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霧氣收幹太陽落山，又打了一層白霜也沒有等到金雲開的馬回來，眾人精神疲倦，起了灰心。樹蔭下陰冷，漸漸熄滅的火又被燃起，諾大一個樹林裏了無人煙，要數活物恐怕也就他們了。

於是便做了兩個巨大的火堆，十幾個人圍做兩個圈，互相背靠背圍坐在一起以防範可能發生的險情。漸漸的，警惕之心也開始懈怠，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便開始聊起天來，有的說自己家鄉的風俗，有的說怪誕靈異之事，有的說男人隱事，又礙於明瑞在此，葷段子施展不開，只聽那人說道：“我們那村子裏窮，男人女人都忙於勞作，勤勞的人家裏理應殷實，但有一戶人家卻不能。”

另一個問道：“為什麽？”

只聽他說：“那一家的老漢在外面睡女人啦！”

一個年近五十的笑道：“那是的，那些煙花柳巷的女人各個都是妖精，吸的是男人精血，更是戲金能手。只是那老漢的婆娘怎麽準允的？不哭不鬧嗎？”

又聽一人插話說：“那哪有不哭不鬧的，只怕是自己不賢惠，男人不敬重她，也就把她看輕了吧！”

那人搖搖頭又說：“你們猜錯了！不是那些煙花女子。”

那五十歲的人問：“那是誰？”

那人道：“自古說‘君子財，取之有道’。有的人勤勞致富，有的人只想坐享其成，怎麽辦？話說這女人真的都是精打細算的人，不想勞動，凈想著享福，有的人就是找有錢的嫁，嫁過去管住家就算一輩子榮華富貴了，有的人沒這個本事找到這樣的男人，只好找個老實人，打發老實人出去賺錢養家，她在家裏好吃懶做，錢花完了就找別的男人要，別的男人不給，就賣自己，一次給個幾錢也夠她活一陣子的了。”

眾人唏噓不已，都說這女子太不像話，只是那五十歲的人問：“這幾錢就能把那老漢給吃窮了？”

那人笑道：“並不是這幾錢的事兒，男人尋花問柳尚且以隱晦不言，何況是找同村的有夫之婦？若是在村子中有些讓人敬重的人，做了這樣的事兒最怕的就是叫人家知道了，這女子就用這事兒訛錢，誰敢不從就抖落出去。”

那五十歲的人又問：“那女子自己不要名聲的嗎？不怕她丈夫休了她？”

那人笑道：“哪個女子不會哭會鬧，她竟可以哭訴是人家勉強了她，女人一哭，男人還敢質疑個什麽？這法子對誰不頂用？至於她男人，那就是個沒本事又沒脾氣的老實人，若是真有些骨氣，也不至於自己的婆娘自己管不住啊！”

雖然聽起來有些牽強，也有些荒謬，但事實上的確是大多數男人吃這一套的，尤其是漂亮女人一哭，梨花帶雨的模樣兒，我見猶憐，心都碎了，哪裏還敢責備半句，哪裏還敢不信她？

女人都會說謊。

明瑞暗自笑了笑，自己就是被孟靖暄吃得死死的，想來還是見識太少，總拿掏心窩子的話告訴人，若是她對孟靖暄還是太過單純了，早知道該騙騙他，讓他曉得自己的厲害才是，如今到好他人不知下落，白白讓自己心急著慌，又想若是死了到好，省得再讓她傷透了心。

又想他若是真的死了，那自己著堵了半輩子的氣真是白堵了，最好叫他不要死，下輩子一定要他被自己吃的死死的。又驚覺現在想得太早，被困在這樣的樹林子裏，到底該怎樣出去才好？

杜轍忽然輕聲對她說道：“你可知道巫族的歷史？”

明瑞見他起了談性，也輕聲道：“曾經在書上看過一些，只是只言片語太過潦草，並不知道得多詳盡。”

杜轍想起巫族是口傳歷史，她娘死的早，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有些可憐她，便說道：“巫族自古通曉奇門遁甲之術，又懂行醫治病，本在南召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族，然而由於地勢地理原因，南召瘴氣盛行，飛禽走獸歹毒，陰冷濕氣重的地方又容易滋生毒物，只有巫族人能給當地人治病治蟲，所以才越傳越神，被南召奉為神族。”

明瑞難得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的母族，也興致盎然起來：“是啊，這是巫族值得人尊敬的地方，總是為他人著想付出。”

杜轍道：“你可知在太祖統一此地之前，其實這裏也發生過一次戰爭？”

明瑞道：“當然知道。那一次是南邊來的異族人想來傳教，只是若是不信他們的神，他們就要將人處死，那一次一個村子裏的人都被燒死了，當地人很是害怕，拿起武器反抗，誰知那群傳教士竟然也有些來頭，就打了起來。當然那時我們吃了虧，便有人向巫族求救，不知巫族人施了什麽魔法，竟然一夕之間那些異族人全沒了。書上並未記載是用了什麽計策，但這一次才算得上是巫族真正發家。”

“用的是奇門遁甲之術。”杜轍說道。

明瑞心中一擊，想到便問：“你是說我們現在正在奇門陣中？”

杜轍道：“不是不可能。這裏還算是南召地界，也正好離樹上說的南邊來的異族人方位接近，若是當年的這陣並未被破，想必不遠處應該會找到那些人的骨骸。”

“若真是如此，我們又怎麽能解？”明瑞連忙問道。

杜轍嘆一口氣道：“原本，你應該知道的。”又悠悠地看著她。

明瑞明白了，這應該是巫族人必須知道的，但她不知道是因為她娘還沒有來得及教她。心中一算，眼睛忍不住紅了，她強忍著哭出來，說道：“我們其中不知誰懂此道。”

杜轍搖搖頭，道：“若是真明白這個，應該早就看出來了。”

明瑞聽聞此語，心死了大半。

只聽他又問道：“就沒有人給過你什麽麽？”

明瑞搜腸刮肚，想了又想，道：“我從未聽我身邊的人提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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