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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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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這些人已經是少則累月多則一兩年未曾食過肉味了,如今吃起來味道分外鮮美,一個個都吃得喜滋滋的。

只是眾人吃得歡,白玉堂卻累了一夜。經過昨夜一夜,那些災民不約而同地將原本對趙翎的敬意全都暗地裏轉移給了白玉堂。三百左右的人圍坐在躺在地上的白玉堂周圍,硬是不發出一聲聲響。

等白玉堂睡醒後,眾人又開始趕路,因吃了許久不曾吃過的肉,又加心情暢快的緣故,這一趕路大家竟箭步如飛的樣子。

延州離松江自是路途遙遠,且一大群老弱一路徒行,走了幾日也沒走多少路。

才不過第五日,白玉堂的囊中已經空空了,便偷偷拉過趙翎在一邊:“小妮子,我們已經身無分文了。”

“啊?這麽快?”

“我們連路走的地方米價都貴,能維持到如今已經謝天謝地了。”

“等等,為什麽米價貴?”

“還不是那些奸商趁火打劫,趁周邊災民紛湧,隨意哄擡米價。”

“豈有此理。”趙翎狠狠用自己的手砸了砸身邊的一塊大石頭,繼而又被這石頭砸疼了手慘叫出聲。

白玉堂翻翻白眼,望著她搖搖頭又嘆嘆氣,最後還是拿過她的手用自己的手給她揉捏。

“不行。”趙翎的思緒完全游離出外,連疼痛都沒感覺,手使勁抽出白玉堂的大手,又道:“今夜,本女俠一定要去除暴安良。”

白玉堂望著她,一副拿她實在是無可奈何的模樣。

趙翎竟然是帶了夜行衣的,等她穿戴齊整,提著劍往外出的時候,卻被白玉堂攔住了。

“你不要妄想攔我,本女俠今夜一定是要出手的。”

白玉堂道:“殺雞焉能用宰牛刀?此事除暴安良倒是用不著,劫富濟貧便即可。還是讓在下隨便出個手便得了,丁女俠就好生休養吧。”

“劫富濟貧?”趙翎聽著白玉堂這般夾酸帶醋的話,想起日前自己在災民面前吹噓的自己,不由面上一陣尷尬,望了望他呵呵兩聲幹笑。

白玉堂眼鋒稍稍瞟向她,滿意一笑,他要的也就這個效果罷了,便道:“在下速去速回,準保回來時帶上三五袋米,你就留在這裏好好看著他們吧。”話音剛撂下,人便倏地離開了。

“餵,白玉堂——”

趙翎再怎麽叫卻已是徒然。

果然,白玉堂很快便回來了,回來時帶著幾袋米之餘還順便捎了一只烤雞和一大個烤豬頭肉。 兩人一路行來,連著幾日跟著那些災民一起喝清湯寡水,此時也是腸內沒有油水,都是腹內空空的感覺。白玉堂用劍將那豬頭砍成細碎,放入煮米的鍋中一起煮,然後又拿了半個烤雞遞給趙翎,想著給她解解饞。

趙翎拿著那烤雞道:“這也是劫來的嗎?”

白玉堂道:“這是那米商供奉給菩薩的,在下想著給那些泥塑的菩薩吃,不如給活菩薩吃,所以便給帶了來。”

“活菩薩?活菩薩在哪?”趙翎奇怪地望著白玉堂。

白玉堂指著趙翎道:“這不就是嘍。”

趙翎呵呵一陣傻樂,抱拳拱手道:“呵呵呵,過獎過獎。”這烤雞香噴噴的味道就近在鼻間,著實已經難以抵抗,白玉堂掰開一只肥嫩的雞腿遞給她,她也正想著要往自己嘴裏送,卻忽然又停住道:“不成,我不能吃獨食。”

說著,便起身竟是不假思索地也將那半只烤雞扔到爐子裏。

白玉堂看著她的舉動,不覺目中有些癡意。

待趙翎回來,卻不知白玉堂的目光為何就緊盯著自己,便道:“怎麽了?莫不是我臉上開花了?”

“不是。”白玉堂恍然回過神來,眼睛望向天際,沈默了些許時間,又道:“月影也很善良,只不過她沒有同你一樣見過如此多的民生疾苦。”

趙翎道:“若是那位丁姐姐也見到眼前的情形,她一定也跟我一樣這麽做的。”

白玉堂點頭嗯了一聲,目光久久陷入悵惘裏,趙翎一聲未吭,也跟著白玉堂一起悵惘。

粥煮好了,有人特意盛了滿滿兩大碗又多加了肉,送到兩人面前。

大家大吃了一頓葷肉熬成的粥後,便開始幕天席地而躺陷入了夢鄉。

“白玉堂,我也困了。”趙翎眼睛也實在是撐不開了。

“睡吧。”白玉堂往趙翎身邊挪了挪,將自己的肩膀撐開道:“靠我肩上睡吧。”

趙翎毫不客氣地往他身上一靠,便立馬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幾日來,大家都是以天為蓋,以地為鋪,那些災民們能餐餐吃飽便已經很心滿意足了,沒想到趙翎竟也能一直沒有怨尤,跟著大家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睡。

原來是何等的金枝玉葉之身,今日竟這樣甘於困頓,白玉堂一時心裏有些心疼,別過臉,望向她睡得甚是香甜的面容,見她發絲在她面頰上輕動,便伸手拂了拂去。末了,又對她低語道:“明日便能經過一個寺廟了,到時候你便能好好兒的在寺廟裏住上一夜了。”

就這樣連過了幾日,遇上寺廟則去寺廟借宿,沒有則幕天席地,遇上泥塘水溝大家一起到水裏摸魚然後吃烤魚,遇到山地則去抓山裏的野禽然後吃烤野禽......一路的風餐露宿,竟將那些老人孩子養得比出發時看著壯了些。

這日,大家經過一個小鎮,鎮上甚是荒涼,因是窮鄉僻壤,鎮上的人也格外熱情。眾人的住宿倒都是不成問題的,大家分攤開住上鎮上居民的家裏。可面對他們自己都饑一頓飽一頓的狀況,白玉堂和趙翎也不想給這些小民造成煩憂,便告知眾鎮上居民自己等人都已吃過東西。

天亮後,眾人忍著空腹離去,一路所經之處,米價到都便宜,米糧店老板也是個實在人,這使得白玉堂覺得若在這種米店老板鋪子裏偷劫,無非等於行惡了。又空著肚子行了幾個城鎮,都是一樣的情形,而這一帶竟又是平原,一路無山也少水,便是遇到水也無魚。

空著肚子走了一日,也沒能走多遠,這時大家腿腳都已發軟,坐在地上休憩。

趙翎拉過白玉堂到一邊,伸手攤開自己手上的一個東西道:“白玉堂,你看這能不能拿著去換米糧?”

白玉堂皺眉一看,見趙翎手上的東西竟是一幅耳環。

趙翎的東西自然是最為上乘的東西,那小小的耳環鑲金嵌玉的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只是這麽個窮地方,又能給出多少錢來呢?

白玉堂不忍道:“這是你的東西。”

趙翎道:“總不能我眼看著他們餓死吧。”

白玉堂將趙翎攤開的手掌合回去道:“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還想什麽?如今沒有什麽能比能吃飽更重要的,你拿著去換幾袋米回來吧。拿著——”

趙翎再次將手攤開,白玉堂半晌躊躇,卻終於還是接過了趙翎手中的一只耳環,道:“一只便夠,這裏的商鋪能有夠我們三百人吃一頓的量就不錯了,另一只先留著吧。”

“嗯,那你快去吧。”

白玉堂閃身便打算離去,卻走出幾步又折回來道:“日後我一定會回來給你贖回這些東西。”

......

後面的路程依然是饑一頓,飽一頓的,能有辦法白玉堂盡量想方設法,實在沒有辦法了,趙翎不斷拿出自己身上所帶不多的東西來典當,這樣行了一個月左右,趙翎身上能典當的東西也差不多都典當光了,除了她兒時她生母留給她的一枚玉佩白玉堂死活不要。離松江已是越來越近,周邊也漸漸富庶了起來,白玉堂倒是想著遇到黑心糧商便不客氣了,但若遇本分糧商便暫借,反正帳一筆一筆記下,待自己回了松江之後便歸還,總之,趙翎生母留給她的東西千萬不能用。

誰知,前些日子走下來除了吃不飽以外其他都是安然無憂,這日竟有十來名老人孩子一起鬧起了風寒。原來,南方濕氣重,這兩日氣候又有些不適宜,晚上又露宿,風寒也是在所難免。

趙翎急得直跺腳:“怎麽辦,必須帶他們去看大夫。”

“大夫倒是好找,你放心吧,我這就去找來。”

白玉堂說著要走,卻被趙翎拉住。“你總不能用劍將他們逼來吧?”說著拿出自己身上的玉佩硬著心腸塞給白玉堂道:“這東西終歸比不了人命的,你拿著吧,日後給我贖回來就是了。”

“好。”白玉堂終於接過趙翎手中的玉佩,拿在手裏很是沈重,也不知究竟是物重還是他的心沈重。

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而去。

那些個老人孩子的命倒是保住了,而趙翎的玉佩卻沒保住。

窮人常年不吃藥,一經吃藥便藥到病除了。

又行了幾日,一行人眼見著快要到達目的地了,一個個都喜氣洋洋的。

有幾個調皮小孩平日裏早已跟白玉堂趙翎鬧成一團了,閑暇時紛紛圍著兩人道:“哥哥,姐姐,我們回去了是不是馬上就能喝到你們的喜酒呢?”

“呀?”兩人這些日子以來連饑飽都成問題,哪裏有時間管這檔子事兒,如今那些孩子們這麽一提醒,這才想起這離皇上金口玉言頒下的旨意還只差那麽幾天了,原本他們是想著反正時日還早,再慢慢想辦法,可如今離那日子不過就數天,他們整天只顧著如何吃飽,如何能住上好地方,哪兒還能想起別的事情來?可到此時才發現事情已經是迫在眉睫了。 若然違旨,那後果——後果必然是可想而知的。好不容易丁家一眾人才死裏逃生,難道因為自己再次將他們陷入窮途困境嗎?

趙翎亂了神,白玉堂也皺皺眉。

幾個孩子們見他們此時的模樣,心中甚為不理解,又緊著問:“哥哥姐姐,你們究竟讓不讓我們吃上喜酒呢?”

趙翎道:“咳咳咳,你們先離開一下,這個事情我要跟白哥哥好好商量商量。”

孩子們一聽這話,心裏都高興大喊起來,他們聽著趙翎這話音,猜想著他們估計是要商量婚禮事項,於是便一個個都樂開花似的離開了。

孩子們都離去後,趙翎道:“白玉堂,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白玉堂皺皺眉望著她,卻沒開口,他也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做。

趙翎又道:“不如我們真的成親吧?”

白玉堂有些驚愕兼覺得不可思議:“小妮子,你真願意同我成親?”

趙翎道:“沒什麽啊,反正你也挺好的,跟你成親應該不錯吧。日後我們行俠仗義,到江湖上闖個響亮的名號,並稱白衣雙俠。”

白玉堂吃吃發笑道:“小妮子, 白某不才,但蒙同道中人看得起,已經給在下一個響亮的名號了,我也不需要另外的名號了。”

“哦,也是。” 趙翎面上的幾分失望很快又化開,道:“沒關系啊,我丁女俠反正也不是個什麽貪圖虛名之人,名號不要也罷,也罷。”

白玉堂點點頭道:“小妮子,你這話我記下了,成親這麽大的事我得考慮考慮才行,不過如今我們得盡快趕路才行,否則,誤了時辰,不知道皇上會怎樣責罰他們。”

“白玉堂,此時離五月初九究竟還有幾天?”

白玉堂算了算時間道:“還有三天。”

“遭了。”趙翎騰地從地上站起來道:“不行,我們得趕緊回去。”

東京,皇宮,禦書房

趙禎輕輕觸摸著桌子上的耳環及玉佩等飾物。

“皇上——”常遠等著趙禎發話,卻見他久久不開腔。

好久,趙禎才道:“常遠,將這些東西原地放還,切記,從誰手中買下的歸還給誰。”

“這?”常遠一頭霧水。

“你照做便是了,如若白玉堂真對翎翎有心,必會替翎翎贖回這些東西。”

常遠這才恍然大悟道:“臣明白了。”

“丁家那邊事情布置得怎麽樣了?”

“丁家已將所有都布置妥帖,抗旨不遵這個道理公主應該比誰都清楚。公主他們如今已經在江蘇境內了,估摸著三日必會回到丁家。只是,有件事臣一直想不明白——”

“什麽事情?”

“皇上明明說公主當日說的那番話只為——只為救白玉堂而已,可皇上為何就真讓他們成親?”

趙禎微微一笑道:“常遠,那你說說那白玉堂究竟是怎樣的人?”

“白玉堂?”常遠面上閃出一絲敬意道:“臣以為,也只有他才是普天之下難得能和展昭堪稱一時瑜亮之人。”

趙禎道:“嗯,翎翎從小是朕看著她長大的,她說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朕又怎麽看不出來。不過,如今這世上,或許也只有丁家只有白玉堂才能給翎翎向往的生活,翎翎向來有鴻鵠之志,朕便讓她去飛吧。”

常遠道:“多謝皇上,臣太過愚鈍,竟絲毫不明白皇上對公主的一片苦心。”

“哎,去吧,朕交代你的事情你便去辦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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