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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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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大義

耶律重元望著眼前一切,心裏明白自己已經是大勢已去。目前情形,他無論如何都已喚不動徐蕭韓石四將的士兵。而耶律宗真手中不但多出這一萬多人還有那些令人驚駭的僧道尼和白玉堂丁兆蘭等人,如今更有唃廝啰和廝督鐸乜的一萬精兵相助,自己幾乎已完全無勝算。

而蕭耨斤則不這麽想,其一,權利對她來說高於所有一切。其二,耶律宗真無疑已與她沒有絲毫的母子情分,有的只是相互間眼中釘肉中刺般地礙眼,所以此刻她只想盡快讓耶律重元發兵動手。

耶律宗真此時正道:“今日祭奠屢生事變,讓兩位見笑了。朕已決意等明日朕封了後,再攜同皇後行祭拜之典。今日之事就此了了吧,趙安仁,擺駕回宮——”

“明日封後?”蕭耨斤面色更加不好看,覆又怒目而斥:“封後何等大事?豈容你一人做主?”

耶律宗真散漫地道:“是了,這事朕已通知了梁王,齊王和趙王幾位叔父及三位舅舅,卻忘了通知尊耶,是兒臣的不是。”

“你?”梁王?蕭耨斤心裏又是一沈。此時立在一旁的耶律三臺門也聽得清清楚楚,也不由地一陣震驚。

耶律宗真仿佛看穿蕭耨斤心思,立馬道:“對了,梁王等幾位叔父今日沒來,其實是在幫朕親自籌備明日的封後臺。尊耶回宮時不妨前去一觀。”

梁王?蕭耨斤只覺得自己已經氣得氣血難暢。梁王這個老狐貍,表面上讓兒子耶律三臺門跟耶律重元交好,而自己則暗中投靠耶律宗真。這樣,日後無論哪一方取勝,他都會有萬無一失的保障,兩方他都賣好。還有其他幾位王爺,她本以為他們臨近宣稱抱病,只不過是不想卷入是非而已。卻原來他們竟早已和耶律宗真暗通款曲。

蕭耨斤終於道:“立後如此大的事情你竟然私自做主,不通報哀家,可見你眼裏還有哀家這個母後嗎?哀家素來不喜你,是不能眼見於這祖宗辛苦打下來的基業做了異姓人手裏。”

“異姓?怕真會有,只不過是姓蕭的罷了。”

“住口。”

兩人的眼睛裏兵戈待動,蕭耨斤終於道:“重元,將你手中的兵馬調集進來。”

盡管蕭耨斤已經萬事明白,但依然還是不甘於心,吩咐耶律重元欲做最後的殊死搏鬥。

“尊耶。”耶律重元無力地望著自己的母親,他畢竟是領兵多年之人,於朝堂看似離得近實際卻隔得遠。他也算今日才明白,他的皇兄是隱忍了如此多年才僥幸勝了自己的母親。今日他也才知道自己不如母親蕭耨斤的狠戾涼薄,亦不如皇兄耶律宗真的籌謀算計,無論他今日怎麽做都只是敗。勝了他將被捧為傀儡皇帝,受盡他的母親和蕭氏兄弟的擺布。敗了,他也不知道會是如何的下場。只是他身為重軍元帥,這些兵卒無疑等同於他最可貴的財產,多少年來,他一直將他們看成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他不能眼見著明知不能取勝的仗非要去打,將他們置身於火場。

“怎麽,連你也不聽哀家的話了嗎?”蕭耨斤見耶律重元左右思慮,焦躁之情湧上心頭。

“尊耶。”耶律重元跪了下來。“皇兄本是有謀略之人,只是多年來深受局限才未能讓他實施才華,求尊耶給皇兄一次機會。”

“重元。”蕭耨斤沒有想到,此時她連最後唯一的勝算都已經沒有了。

耶律重元連連叩首道:“尊耶,兒臣求你,不要再爭了,不要再爭了。”

蕭孝先已經倉惶離去,蕭耨斤望著耶律重元,又望了望蕭孝友和蕭孝蕙,這兩人此時一臉地懊悔,悔恨自己站錯了隊的樣子。耶律重元已是如此,那些大臣更是悶聲不敢吭一句,蕭耨斤只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耶律宗真道:“重元,今日這裏沒有你的事,不如你先離去吧。”

耶律重元聽得這話,深嘆一口氣。原來皇兄還是念著自己是弟弟,將自己從今日事件裏撇清了。可是,他對母親會做怎樣的處置呢?他同耶律宗真不同,耶律宗真自被蕭菩薩哥領養了後,蕭耨斤又過不久便生下耶律重元,而後便將所有的母愛全部傾註在耶律重元身上,對其百般愛護。所以,耶律重元和蕭耨斤的母子親情卻又是非一般的。耶律重元只想著勸母親罷手,無論如何,耶律宗真不會對自己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的母親施以毒手的。

可是,蕭耨斤一臉的戾氣,木然,還有不甘於心,讓耶律重元生冷。他明知道,她不會就這麽罷休,除非她死。可是耶律重元依然還是對耶律宗真道:“皇兄,且讓臣弟帶著尊耶一同離去吧。”

耶律宗真未答話,卻看了看蕭耨斤,最後點了點頭。

“不——”蕭耨斤猛然咆哮,甩開伸手欲扶住她的耶律重元。如果走,她是徹底地承認輸了嗎?自己的辛苦謀劃卻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宣告落敗嗎?她不甘心,完全不甘心。

“尊耶——”耶律重元的眼神裏充滿了苦求之意,可是蕭耨斤依然絲毫未動。

忽然,耶律重元直覺一陣生猛地風襲過身旁。耶律重元猛然一驚,只見白玉堂挾著劍向他們斧劈過來。

“小心。”耶律重元猛地將蕭耨斤回護到自己身後。

“劈啪”兩把劍交合在一起。此時,丁兆蘭和韓彰徐慶蔣平等人也沖了上來。一些護衛見此情景,也紛紛護在蕭耨斤身前抵擋他們。

耶律重元生來悍猛,這遼國的兵馬大元帥可不是擔得虛名。而白玉堂此前耗費了不少體力,又加之他並無意置耶律重元於死地,所以此時兩人交戰起來完全是不相上下的情形。

場上兵戈飛湧,白玉堂招招雖對付耶律重元,但餘光不時瞟向蕭耨斤,直等瞅準時機向其行刺。

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蕭耨斤身邊的侍衛已幾乎盡數被殺掉,而耶律宗真卻只在一旁觀戰,並沒有派人救護蕭耨斤的意思。白玉堂一趁空隙之際,立馬飛身閃出,劍一橫,直刺向蕭耨斤。可眼見成事,那橫出的一劍忽然被緊急跟隨而來的耶律重元擋掉。

霎時,幾人又在蕭耨斤周圍廝戰開來。漸漸地,那些原本的侍衛的已經所剩無幾,蕭孝穆和蕭樸也終是不忍其姐死於幾個宋人的手裏,眼見耶律宗真並不援手便派出自己的隨身侍衛加入戰局。可是,那些侍衛也沒能奈幾人如何,丁兆蘭一手抱著那黑色罐子,另一手持劍跟人對峙,卻並沒有落絲毫的下風。白玉堂卻也是越戰越猛的趨勢。耶律重元眼見自己終究是掩護不住,忙對那些侍衛喊道:“你們快帶太後離去。”

蕭耨斤卻立於戰圈的最中心,懼色全無,對著歐陽也曾,硬聲道:“讓她來,哀家要看她怎麽勾結這些宋人替她母舅報仇。”

歐陽也曾只聽得越來越來氣,劍鋒一陡,卻沖向她。眼見得劍尖已抵她近身了,卻最終還是躊躇著停了停手。

耶律重元一驚,完全顧不得跟他對陣的白玉堂,只傻楞楞地看著自己命在旦夕間的母親。

“靈兒。”耶律重元喊著歐陽也曾,目光裏滿是懇求。蕭耨斤的性命只懸於歐陽也曾劍鋒的咫尺間,生死任她掌控。

歐陽也曾看著自己的這位七叔,雖說二人是叔侄關系。可年齡相差無幾,記得八歲時,自己的這位叔叔也不過十來歲左右,所以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兒時的玩伴。

歐陽也曾的手最終還是緩緩放下。

耶律重元只顧望著她道:“謝謝你,靈兒。”

卻不料,正這個當際,白玉堂的劍忽地一閃,直沖入蕭耨斤的前胸。

等耶律重元反應過來,直大悔自己疏忽。卻不料,他的劍鋒也是在咫尺間,忽地被另一柄劍以一個淩厲之勢擋住。

白玉堂一看來人,擋劍者竟然是丁兆蘭。

“你幹什麽?”白玉堂見是丁兆蘭,更是一頓怒火,他不能原諒丁兆蘭令自己事半功倍。

丁兆蘭臉色灰暗,一臉頹敗地對白玉堂道:“算了,五弟,這仇我不報了。”忽然,歇斯底裏的狂嘯一聲,甩劍狂奔而去。

“什麽意思?”白玉堂一臉不明所以地望著丁兆蘭發狂離去的背影,持劍而立。此時的蕭耨斤早已是被人架著離去了。

“丁大哥。”歐陽也曾也隨著丁兆蘭的腳步追了出去。

蔣平道:“老五,我們快走。”

韓彰和徐慶也是一臉莫名:“丁兆蘭這是什麽意思?”

白玉堂依然是心有不甘道:“不替貓兒和三丫頭報這個仇我白玉堂枉在人世為人。”

蔣平喝道:“老五,你要體諒一下兆蘭此時的心情,我怕鬧不好他會出事。”

“出事?”白玉堂猛然一驚,是的,剛才丁兆蘭的樣子太過可怕。忽然,二話不說,從那群僧道那裏掠了馬來跨馬飛奔而去。

“老五,等等我們——”

宋夏邊境依然是滿目硝煙的痕跡,原來李元昊當日戰敗並沒有退兵。相反,他調集了十萬的人馬再度向宋境開戰。範雍此前調集的二十萬大軍也幾乎跟李元昊的兵馬同時到達延州。

可是由於狄青傷重,範雍指揮不當,二十萬的大軍到最後也只剩了一半。而西夏軍連番大捷,傷亡也是極少。

望披坡

夜色沈沈,丁兆蘭將壺中最後的一口酒一飲而盡。

“丁大哥。”歐陽也曾的聲音極低,卻在這寂靜的夜空頗為清亮。

“是你啊。”丁兆蘭依然望著天上縱橫交錯的星際,手摸索尋找著身旁的酒壺。終於他找到一罐還沒有開啟過的。

“別喝了。”歐陽也曾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這些日子,你都變得不像是我認識的丁大哥了。”

丁兆蘭淒烈地一笑道:“你認識的丁兆蘭是怎樣的?”

“我認識的丁大哥溫和有度,淡定從容,行事有君子之風。”

丁兆蘭道:“是啊,從小到大,我是家中長兄,行事皆成為家中弟妹們的楷模。其實我也很想像玉堂兆蕙那樣行事,可是我不能,我必須擔負起那個責任。”丁兆蘭說著,又悲苦地呷了一口酒。

歐陽也曾道:“我明白,當日你放棄為月華妹妹和展大哥報仇,是因為生怕因此而挑起宋遼的紛爭。”

“我親眼見著自己的妹妹妹夫兩個活生生的人卻被炸成碎片,這種痛在我心中永世難消。可是,我不能報仇——我,豈不正如玉堂所說的枉為人世?”

歐陽也曾道:“不是的,丁大哥,你是舍小義取大義。宋人有你,實堪是福。如果白大哥真的殺了蕭耨斤,遼朝難保日後不以這個名目借機尋釁。”

丁兆蘭道:“歐陽姑娘,你恨我們家嗎?”原來,這歐陽也曾的父親耶律佛寶奴正是宋遼戰爭時死於丁正之手。

歐陽也曾搖搖頭,又笑笑道:“以前曾恨,幾乎是恨得咬牙切齒。年少時,總以為只要父親在我們一家會繼續安然無恙地生活下去。舅父一家也不會遭此劫難。後來,跟隨大哥後,大哥將我送往寺廟以消我心中仇恨。再後來,我也漸漸明白,就算父親沒有死於沙場,為國捐軀。因父親握有大遼的最高兵權,蕭菩薩哥和蕭耨斤始終是不能容於他的。”歐陽也曾沈默一陣又繼續道:“說實話,月華妹妹成親後,丁伯母邀我去茉花村,我原也是心中殘留一點點的餘恨。我想知道我曾經日夜痛恨的仇人一家過著怎樣的生活,卻不知我讓自己深陷於困境難以自拔。”

“歐陽姑娘。”所謂情字自古開口難言,丁兆蘭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坦誠坦蕩,言辭間絲毫沒有忸怩作態。

“丁大哥,我明日便離開此地了,不知道以後你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所以我幹脆不避諱,將所有事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要走?”丁兆蘭一時只覺難舍,卻又明白,這宋夏交戰之地於歐陽也曾終究是不合適的地方,她走本不奇怪。於是終於放下手中的酒道:“好,你說吧。”

歐陽也曾一臉平意道:“你我此生也許可以說是有緣無分,或許也可以算得上情深緣淺,只是終歸我們都難抵宿命,註定了無法在一起。所以丁大哥,我們將彼此忘掉吧。待這仗打完後,回去後好好找個姑娘安生過日子。”

她這番話說得依然是坦蕩至極,卻絲毫沒有隱瞞自己的感情。

丁兆蘭道:“行軍打仗,連性命都朝不保夕的,我又何敢奢念能活著回去?”

“不,你一定要回去,答應我,丁伯母再受不起任何變故了。”

提起母親,丁兆蘭又是心一陣生生地絞痛,直到此刻,他依然沒有告知母親展昭和丁月華已經雙雙離世的消息。

“好,我盡力。”他望著歐陽也曾的眼神也是一片赤誠,不攜帶任何閑雜之情:“歐陽姑娘又將往何處?”

“我受了白大哥之托,將往開封告知包大人展大哥一事。”

丁兆蘭道:“這是件苦差事,展昭跟隨包大人多年,兩人早已是情同父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念叨著又是一口苦酒往自己嘴裏送。滿口苦澀,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又靜默了一些時間,最後歐陽也曾終於起身離去。臨別,她望著這個自己慕戀的男子。一身蕭索立於風中。他原本應承過自己的父母,此生不參軍。而今卻一身軍中低級小兵的戎裝,投身於戰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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