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笑見他發急了，沒大沒小起來，斥責道：“什麽你呀你的，雖然是在這裏，也不能少了禮法。”

明瑞卻不以為杵，反而說道：“孟周是何等人才？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此事若是她能出馬不知道比別人省卻多少工夫，她善於易容只要易容成昊國皇帝身邊的人，知道些機密也未可知！何況她武藝高深，脫身又極其容易。”

郭笑哈哈大笑，說道：“沒曾想，吳王居然有一個如此江湖英雄的妹子，此次任務不要她去，要誰去啊？”

杜轍反駁道：“難道我幕國就沒有一個有此才能的男兒了嗎？非要一個女子深入敵營？何況她是吳王的妹妹，吳王答應與否還未可知。”

明瑞心中一陣發冷，陰陽怪氣地說道：“他肯的。”他連我都利用了，還有什麽不能利用的？

杜轍見她臉色異常，低頭不語，現在只想要見上孟周一面，讓她當面拒絕此事。可他如今身在軍營，不能有違法紀，沈思片刻對郭笑道：“孟周好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若是她哥哥願意送她去我也無話可說，但總要讓我見上她一面才好。”

郭笑不知孟周性情，也明白他的意圖。他是個明白人，若是這位孟周小姐自己不願意，再怎麽合適也是枉然，反之亦然，便允準了他。給他半月之期，半月後孟周是去是留全憑她自己。郭笑也休書一封遞呈於吳王，將今日討論之細則與結論細細敘述了一遍，也望他能有定奪。果不其然，真與明瑞所言一致，他允了。

杜轍根本片刻也不留，跨上一匹大宛馬，從軍營飛馳而出，泥地被掀起草皮亂飛亂濺弄了身旁人一身。大家也不知道他遇上了何事，見他飛馳而出的身影追也追不上，謾罵幾句就算了。而此刻他的心情極度不滿與憤怒，明知道是龍潭虎穴為什麽還同意讓她去，他就這麽不在乎自己的妹妹嗎？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奔波，五天之內行程幾千裏，從南詔趕至上都，他一刻也不想耽擱，直奔吳王府，連自己家門也未入。黑著眼圈拖著昏昏沈沈的步子，就來找她。

因為吳王已經搬去宮中，偌大的一個府內只留孟周一個女眷，她便叫人把西苑打掃幹凈，自己住了進去。正對著院子也能看顧些花草，正是“開至荼蘼花事了”的時節，她采摘了各色花多，有洛神、雛菊、野玫瑰、玫瑰果、金銀花、、紫藤花等等數十種，制作成幹花，或是用以烹調或是用以蒸煮或是用以制茶，都別具一番風骨。

而此時她正在這些晾曬的籮塞之間穿梭忙碌，仿佛置身鄉野之中。明明是繁華喧鬧的上都，一墻之隔便是鬧市，而她絲毫不受影響，活出自己的一小片天地來。她見他風塵仆仆而來，也不驚訝也不錯愕，只是笑得很美，上前見他牽至正廳上坐著，說道：“既然回來了，正是你有口福了。我剛在廚房蒸上一鍋玫瑰餡兒的餑餑，坐這兒吃上一杯我調制的花茶，等一會兒吧。”

又見他兩眼腫脹黑了一圈，說道：“你急什麽？我要是真走，也不會不告而別。”

杜轍見她手下忙碌不跌，又是拿茶匙又是擺弄茶碾又是扇旺小風爐，抓住她的手就道：“別去。”

孟周放下蒲扇，仍然笑語嫣然，說道：“我不想你們打仗。”

杜轍明白她的意思，說道：“即使去了也會打這一仗，吳王這次只是想探明究竟虛實，他急於打上這一仗，威懾日益強盛的昊國，也為陛下立下朝中威信，不至於她陷於孤立弱主的境地。”

孟周不是第一次聽他談論政事，只是隔了太久她已經有些不記得他那樣的風采，如今看了她並未看錯他，說道：“這也正說明我此次前往之必要。若是摸不清意圖，難以揪住把柄就此一搏。”

杜轍鄒起眉頭，道：“你不是廟堂之人，可以拒絕的。”

孟周站起身來，仿佛站得很高，說道：“我哥哥是幕國吳王擁有天下，我未來的夫君將立下赫赫戰功，如今他想要打這一仗何嘗不是為了保住幕國太平？我能做的事甚微，但若是有我用武之地，為何要拒之千裏之外？性命與我而言不過是塵世間一場緣，緣起緣滅並不虛度這一場？”

她原本就是修道之人，看得自然別其他女子豁達，也比他這個須眉男子看穿許多。他在乎的是她的性命，她的一生一世，而她卻覺得已然擁有世間最寶貴的即使沒了性命，而那份幸福存留在那裏不會變，這樣就足夠了。

難道不惋惜嗎？不遺憾嗎？她說不。因為一切虛妄皆從緣起，而她正因為有了虛妄所以才願意去。她也想要足以匹敵這一份感情。

邏些城外駐紮了退回的三萬精兵，城中酒肆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各家老板今日又賺得盆滿缽滿。只是自古以來生意人雖然喜歡人多熱鬧，但最忌諱在自己店鋪裏鬧出點亂子，尤其是這些拘束管了一下閑散下來的士兵，誰敢與他們爭論什麽？

“要說邏些城最有名的人當屬謝家謝瀟，此人英武不凡，聰敏過人，英俊瀟灑是難得一見的有識之士！”一位在做的校尉捏著酒盞，單膝跪在地板上說道。

城中“懷來酒肆”中，這一桌三個人各個都是沙場將士，去了鎧甲依然能看出粗野模樣來，只是在坐的有一位白衣遮面的女子，大半邊臉又被青絲遮去，懷中抱了一把琵琶，叫人看不出樣貌來，只是神態中又一分淡然，與這些粗人坐在一起沒有半點不是，反而很是自得。

笑問道：“若是這麽說，我真要見識見識這樣的人物，只怕他還比不得將軍吧？”

話中流露出恭維之意，但這位校尉全無不適，嘿嘿笑道：“賀娘說笑了，可不敢拿我和他比，人家出生便是侯爺，我等賤命一條比不得。”

賀娘輕哼一聲道：“他有他的命，我們有我們的命。聽聞陛下勢必要打這場仗的，到時候立幾個軍功來，豈不是比他一個富貴閑人強上許多？”

校尉哈哈笑道：“賀娘在幕國遭受了不公待遇我們都知曉，可不知你是這樣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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