會真的懲戒與他,畢竟,奪人妻子的事情,即便是皇帝,在聖人廟這樣的地方,也是做不出來的。

但是,他心中畏懼,畏懼天威,畏懼帝王有萬分之一可能的遷怒。

院外發生的種種事端,院內的覃九寒皆是一無所知,但等到郭家那兒媳郭秦氏和郭家女兒郭銘娘被送進來的時候,覃九寒便多少也猜到了些。只是,這到底與他無關,也只是淡淡將郭家姑嫂二人送進了太孫的屋子。

郭秦氏體弱,又是被逼著來的,早已心力交瘁,但面對皇權,郭秦氏這個後宅的婦人依舊是膽戰心寒,老老實實進屋去哺乳太孫去了。

幾個太醫和覃九寒皆避開了去,等到郭秦氏餵完了太孫,幾個太醫才回去繼續替太孫施藥。

郭秦氏面色發白出來,沒走幾步,便是腳下踉蹌,被非要跟著進來的郭銘娘扶住了,她擔心道,“嫂子,你沒事吧?”

郭秦氏半倚在小姑子身上,此時已經是四肢無力了,對於小姑子的關心,也十分感激和感動,即便小姑子平日裏總是端著才女的架子,對她這個嫂嫂也是愛答不理的,但是這一回,她卻是真心實意感激小姑子。她弱弱一笑,道,“銘娘,嫂嫂沒事,沒什麽大礙,能伺候好太孫,是我們郭家的福分。”

覃九寒作為做主的人,要安排好郭家姑嫂二人,因此也只能站著等二人說完話。

覃九寒能感覺出來,這郭秦氏大概還是很忌諱他的,怕他把話傳到梁帝耳中,因此全然沒有表現出半分怨懟,倒是那自稱才女的郭家女兒,也不知是太蠢了,還是對他太沒有戒心了,半點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責怪的話也是脫口而出。

“陛下怎麽能逼嫂子你來呢!太孫得的可是水痘,嫂子若是出了事,侄兒可怎麽辦!”

郭秦氏嚇了一跳,忙去掩小姑子的嘴,對著覃九寒道,“大人,銘娘還小,一時說錯了話,並非真心的,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郭銘娘起先也是一陣後怕,隨即很快道,“嫂子,覃大人不是這種人,你別怕這怕那的。”

覃九寒不免嗤笑,輕蔑看了一看郭銘娘,心道:他是什麽人,這無知女子又如何知道,竟還信誓旦旦的模樣,好似很了解他一樣。不過,他雖然嫌棄郭家女兒蠢而不自知,但是也不屑去告女兒家的狀,與他而言,並無半分好處。

覃九寒也懶得聽那些蠢話,道,“你二人就住在太孫隔壁的小間吧,太孫那有什麽事情,我會讓下人來喊你的。”隨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郭秦氏才松了口氣,後怕的拍了拍胸脯,和小姑子二人一道回了小間,打算趁著這空隙歇歇。她在床上躺下,卻見小姑子還是睜著眼不睡,以為她小女兒家家的,被今夜之事嚇到了,一時間也是滿心柔意,道,“銘娘,快睡吧,明日還有的忙呢、哎,本來你不用跟著我進來的,嫂子對不住你。”

郭銘娘倒是滿不在意,她小時候得過水痘,所以並不怕傳染,此刻充斥她的心的,並非恐懼,而是滿滿的不服氣,她只要一想起方才男人輕蔑的眼神,便覺得來氣,她忍了忍,還是很惱怒,使勁拍了拍床榻,自言自語道,“真是混蛋!”

郭秦氏見她舉止怪異,既好奇又擔心,便撐著疲倦的身體問道,“銘娘,可是有誰欺負你了?”

郭銘娘回頭看了一眼溫婉的嫂子,心中有些嫌棄她的柔弱,對於她二話不說便聽從家人的吩咐來到此處的行為很不屑,不屑中又有些優越的憐憫。她敷衍笑笑,道,“沒什麽,嫂子,我只是替你不值而已。你看阿兄,竟然讓你一個人涉險,若是沒有我跟著來,誰來照顧你呢。”

郭秦氏面色一僵,強笑著抿抿唇,替丈夫開脫道,“銘娘,相公也有自己的難處,他是郭家的獨子,眼看著便要去府試了,不可冒險。”

郭銘娘隨口便反駁道,“阿兄不過是個秀才而已,那覃大人還是知府呢,不照樣什麽都不怕。不過是膽小怕事罷了。”

她這番話是脫口而出的,說出口之後才發覺自己的真實想法,隨即臉一紅,硬著頭皮道,“嫂子,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啊。我可不是真的覺得覃大人有哪裏厲害的,兇巴巴的,也不愛搭理人,脾氣大得不行……”

她現在的語氣和神情,都像極了女兒家被說破心事之後的狡辯,而且還是那種對於自己心底那點好感不自知的狡辯,然而同樣陷在尷尬和失落之中的郭秦氏,並未發現。

郭銘娘喏喏說了一句,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姑嫂二人就這麽各懷心事睡去。

半夜郭秦氏又被喊起來幾回,直到快要黎明的時候,才回到小間好好睡了一會兒。伴隨著雞鳴聲,一夜睡得不省人事的郭銘娘終於醒了,推了推旁邊睡得正香的郭秦氏,懶洋洋道,“嫂子,起來用早膳吧。”

郭秦氏本就缺覺,被小姑子硬生生推醒了,也只能強撐著起身,將擱在椅子上的衣裳穿好,迷迷糊糊去用早膳。

這一頓早膳,於她而言乃是折磨,畢竟,比起用早膳,她寧願餓著肚子好好睡一覺。

早膳倒是很豐盛,聖人廟早就知道今日要迎接聖駕,因此食材也也備的很足。郭銘娘用的很滿足,隨後後知後覺想起太孫來,便琢磨著去看一看。

因著她的身份,眾人都知道姑嫂二人是特意尋來伺候太孫的,因此院子裏也沒人攔著她,她便直接推門進了太孫的房間。

門一被推開,覃九寒便有了知覺,他略擡了擡眼,看見一個陌生女子站在自己身前,十分大膽而放肆地盯著自己,下意識便蹙眉呵斥道,“滾出去!”

郭銘娘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隨即很不服氣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我是來照顧太孫的,憑什麽要我出去?”

覃九寒最是厭惡這種愛惹事的女子,壓根不願用正眼看她,無視了她的憤怒和質問,直接起身出去了。他實在不懂,所謂的才女,就是在外男面前做出那副花癡模樣嗎?到底是真性情還是真心機,他懶得琢磨,同樣,他也懶得和這女子有什麽接觸。

比起和這女子做無謂的爭吵,他更擔心山下的妻子,不知道,山上的事情,會不會傳到山下去。蓁蓁一人帶著兩個孩子,聽說了這些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他想:蓁蓁或許會很害怕,但一定會安慰勳哥兒,照顧好勳哥兒和溫哥兒,他知道的,蓁蓁雖然很柔弱,但骨子裏有一種堅韌。但是,同樣的,他不會因為她的堅韌而放下對她的擔憂,甚至有些怕,她會一個人,在沒人發現的時候,偷偷地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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